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出了府門,除了轎旁跟着的凝秋,還有祥婆子也跟來了,加上擡轎和護衛,這一行人已經有了十數人。
一路暢通無阻地朝着東南而去,京城的東南角上是京中繁華的地段。
這地段或許不是最貴重的地方,但是卻是商業最繁榮之地。
寶樓和雲霞樓便是這片繁榮之地中很有口碑的鋪子,不少的達官貴人都喜歡在裡面挑選合心意的東西。
進了東南小城門,人也多了起來。
偶爾也有和孟玉嘉一般乘轎而來的大家閨秀或婦人。
這時候轎子突然停了下來。
轎子的小窗口拉開了一個小角,外邊的人看不到裡邊的情形。
“姑娘,岔道上來了一轎子,看車轎上顯示的是承恩公傅家的。”
孟玉嘉回想了一下,方纔想到承恩公傅家。
今上的原配皇后不就是出身傅家?不過當時還不是承恩公。後來聖上登基,按照慣例,晉升國丈爲一等承恩公。
想着華陽公主,孟玉嘉道:“避開吧。”
凝秋點點頭,雖然傅家沒有實權,當時爵位還是大的。
轎子慢慢向後退去,這時,城門口突然傳來十幾騎奔馳的聲音,孟玉嘉臉色微變。
凝秋眼見當先的一騎就要踏上前面開路的護衛,不由的驚呼一聲。
好在,那一軍漢及時拉住了馬,身後的十幾個軍漢也停了下來。
“突那轎子,走的好好的,爲何要後退?”凝秋連漲紅,分明是被氣紅的。
祥婆子望向那兇惡的軍漢,心中也發悚,可是現在她也不能讓姑娘的貼身侍女去交涉,否則回了府夫人要怪罪了。
叫上幾個護衛,祥婆子鼓起勇氣走到轎隊前邊。
黑馬打了個響鼻,祥婆子又被嚇了一跳。
凝秋看不過眼,她本來就不是個膽小的,從災荒中過來,連爲了點吃的都見過打死人的事,怎麼可能在有靠山的層面上害怕?
“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橫衝直撞,差點撞了我家姑娘的轎子。這京城地兒,還未見過這麼你這麼生事的爺兒們!”
軍漢一聽,心氣頓時有些不順當,他本來也就想說說,可是聽到這麼個丫環責難,他牛脾氣上來,頓時不服氣。
後面的軍漢見狀,就有一人伸出手,道:“虎哥,找將軍要緊。”
周勤虎瞪了那丫環一眼,就準備驅馬離開。
凝秋道:“慢着,冒犯了人,連句話也不說說?”
周勤虎推開攔着他的兄弟,他是個粗人,加上有那麼點家世,從小就霸道慣了。
“我不道歉又怎麼着?”
凝秋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今兒出府代表的是定述侯府的面子,真被幾個粗魯的軍漢折了面子,也是叫人笑話的。所以,凝秋才這般不依不饒。
大齊立國多年,也漸漸形成文官爲主的體系,武官和文官的差距也越拉越大,本來想着這軍漢的甲冑不怎麼的地,他定然也是個好說話的。只要賠過一場,也算兩清,誰知道她竟然遇上這麼一個蠻橫的人。
凝秋皺起了眉頭,帶出來的護衛怎麼可能是那十幾個軍漢的對手。
祥婆子見那軍漢生氣要衝撞過來,立刻急聲道:“放肆,我們是定述侯府的家眷,你那軍漢竟敢冒犯!”
周勤虎挑了挑眉,定述侯府?他好怕啊!
孟玉嘉敲了敲轎子,凝秋一怔,連忙吩咐轎伕將轎子放下來。
凝秋微微掀開轎簾,孟玉嘉對她輕聲說了幾句。
“道不道歉全在於你的德行,聽你的口音是打北邊來的,我家姑娘說了,你們這些前線勇士的拼搏才換得北邊的安寧,所以今天就讓你們先住”
周勤虎一愣,他沒想到那丫頭從轎子出來就這麼快改變了態度。
開始聽到關於“德行”的暗諷,他的臉還有些黑,不過後邊聽到她稱呼他爲勇士,並且還準備讓位,周勤虎生出一種知足的感覺。他脫離家族從軍,甚至還去北邊從軍是爲了什麼?還不就是保家衛國。
這淺淺的一句,就有着感激和敬重,周勤虎惱火的心立刻被安撫下來。可是他也不想道歉,拉着周勤虎的年輕人自然感覺到虎哥的尷尬情況,他笑出聲來,算是打個局面。
“多謝姑娘體諒,我等有軍務在身,疾馳之下衝撞了姑娘,向姑娘道歉。”他的話落,十幾人齊整的行了一個禮,端的一個紀律嚴明。
周勤虎也不例外,同樣行了一禮。
衆人均是一怔,不少看熱鬧的人也都讚歎不已。
凝秋舒了一口氣,還拭娘厲害,幾句話就化解了危機,將定述侯府的顏面全部佔全了。
孟玉嘉看不到他們的行禮,但是能夠聽到聲音,她又敲了敲轎子,凝秋跟在孟玉嘉身邊日久,已經明白了孟玉嘉所表達的意思。
自家姑娘從來都是個做事全面的人,一點也不想留給人說辭。今天這些軍漢道歉了,按照以往姑娘所做所爲,自然要回禮。
於是凝秋遠遠給他們福了福身,然後指揮着轎子朝着一旁靠去。
周勤虎重新勒緊馬上繮繩,難得的是,他們這次路過轎子隊伍的時候沒有疾馳,而是控制着馬慢慢過去,這顯然是一種尊重。
孟玉嘉微微蹙眉,但願這軍漢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不然這風頭出大了。
就在隊伍過去不久,孟玉嘉遠遠聽到那些個軍漢叫喚“將軍”的聲音。
凝秋忍不住轉過頭,只見承恩公轎子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米白色錦袍,束髮金冠的年輕男子。
男子面容精緻,俊秀不凡,怎麼看都是一個富貴天成的清俊郎君。
“周勤虎,晚上回去領三十軍棍。”
“是,將軍!”周勤虎答得十分乾脆。
凝秋十分驚訝,這樣一個人物竟然是將軍?她怎麼瞧着一點都不像。
不過凝秋覺得這位年輕將軍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這麼一點小事竟然罰了那軍漢三十軍棍。凝秋對於那個軍漢雖說不喜歡,也有些反感,但是後來他們的隊伍讓凝秋改變了觀感,所以,凝秋對於軍漢受罰,有些不忍了。
孟玉嘉也聽到了,也許是她只是聽的緣故,所以倒是能更敏銳的察覺這言語中的情緒。
那道聲音雖冷,但是卻讓她感覺道一種隨意,一種認真。而那軍漢所答,也挺隨意,沒有絲毫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