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還高興終於消滅了這一羣蜜蜂的人,此刻都是戰戰兢兢,不敢去看皇上和皇后的臉色。
而向來高貴穩重的皇后卻再也維持不了那份端莊,臉色十分難看。
單燁的面色很凝重,一邊是公主,一邊是皇后,這件事情追究也難,不追究也難。
“寶珠,我的寶珠。”原本站在單連城身邊的惠妃突然悽婉地喚了一聲,身子柔弱一晃,就軟了下去。
“惠妃娘娘,您怎麼了?”惠妃的貼身丫頭丁香及時地扶住了她,失措地大喊。
話音未落,原本站在不遠處的單燁已經大步走到近前來,有力的雙臂將她攬入懷中。
“惠妃,你怎麼了?”他緊張地問。
惠妃無力地伏在單燁的懷中,傷心地抽泣着,“皇上,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連城傷得這麼重,寶珠又受到了驚嚇,臣妾這個做孃的,真的好難過。”
惠妃本就長得美,即便她已經不再年輕,她仍然美。皇后的美不及她,不僅是因爲她比皇后年輕,還因爲她比皇后多了一種柔美的韻味,讓男人忍不住想去疼惜的一種柔。
也正是因爲她的這種柔,讓十九年前的單燁在率軍踏破代國宮門見到她的第一眼,便無可自拔。
此刻,她伏在單燁的胸前,那般柔弱無助。女人見了都心疼了,更何況是本就愛憐她的單燁。
單燁疼惜地摟着她,嘆道,“沒事的,連城的傷會好的,寶珠也沒有什麼大事,此刻不是好好的麼?”
“皇上,老天已經對我們的寶珠不公了,不要再讓她受到傷害,好不好?臣妾求求你。”惠妃梨花帶雨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着單燁,瞧得單燁的心都快化了。
雖然惠妃外表柔弱,內心卻很倔強,在單燁的記憶裡,她來到大燕十九年,她大多時候都是故作堅強。他一直很懷念初見她時,她伏在金碧輝煌的代國寢宮冰涼的地面上,漂亮的臉蛋無助垂淚的樣子。這麼多年,儘管她先後生了單連城和單寶珠,她卻彷彿仍然跟他有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從來沒有這麼哀求過他。
此刻的她,彷彿回到了初見的那個時候,看起來那麼讓人心疼。
“惠妃,你放心,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們的寶珠,絕對不會。”單燁語氣篤定地保證。
單燁的話讓皇后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她的哥哥千里迢迢給她帶回來的珍珠蜂被燒燬,損失慘重的人是她,寶珠只是受了驚訝,被蟄了幾下,並什麼大礙,可是皇上沒有對她安慰半個字,他把所有的關心和體貼都給了別人。
皇后站在不遠處,看着皇上愛憐地將惠妃摟在懷裡,覺得這簡直像一個笑話。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地朝寶珠走了過去。
看着迎面走來的皇后,雲衝自知犯下了大錯,立時朝皇后跪下,道,“此事是臣之過,請皇上,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停在不遠處,看着雲衝。燒珍珠蜂的的確是雲衝,可是,雲衝的母親蘇玉婉與皇后是表姐妹,雲攬月也即將要嫁給她的兒子單子隱,以後兩家打交道的日子還多着呢。她真的要爲了已經死掉不會再復活的珍珠蜂,與雲家過不去嗎?
立了一會兒,皇后慘白的臉擠出了一絲柔和,道,“雲將軍,你起來吧。”
雲衝忐忑地站起,只聽皇后繼續說道,“珍珠蜂雖然珍貴稀有,但是再珍貴又怎麼比得上公主呢,寶珠,你沒事吧?”
寶珠一雙大眼睛看了皇后一眼,眼底突然露出一絲驚慌,扭頭就撲進雲衝的懷裡。倒弄得雲衝有幾分尷尬了。
“公主,你怎麼了?”雲衝試圖將公主離開自己,可公主一雙手將他的腰抱得很緊,像是躲避什麼似的,連頭也不肯擡起來。
皇后又是一笑,“本宮看寶珠也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被嚇着了。不過,呆會兒還是讓太醫好好看看吧,畢竟,寶珠的神智本來就……”她頓住沒有說下去的話,除了雲七夕,其他人都能明白。
“皇后深明大義,心胸寬闊,是天下賢淑女人的典範。”單燁渾厚的聲音對皇后做了一番評價。
皇后看向單燁,視線掃了一眼偎在單燁懷中擦着眼淚的惠妃,淡淡笑了笑。
“皇上過譽了,能爲皇上分憂,是臣妾的責任。惠妃妹妹也就不要傷心了,索性本宮的珍珠蜂並沒有將寶珠傷得很嚴重,還是趕緊讓太醫看看晉王的傷吧。”
皇后一句話,再次把大家的注意力從珍珠蜂的事件轉移到了單連城的身上。
“連城傷得嚴重,速速回望嶽山莊。”單燁沉聲下了命令。
他似乎暫時忘了要追究單連城腿的事,現在滿心都是對懷裡人的心疼。
單連城手上的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涌,雲七夕快速從自己的裙子上撕下一條來,走過去,拉過他的手,在單連城淡淡的注視下,將布條綁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的血再這樣流下去,你很快就會血盡人亡的。”雲七夕說。
此時單景炎也走了過來,滿臉歉意地說道,“三哥,對不起,雪兒傷了你。”
單連城淡淡道,“無礙。”
還無礙?以前聽人這麼話過,說流一滴血得吃兩個雞蛋才能補得回來,那麼他今天的損失,雞蛋得吃幾籮筐吧?
