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達磨立鐵青着臉,端坐在馬上,看着山中一隊隊的蕃兵吶喊着,四下追殺着。
慘叫聲、哀嚎聲、兵刃的撞擊聲,似乎響徹了天地間每一寸空間。他能看到,恩義王和那位夫人的部屬也在其中,如同瘋子一般。
另一邊,古戎衛隊卻在外圍拉成一個大大的半圓,戰馬奔馳往來不絕,馬上騎士人人張弓搭箭,將四下漏網之魚一一點殺。
嶽陵和陸蕪菁的先後失蹤,他終於在慢騰騰的返程中接到了報告。剛接到報告時,他幾乎沒多在意半分。
按照兩人先前的定計,他知道嶽陵的一些安排。諸如夫人詐稱遇襲,他再緊急趕回等等。
可就在他準備將報告隨意放到一邊的剎那,猛然卻僵住了。因爲他注意到了,來送信的人除了自己留守的近衛,竟然還跟着幾個古戎護衛。
不對!這些古戎護衛不是跟那個嶽陵一起行動的嗎?而且,算時間,這會兒也該結束了。既然結束了,那這會兒又怎麼來報什麼失蹤?
他忽然激靈靈打個冷顫,再次低頭仔細看起來。待到看完,已是渾身冰涼。
真的出事了!不是之前的設計,而是真真的出事兒了!
他心中狂呼着,再也沉不住氣了。吩咐幾個大臣在後陪着各部頭人,自己已是打馬如飛,匆忙往回趕來。
他搞不明白哪裡出了岔子,按照那位狡如狐的恩義王設計,連他看過計劃後,都認爲是完美無缺的。甚至他還認爲,簡直有點大材小用,過分重視了。
不過幾個江湖上的武人而已,便再厲害,還能真個以一敵萬?真個能刀槍不入,跟軍隊抵擋不成?
郎達磨立同學,可不是被後世武俠小說毒害的穿越人士,他壓根就不信那種事兒。他一直就明白,猛虎難敵羣狼,好漢架不住人多。
而這份報告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那幾個跳樑小醜被剿滅了。可既然兇徒都死絕了,怎麼還會出現那位夫人和恩義王,先後憑空失蹤的事兒?
而且,還是在神湖宮內,無聲無息的失蹤,這也太過詭譎了些。這事兒如果一旦傳揚開來,以那位恩義王如今牽扯的利益,只怕立時便會爲吐蕃帶來無盡的腥風血雨。
若是等自己根基牢固後,這種混亂是他巴不得的事兒。但如今,他纔剛剛開始有些把握,但是糧未積滿,兵未調集,整個佈局初見輪廓,又正值各部頭人匯聚之時,這要亂了,自己別說徹底一統吐蕃了,便是這贊普之位,也要搖搖欲墜了。
他焦急的奔馳着,這會兒他真的盼着那位恩義王,真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本領,真是什麼惜金貢布降世了。
他惶惶然的趕了回來,血紅的眼睛如要擇人而噬。甚至連同扎西和
多吉兩位活佛,他都失去了應付的耐心。
而那位古戎王滿臉的戒備,更是讓他如同吃了個死蒼蠅般難受。怎麼這搞得好像是自己謀害了恩義王似地?天知道,自己現在可還指望着恩義王幫他借勢呢,供着都來不及,哪會去害他?
