正在此時二管家林叔帶着另一波人從碧雲寺回來了,跟老太太一五一十的回稟了碧雲寺裡發生的事情,和合歡的敘述都差不多,只是那碧雲寺的後山歷來人煙稀少,大姑娘爲何心血來潮的要去後山,怎麼又出現了一個什麼男子,這些只怕都是癥結所在。
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孫女兒,不禁悲從中來,到底事情是怎樣的,嘉娘,你快醒醒,告訴祖母啊。老太太現在一心只盼着太醫能快點來,大姑娘是否還有被救治的可能,只看周太醫怎麼說了。
一時間滿院子竟然寂靜無聲,只有鵬哥兒一人抽抽噎噎的聲音,嗚嗚咽咽的叫着妹妹的名字,“嘉娘,嘉娘,都怪哥哥,哥哥給你報仇。”
老太太看見孫兒這個樣子,心裡難過的緊,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柔聲勸道:“不怪鵬哥兒,怎麼會怪你呢,你妹妹出了事,都是祖母沒有照顧好。”
鵬哥兒卻雙手緊握,目光嚴肅的看着老太太,“她們都說我生性蠢笨、胸無點墨,比不上二弟聰明伶俐,妹妹聽見了覺得難過,二妹妹告訴妹妹,碧雲寺後山的觀音小廟十分靈驗,妹妹便跟我說要去那兒給我上一柱香求個符來保佑我,你看祖母,都是因爲我太笨了,要不然妹妹怎麼會一個人出門?”
其實鵬哥兒小時候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只是三歲那年他娘難產而去,留下了兩個小丁點兒給老太太養,老太太一則悲痛,二則全副心思都在剛出生那個小豆丁身上,一時疏忽了鵬哥兒,他少娘教導,父親又常年不在身邊,說話做事毫無城府罷了,也不能算是笨。
老太太心裡對這個大孫子又疼愛又內疚,鵬哥兒這麼一說,老太太覺得有些古怪,只聽他說二妹妹,二弟什麼的,都是二姨娘那一房裡的,搞不好整個事件便是他們攛掇出來謀劃好的。當下又氣又急的叫人去把二姨娘並二少爺二姑娘都叫到前面來。
又想了想,索性將三姨娘一房也都叫來,闔府上下的人都齊聚在前院兒,老太太決定好好的盤查一番這府裡的事情。
二房三房住的離前院兒遠,過來的有些慢,她們還沒到的時候去請周
太醫的下人便回來傳稟,周太醫已經到了,在正房裡候着呢。屋子裡的人便張羅這拿個屏風擋一擋大姑娘,畢竟是外男,縱然是大夫也是男女有別。
老太太卻擺擺手,周太醫是太醫院院首,和定國侯府素來交情不錯,且鬚髮皆白,大姑娘雖然也十三歲了,但到底還是個孩子,是以老太太吩咐直接請太醫進來問診號脈。
周太醫不一會兒便進來了,衆人都自動讓開請太醫診脈,周太醫也毫不避嫌,坐在大姑娘榻邊兒的杌子上搭上大姑娘的手開始號脈,眉心微蹙若有所思,放下大姑娘的手又去掀她的眼皮,扣住大姑娘的脖頸處查看了一番,老太太殷殷切切的看着大夫的神色,周太醫診完之後回頭對老太太道,“氣息脈搏全無,只怕一兩個時辰之前便香魂已散了,府上還是着手準備後事吧。”
老太太其實心裡早有準備,但是這一下聽到了還是不由得傷心難過,老淚漣漣,一口氣提不上來昏了過去。
衆人七手八腳的將老太太扶到另一件廂房裡,好在大夫在這兒,隨時待命,一下子看了兩個人,倒也省的再去請一趟了,周太醫神色如常,爲薛老太太搭了脈之後開了一副靜氣安神的方子,告訴衆人老太太不過是急怒攻心,醒來之後不可再大喜大悲,否則性命堪憂。
衆人又何嘗不知道,可是家裡出了這樣的事,老太太如何能不悲,可是大夫也沒有辦法,醫者仁心,只是有時候能治病救人,卻不能操控人心。
周太醫只能勸衆人節哀,其實下人們沒什麼好節哀的,只是府裡少了一個姑娘,不影響自己利益的,誰會真的難過,不過都是在老太太面前裝模作樣罷了。
鵬哥兒看到祖母也昏了過去,便從那一個廂房挪到了這一個廂房裡來,薔薇也忙前忙後的吩咐人去給老太太煎藥了,本來想把老太太送回後院兒的,可是周太醫吩咐不要挪動病人,便也作罷,此時只陪在老太太身邊等着人醒來。
安置大姑娘的廂房在老太太昏過去之後便沒有人了,只剩合歡並林叔二人守着大姑娘,合歡忠心,林叔從小看着大姑娘長大,因此兩人都不怕守在一
個死人身邊,現下老太太昏了過去,可是太醫已經宣佈了大姑娘再無回天之力了,只怕一會兒醒過來之後就得吩咐着張羅喪事了,趁着最後這會兒安靜的時候,再看大姑娘一眼,要是一會兒又亂糟糟起來,只怕這也是最後一次這麼看着大姑娘了。
林叔不禁抹了抹眼角兒的淚珠兒,此時合歡到鎮定下來,方纔大少爺在這裡說的話她也聽見了,看起來是二姑娘攛掇着大姑娘去的後山,只是不知道這一切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她安排好的,就算不是,大姑娘之死也跟她脫不了干係,合歡銀牙咬碎,恨不得此刻就找二姑娘拼命去。
外頭院子裡又嘈雜起來,原來是二姨娘三姨娘領着孩子們到了,府裡雖然名義上是老太太主持中饋,事實上老太太年歲已高,很多事情還是交給二姨娘和薔薇來管的,薔薇也只不過是個大丫鬟,因此二姨娘也算是府裡大半個當家,如今老太太昏了過去,她自然輕車熟路的接管過了這一攤子事務。
定國侯府裡上下清明,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御下嚴厲,府裡大小事情各個部門其實都是有條有理各司其職,就像鐘錶的齒輪一般一個挨着一個轉動,此時雖少了主心骨兒,二姨娘大小也算是個能管事的,吩咐了一聲準備喪事,各人便都散開去各自準備做自己的事了。
這個喪事準備也是有講究的,比如此刻老太太、鵬哥兒都傷心的難以自抑,這些下人們心裡想的卻是有油水可撈了,而二姨娘也想着趁此之機,老太太身體虛弱,自己正好可以將府中大權握在自己手中。
合歡眼眶紅紅的從廂房裡出來拜見二姨娘,二姨娘也是一番惺惺作態表示惋惜和傷心,她戲演得好,只是由內而外都透着一股子虛假,合歡又覷了一眼跟在二姨娘身邊兒的二姑娘和二少爺,二少爺年紀還小懵懵懂懂的,二姑娘卻沒有二姨娘的道行那麼深厚,她臉上有驚懼、害怕、甚至合歡還看到了一絲竊喜,卻沒有一點點的傷心難過的意思,合歡看了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卻也只能生生忍着,二姨娘看合歡面色不豫,便叫一雙兒女先去瞧瞧祖母,自己和三姨娘則先去瞧瞧這個逝去的嫡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