當大家準備回去的時候,雲七夕突然想起了什麼,拿過單連城手裡的劍。
“借用一下。”說完,她拿着劍朝着雪兒的方向走去。
此刻雪兒已經被好多個侍衛按住了,面對走近它的雲七夕,也再沒有了起先的那種敵意。此時的雪兒,彷彿也累了,趴在草地上,身上的兩處傷也流着血,褪去了兇猛,看着倒有幾分可憐。
“七夕,你要做什麼?”單景炎盯着她手裡的劍,有些緊張。
雲七夕衝他一笑,“你放心吧,我只是要給晉王殿下治傷,並不是要爲他報仇。”
說着,她走近雪兒,提起劍,從雪兒的身上削了一撮毛下來。小心地收好那撮毛處,她與大家一起回到瞭望嶽山莊。
“爺,怎的傷得這麼重?”顧遠面對單連城鮮血淋漓的手臂,竟然慌張到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我來吧,顧老。”雲七夕道。
此時的房間裡,單連城坐在大椅上,而單燁就坐在離他很近的另一張椅子上。惠妃緊張地站在一邊。
這一句話讓大家想起來了,雲七夕說過,單連城的腿是她治好的,她是會醫術的。如果她能正確得處理好單連城的手傷,就是她懂醫術最好的解釋。
雲七夕這一次沒有吝嗇,把消毒用的碘伏拿了出來,先將單連城的手臂清洗了乾淨,再點燃了油燈,將起先取的一撮毛放到油燈上燒,然後將燒後的灰敷在單連城的傷口處。
“姑娘如此做是何義?”顧遠看到新奇的療法,總是忍不住去問。
“爲了防止一種病,叫狂犬病,晉王殿下的這傷,雖然是外傷,上了藥便會逐漸恢復,但害怕的就是狂犬病。”
雲七夕一邊給單連城上藥一邊解釋。她解釋得比較詳細,因爲她得讓大家看到她的專業,讓大家相信她有醫術,是有本事治好單連城的腿的。
“犬?不是狗嗎?可雪兒不是狗啊。”顧遠還是不解。
雲七夕道,“狂犬病的犬不止是指狗,是指所有的犬科動物,包括狗,狼,豺,狐等。”
“犬科動物?”顧遠有點蒙圈兒。
雲七夕淡淡一笑,不再解釋下去了,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她說的東西,顧遠都不懂,說明她比顧遠專業,比他的醫術高。這樣其他人才能更加相信是她治好了單連城。
她笑了笑,“其實前些天我就跟晉王殿下說,可以站起來了。可是晉王殿下也許是不相信我,或者是不相信自己,對輪椅有了一種依賴,一直不敢嘗試。今日的事,雖然讓晉王殿下受了傷,卻也讓殿下成功地站了起來,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她這樣說似乎合情合理,晉王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王爺,皇上的兒子,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不敢再質疑什麼。
“原來醫術如此高明,你到底是誰?”站在一邊的雲攬月抓住時機單刀直入的問道。
雲七夕神色很淡定,她知道,證明了自己的醫術,就到了自己接受考驗的時候了。關於這一點,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你會醫術,像是一種天生的能力,想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單燁突然像是自語一般地嘆道。
雲七夕懵了,她都還沒解釋,他就給她找了個解釋,他就明白了?
雲攬月不甘心,還想再說什麼,瞥到單子隱衝她搖了搖頭,終於是不再說什麼了。
當她把單連城的傷處理好,屋子裡的人也都漸漸散去了,只剩下單連城,雲七夕,惠妃三個人。
青黎端着一碗茶垂着眼走了進來,雲七夕的餘光瞥見那一抹綠,便冷眼掃了過去。
對上她的目光,青黎莫名手指一抖,茶盤砰的一聲就摔在了地上,陶瓷的茶碗碎了一地。
青黎撲通一聲跪地,連連道,“爺恕罪,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此時無心追究這些,煩燥地道,“青黎,你向來穩重,如今怎麼也毛燥起來了?起來吧。”
“是。”青黎忙伸手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雲七夕盯着她,突地眸光一凝,大步走過去,抓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