他暴跳如雷的命令所有人去找,甚至不惜調動藏茹的佔堆傑布的軍團過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在他調來大軍,準備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恩義王時,又一個消息隨着紅山宮的軍隊來臨而傳來。
他的兒子,世子磨立索朗悄悄跑出宮,已經一天一夜未歸了。也就是說,這邊失蹤了的兩個人的同時,他的兒子,也同時失蹤了。
是巧合?還是有什麼關聯?他只覺一個頭兩個大了。面對着姬罕答父子審視的目光,面對着水生和向濤全不信任的仇視,郎達磨立甚至有種一找到那孽障,便活活掐死他的衝動。
就在數千軍馬散開,幾乎將神湖宮方圓十里全數籠罩的時候,從地下傳來的一連串的爆響,終於讓這事兒顯露出了端倪。
那間精舍整個坍塌了,露出了下面的甬道。與此同時,圍繞着神湖宮外好幾處地方,都不約而同發生了陸沉的現象。神湖也無風而浪,同時形成幾處漩渦。
巨大的氣浪,從幾處陸沉的地方暴起,然後,便在衆人目瞪口呆中,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從裡面竄了出來。
不必郎達磨立下令,早有姬罕答等人四下攔截狙殺。從抓到的活口嘴中,終於問出了陸蕪菁被抓,恩義王孤身大鬧地下聖殿,隨後縱火焚燬地下聖殿的種種。
水生和向濤得知了嶽陵和陸蕪菁的下落,當即從精舍露出的通道口下去,只是除了將那個幸運的拉米爾撈出來外,裡面卻是再也進不去了。
到處都是火焰和濃煙,四下裡坍塌崩壞,有幾處棚頂裂開,湖水的倒灌,已經讓低窪處的積水快半人高了。
兩人無奈之餘,只得退了回來,將那個拉米爾弄醒一問,這才知道嶽大官人正是從這裡發現了入口,進而孤身闖入。
隨着越來越多的泥婆邏教衆的奔竄而出,信息也是越來越多。到得最後,終是確定了幾件事兒。
一是嶽大官人已經成功救了那個夫人,兩人躲入了泥婆邏教的神壇之中,隨即將各條通路盡皆放火封堵了。
二是泥婆邏教的教主,大欲天尊、活佛摩喀巴,不幸被引爆的油氣炸死,地下聖殿多處坍塌,幾乎全廢。
第三個消息,卻讓郎達磨立當時差點背過氣去。他的那位好兒子,吐蕃世子磨立索朗原來竟也偷偷加入了泥婆邏教,這次所爲,正是應他的要求而動。只是大變突生之時,這位世子跑的卻比誰都快,眼下卻是生死未
知。
確認了以上信息,郎達磨立簡直欲哭無淚了。眼睜睜的看着恨不得撲上來咬死自己的姬罕答和水生等人,嚇得他魂飛魄散,除了一個勁兒的解釋他家那孽障的所爲,絕非自己指使的,又慌忙躲入佔堆傑布的軍中,這才稍稍緩了口氣。
而且,在確認了製造此次禍端的是泥婆邏教後,總算是將扎西和多吉兩人,從極度尷尬的境地中解脫出來,洗清了嫌疑。說起來,追本溯源,倒是要多虧了嶽大官人頭昏腦脹中的這一把大火。不然,兩人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干係了。
這兩人既然還了清白,考慮到今後總歸還是要紮根吐蕃,自然百般從中調解,好歹勸着水生等人,放棄了找郎達磨立拼命的舉動。
同時,郎達磨立也滿口應承,一定全力施救嶽陵和陸蕪菁兩人,並保證若找到那孽子後,一定給這邊一個交代。
陷落的幾個地道口,隨着一批批逃出的泥婆邏教衆越來越少,等到終於從裡面竄出一個矮瘦的老者時,郎達磨立這面終是遭到了致命的打擊。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嶽大官人在下面狠鬥了個旗鼓相當的陳奇。這老傢伙一身本事驚人,又兼狡猾如狐。當得知外面正被吐蕃大軍圍殺的消息後,沒有立即向外衝,卻返身縮回,欲要尋個地方躲躲,等風頭過後,再覓機逃脫。
哪知這一躲,竟而被他剛巧遇上了奔竄的磨立索朗。老傢伙大喜過望,當即擒住這位世子爲質。
竄出地道後,先是憑着鬼魅般的身手,連傷無數吐蕃士兵,最終在遇上最外圍的古戎戰士時,打算以磨立索朗爲質時,卻不知這些個戎族戰士,早恨透了這個害他們恩義王的世子,下手毫不顧忌。
陳奇大驚之下,只得拋下被砍的渾身是血的磨立索朗,最終以連連被射中兩箭的代價,勉強逃得一命。
磨立索朗連驚帶嚇,又經了火燒水淹後被傷多處,雖在扎西和多吉的苦勸下,最終回到郎達磨立的軍帳,但到了當晚,便再也未能撐住,終於在驚恐中死去。
郎達磨立痛不欲生,偏偏這事兒又怪不到別人身上。遂將滿腔恨意,盡數撒到泥婆邏教衆身上。而後再零星僥倖逃出來的,盡皆刀刀誅絕,等到終是再沒從地下出來的,吐蕃境內的泥婆邏教已是徹底覆滅殆盡。
泥婆邏教完了,衆人自是恨意稍解,但令衆人失望的是,直直過了兩天,陷入地下的嶽大官人和陸蕪菁,卻仍是不見蹤影。幾處能通往下面的地道,也都隨着時間相繼坍塌堵死,衆人不由絕望。
恩義王和陸家商隊的陸夫人死於泥婆邏教衆之手,消息終是在衆頭人陸續回來後,慢慢傳了開來,衆皆譁然。
吐蕃境內一時間暗流激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