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瑟蘭宮,白馨提着空的食盒,慢悠悠地往藏書樓走。要走的時候,封芷凝讓白馨把剩下的點心都留給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白馨總覺得當封芷凝望着點心的時候,眼裡流露出的是一種眷戀。
眷戀?她有些想不通,不過是些普通至極的點心,那份眷戀又從何而來?
想了半天,白馨還是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封芷凝讓她以後都不要去了,兩人的交集應該就到此爲止了。她想封芷凝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因爲她看的出來,深宮幽寒,她一個人真的很孤獨。
路過御花園的時候,白馨聽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假山後傳來。她朝着那假山望了一眼,低着頭便想走開。宮闈寂寞,侍衛與宮女私通的事情不在少數。她不想多管閒事,所以想要假裝沒有聽見就離開。
可惜還沒有走遠,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假山後面響起:“你聽說了嗎?大理寺的白大人出事了。”
“你說的可是那大理寺少卿白俊臣白大人?”另一個女聲響起,語氣裡充滿了好奇。
原來並不是宮女與侍衛偷情,只是兩人湊在一起說閒話罷了。這種事情,白馨從來不屑參與,卻因爲聽到青石的名字而停了下來。她屏息靜氣,放輕了步子,慢慢靠到了假山旁。
假山後面的兩人並沒有注意到白馨的靠近,仍舊自顧自地扯着閒話:“這大理寺可不就這麼一個姓白的大人嘛,不是他還有誰。我可聽說了,一月之前那白大人自請前往江南治水,卻在那洪汛到來之際被潮水捲走了。據說已經失蹤好幾天了,我估計是凶多吉少。”
“要真是死了,那倒可惜了。據說那白大人年少有爲,儀表堂堂,還沒娶妻呢。”另一人嘆着氣,惋惜道。
一月之前?白馨記得,那不是正是青石來宸乾宮探望自己的日子嗎?原來他是來向自己辭行的。可是去江南治水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怎麼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聽到她們說青石死了,白馨整個人都被嚇懵了。她不相信,那麼善良的青石,怎麼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她揪緊了自己胸口
的衣服,步履蹣跚的從假山後面衝了出來,抓着其中一個宮女,瘋了似的問道:“你騙人!他怎麼可能會死了!你們一定是騙我的!”
那倆宮女根本沒想過會有人突然出現,還是這麼一個瘋瘋癲癲的瘋女人,一下子被嚇呆了,吶吶道:“這宮裡都傳遍了,哪裡就是騙人的了?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後宮裡問問。”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見那宮女堅持,白馨發狂似的大叫。如果這宮裡都傳遍了,那她作爲青石名義上的妹妹,怎麼會沒有人告訴她?
她含着淚甩開了那個宮女,身子搖搖晃晃地跑了。她要去弄清楚,青石不會就這樣死了的。
見白馨如此,那倆原本滿臉驚恐的宮女面色一喜,一人扶起被白馨推倒在地的另一人,笑着道:“差事辦完了,回宮去領賞吧。”
白馨一路狂奔,直接衝進了洛心宮。潔兒跟在她身後想要攔住她,卻已經驚動了許綠衣。
潔兒跪到地上,請罪道:“主子恕罪,是奴婢沒有攔住白馨姑娘,擾了主子午休,請主子降罪。”
看到白馨氣喘吁吁,如此失態的樣子,許綠衣知她定有要事要找自己,於是擺擺手,朝着潔兒吩咐道:“白姐姐不是外人,以後都不必通報了。你先下去吧,別讓人再闖進來。”
“是。”潔兒乖巧地應道,俯着身子退了出去。
“白姐姐怎麼如此慌張的樣子,是出了什麼事了嗎?”潔兒退下後,許綠衣走到了桌邊,拿起茶壺準備爲白馨倒水。
白馨心急如焚,哪還有心思同許綠衣寒暄,於是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問你,家兄是不是出事了?”
倒水的手一頓,有些許茶水濺到了許綠衣手上,燙紅了一片。她將茶壺放回了桌上,偏過頭望着白馨,斂了神色道:“白姐姐都知道了?”
聽到許綠衣這句話,白馨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倆宮女說得對,這件事整個後宮都傳遍了,只有自己這個最該知道的人還不知道。
決心放棄顧君陽的時候,白馨告訴自己那是自己最後一次流淚,可是今天,她又
食言而肥了:“家兄真的出事了,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那個宮女說,家兄去江南治水,被洪水捲走已經好幾天了,你不可能是今天才知道的。那麼前幾*還到過藏書樓,爲什麼隻字不提?你難道不清楚,失蹤的那個那是家兄嗎?”
“綠衣只是怕白姐姐擔心,白大人被水捲走之事,就算姐姐知道了也只能在這宮裡乾着急。與其這樣,倒不如先不說,等朝廷的人找到了白大人,再向姐姐保平安不遲。”許綠衣抓着自己被燙紅的手,用力按住,對白馨解釋道。
“一派胡言!”此番言辭,白馨如何能夠接受:“什麼怕我着急?全部都是你的藉口。你只是怕我知道了家兄的事情,擔驚受怕無法再教你《踏雪尋梅》而已。許綠衣,我對你掏心掏肺,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嗎?你果然夠狠,夠自私,那麼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奴婢祝小主在這後宮之中飛黃騰達,直上枝頭。”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白馨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對於這宮裡的所有人,她自認爲是無愧於心,卻總是被這樣無情地傷害。
白馨走後,許綠衣將那杯涼透了的茶一口喝下,已是冬日,這冰涼的茶水滑過五臟的時候,她卻未覺一絲絲寒涼。白馨不會相信,她真的沒有騙她,宮妃婢子未經允許,都是不能輕易出宮的,與其告訴她讓她着急,還不如先耐心等待消息。不過在這種地方,白馨相不相信她,都不重要了。
與此同時,在相隔了幾千裡之外的江南小鎮上,一處大宅裡,一個穿着杏色衣裳的丫鬟正端着一碗藥走進屋內。牀邊坐着另一女子,正幫牀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擦着額上的冷汗。
聞到了藥香,牀邊的女子回過頭來,朝着那杏色衣裳的丫鬟說:“千蕊,你先將藥擱在桌上晾涼吧,等過一會我再喂。”
名喚千蕊的小丫頭聽話的將藥放在了桌上,卻還是忍不住抱怨道:“小姐,這人跟我們無親無故的,你幹嘛對他這麼好啊?還不辭辛勞的把他帶回來。”
那小姐聞言一笑,望着牀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淡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這人也算是與我們有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