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怒號,嗚咽着在神湖上刮過,將平靜的湖面攪得波光盪漾。湖邊,無數的祭祀之物隨處可見。這些都是一些虔誠的信徒,在此哀思惜金貢布留下的。
這位惜金貢布如彗星般崛起,雖只在吐蕃一地時日極短,但每一件事兒,都有着近乎傳奇般的情節。一個又一個的奇思妙想,給吐蕃衆人無形中,如同推開了一扇大門,讓他們見識到了世上原來還有另一番風景。
雖然他不幸迴歸了天神的懷抱,但許多人都再也忘不了他。畢竟,他不但給吐蕃留下了一個,瑪爾果那樣的大鹽湖這樣的財富。也是這許多年來,第一個提出帶着他們一起致富發財的人。
和他比起來,那些以前來的商人,全是昧了良心的黑心賊。所以,大家懷念他,祭奠他,哀傷於他的隕落。聽說即便是當日與他不對付的羊同世子,也在湖邊靜默的站了許久,最終鬱郁而回。
今夜已是惜金貢布出事的第三天了,夜色蒼涼,孤月淒冷。神湖邊上,卻仍有幾個人影凝立在那兒,如同石雕一般,動也不動。
許多人都從帳篷縫裡看着,不時的,有些唏噓聲嗟嘆着。那幾個人是惜金貢布的從屬,大夥兒都認得。這幾日來,那幾人幾乎是日夜在那站着,不肯離去。
尤其是其中那個嬌弱的女子,短短三天來,幾乎已瘦脫了形。昔日一個靚麗的女子,如今卻是蓬頭垢面,形銷骨立,直如死人一般。旁邊那兩個叫水生和向濤的,也是悽嚎不絕,令人聞之心碎。
因爲當初的合約,大夥兒都跟陸家商行那兒交了一大筆款子,但此時此刻,卻沒人拉的下臉面去要。所以,大家只能耐心等着。等着這幾個忠僕稍稍恢復了,纔好再去商議此事。
古戎王的北上覆國大業,也因而受到影響,跟大夥兒一樣,除了每天過去安慰下這幾個令人尊敬的僕從,便是默默的在湖邊祭祀一番,然後回帳等待。
所有人都似有着一種默契,既不催促,也不離去。
“彩霞,公子和夫人已經去了,你….你不要這樣了,再這麼下去,你….你也撐不住的
,你要是再有事,你….你….,我…..我….”
湖邊,水生紅腫着雙眼,心疼的望着如死人般的彩霞,笨拙的勸說着。
彩霞毫無反應,仍是死死的瞪着湖面。從陸蕪菁出事後,她便深深的自責,自責自己沒能一直留在小姐身邊。如果當日她堅持留在小姐身邊,那小姐又怎會被人劫走?
如果小姐不被劫走,嶽公子又怎會也陷落進去,最終直到今天還不見回來?
彩霞不相信小姐死了,她堅信小姐還活着,小姐只是走丟了。她在等,等她的小姐回來。這次小姐回來,她說什麼也不會再離開小姐一步的,她暗暗跟自己說着,一遍又一遍。
水生的話她一點都沒聽到,她甚至聽不到除了自己的心聲外的任何一點別的聲音。她不記得自己需要吃飯,不記得自己需要睡覺,不記得所有的事兒。她只記得,小姐還沒回來,她要等。
向濤在旁看得涕淚滿面,跟彩霞和水生不同,他作爲專職護衛,此刻的心中簡直如被毒蛇噬咬一般。
雖然戚老爺子和姬罕答大王都來勸說過,也都開解他,這次的事兒,其實責任並不在他。畢竟,就算他當時在這裡,也絕對難以防備對方從陸蕪菁房中下手。
他是侍衛不錯,但他只能護衛在外,又哪能防備得了女子閨房裡的陰謀?
再者說了,當時他和水生的離開,也是陸蕪菁一再以主人的身份,逼迫兩人所致。爲的也是保證嶽陵的安全,這更是無可厚非的。
對這些說法,頭腦相對簡單的水生反而更容易接受,雖然他也深深哀痛於公子的不幸,但卻不會鑽牛角尖,一味的讓自己拔不出來。
但是對於向濤來說,這些道理他都懂,但就是怎麼也擺脫不了心中的那份自責。尤其,當他看到彩霞的樣子,看到水生那痛苦的眼神,他就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纔好。
夫人去了,嶽公子也去了。他倆本就是一對兒,卻因着某些原因總不能在一起。向濤不知道內情究竟是什麼,但卻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倒也乾淨,想必在
那邊,總不會再有什麼能阻隔他們了吧。他們現在或許很幸福也說不定,他忽然心中升起這個奇怪的念頭。
既然他們在那邊幸福,那又何必非要回來呢?說不定他們不回來,就是因爲這個呢?要是那樣,自己等人卻在這邊悲悲切切的,豈不是全然是沒必要的?
作爲一個忠心的護衛,自己這時候不應該難過,應該高興。而且,應該過去繼續護衛他們纔是。
向濤眼中忽然發出奇光,兩眼有些發直的看向湖中,一個念頭在心中驀地冒了出來,立刻如同春天城邊的野草一般瘋長起來,再也不能遏制。
去,去繼續護衛他們,他們需要你。
一個聲音如同魔咒般響起,引導着他如同中了邪似的,忽然身子一動,一腳已是踏入了水中。
水聲驚醒了還在想着怎麼勸彩霞的水生,扭頭看去,卻見向濤兩眼發着奇怪的光澤,一臉的歡喜,正一步步往湖中走去。
“向大哥,你做什麼?快回來!快回來啊!”
水生大驚,顧不上再去勸彩霞,忽的站起身來,直向已經走入水中的向濤奔去。
兩三步趕上去,一把拉住他胳膊,急聲道:“向大哥,你別這樣,你是男人,怎麼也這般想不開?你就不要添亂了好不好?”
“放開!水生,你放開我!夫人和公子,夫人和公子要回來了,回來了!”向濤兩眼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水面,頭也不回的使勁的掙扎着說道。
水生心中悲痛,哪裡肯放,只一個勁的苦勸不已。向濤掙脫不開,不由在原地又是跳又是蹦的,指着水面大叫道:“你自己看,自己看,是他們,我知道,一定是,一定是的!”
水生淚水橫流,暗暗想道,不想向大哥竟對夫人和公子的感情如此之深,看這情形,怕不是正如戚老爺子常說的瘋魔了?這可不妙了,若由得他去,怕是終要鬧出禍事來。
心中想着,正要狠下心打昏他算完,手剛擡起來,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水麪,卻猛然僵在了原地,一張嘴巴,張的竟能塞下個鴨蛋般大,再也何不攏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