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菲靜靜的站在那裡,閉着眼聆聽那悅耳如仙的琴聲。琴聲飄渺,悠揚,好似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靈,通透。
姚一菲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動人心絃的琴聲。
評心而論,她也是學過彈琴的,無論是古琴還是古箏亦或是現代樂器,她都曾有所涉獵,但是,不僅自己從來不曾達到過如此的境界,就算是聽都沒有聽到過。
聽着,聽着,心境悄悄融入了琴聲,隨着琴音情緒高低起伏,乃至聽到最後,竟然眼含熱淚,情難自已。
一隻素手輕輕按住了琴絃,所有的音樂聲戛然而止。
圍觀的羣衆頓時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一個身穿孝服的女子盈盈起身,衝着衆人一拜:“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初來寶地,原本是想投親,不曾想,半路遭遇匪徒,家父爲保護小女子,魂飛魄散,化爲了這非正常死亡界的一份子。小女子感恩父親的生養之恩,欲爲家父立碑,卻苦於盤纏用盡,只能賣藝維生。請好心的父老鄉親行行好,幫小女子完成這個心願,小女子情願做牛做馬,爲奴爲婢。”
姚一菲默然。她知道,在非正常死亡界,一旦死了,那就是徹底的死了,身體瞬間就會化爲空氣中的一份子。連屍首都不會保存下。因此在非正常死亡界,靈魂們死後親人們會選擇立一座碑,用以寄託哀思。
圍觀的羣衆只是默默地看着身穿孝服的女子,卻沒有一個人施捨一個銅板。在這個世界上,意外死亡的靈魂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已經讓人麻木不堪了。
本身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靈魂就是生前意外死亡,靈魂得不到安息,破碎不堪到無法參與輪迴纔會被送到這裡。這裡就好像是垃圾收集站,收集了太多太多不甘的靈魂。
戰爭,廝殺,在非正常死亡界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畢竟,破碎的靈魂太多了也未必是個好事,非正常死亡界也需要一種手段來控制死亡界的靈魂數量。
加之,在非正常死亡界,靈魂即便是破碎,只要陰陽調和,還是會誕生新的靈魂,只是這些靈魂被一種無形的規則籠罩着,依舊無法參與輪迴。
因此,戰爭便成了消耗靈魂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姚一菲忽然有些悲哀了起來。不僅僅是爲那個女子,更是爲自己,爲自己的妹妹們悲哀。
說起來,她們都是被輪迴所拋棄的。
同病相憐呀!
姚一菲一想到這裡,忍不住眼睛再次溼潤了起來,她掏出了一兩銀子遞給了孝服女子,輕聲說道:“我身上帶的錢不多,這點對你來說或許不夠,但,聊勝於無吧!”
說完這句話,姚一菲轉身便離開了。
忽然,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我的名字叫何以黎,不知道主人該如何稱呼?”
姚一菲擺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缺女僕。你走吧!”
“不!父親教導我,知恩圖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主人是第一個出錢的,自然就是何以黎的主人,何以黎安葬完父
親之後便是主人的女僕。”何以黎固執的說道,說道最後悠悠嘆息道:“何況我也已經無處可去,就算是懇請姑娘收留,給我一個安身之處吧!”
姚一菲猛的轉身:“給我一個收留你的理由!”
“以黎不才,自小便在父親的教導下,讀遍四書五經,更是跟隨父親遊覽羣山遍訪衆水,不敢說學富五車,寫寫算算的事情總是不在話下的。”何以黎驕傲的擡頭說道:“父親生前曾是大學士,遭人誣陷殺害後纔來到這裡。後來,過了很多年纔有了我,因此父親一直對以黎嚴加教導,以黎不敢有辱父親尊嚴,因此才情願乞討也不願————”
“我明白了。”姚一菲點點頭:“好,我收下你了,你跟我來吧!”
“你要去哪裡?”何以黎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我今天的目的地是城中最大的一處銷魂地啊!”姚一菲擡頭看看天色:“快點跟上吧,不然可就來不及了!”
“什麼?”何以黎勃然變色:“我以爲你是個正人君子纔會認你爲主人,沒想到你也不過是個好色之徒!哼!就當是我何以黎瞎了狗眼,看錯了人!這錢還你便是!”
話音一落,何以黎將手中的銀子重重的扔給了姚一菲,抱起琴轉身便走。
姚一菲頓時啼笑皆非:“喂!喂!何以黎!你先站住,把話說清楚了再走!”
“我與你這登徒子無話可說!”何以黎的聲音中仍舊充滿了憤怒:“我先前以爲公子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卻萬萬沒有想到公子竟然是個浪蕩子。是何以黎瞎了眼,公子請便,何以黎就算是死也不會接受你一個銅板的!”
姚一菲生前便是個模特,身高已經高達178釐米,如今打扮成男子,一時之間誰能輕易識破?
何以黎認定姚一菲是個登徒子也不是空穴來風。
在非正常死亡界也是有青樓這種組織的存在的。
妓女和殺手,彷彿自亙古以來就是一直綿延不斷的存在,無論世事如何變換,也無論人死人生,只要有智慧生物的存在,總是不缺這兩種職業的。
雖然這裡是人類死亡後纔會到達的地方,但不可否認,這也是高等智慧羣體中的一員。因此,有這兩種職業自然也就不足爲奇了。
只是,在非正常死亡界,殺手的存在是非常頂端的。
因爲,在人類世界,人受傷後可以復原。而在非正常死亡界,如果沒有專門恢復靈魂之力的人幫助的話,受傷即意味着死亡。
因此,在非正常死亡界,殺手和靈魂恢復師都是頂級的存在。
但是妓女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無論是在哪個朝代哪個世界,她們都是值得同情可憐的一個羣體,弱勢的羣體。
姚一菲一說要去青樓,何以黎自然會聯想到姚一菲是個紈絝子弟,浪蕩不堪。她哪裡想過雌兔眼迷離的緣由?
姚一菲也不說破,只是對何以黎說道:“我此番去那種地方,並不是做你想象的事情,而是邀請一個人去我家做先生,無論你信也好不信也
好,我都不會做過多的解釋。你要走便走,要留便留,這是你的自由。”
說完這句話,姚一菲轉身便走。
何以黎呆呆的看着姚一菲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擁有那麼挺拔背影的人,怎麼會是個好色的登徒浪蕩子呢?
不過,何以黎還是決定觀察一番再做決定。
一踏進了青樓,頓時一股脂粉氣迎面撲來。這個時間段,大多數的姐兒還都沒起牀。姚一菲也不急,就那麼在門口溜達了起來。
她打聽了很久了。
這裡有一個寄住的樂師,賣藝不賣身。姚一菲之所以決定請她出山,一是考慮對方的才藝,二來卻也是敬仰對方的品性。
就算是最艱難的時候,也不曾放棄過自己的夢想。
姚一菲還打聽到,這個點就是那個樂師出門的時間。果然,等了沒多久,一個穿着青衣的女子低頭匆匆從裡面走了出來。姚一菲當即走上前,含笑問道:“請問是如玉小姐嗎?”
被叫做如玉的女子狐疑的看着姚一菲:“你是——————?”
“啊,可否借一步說話?”姚一菲彬彬有禮的回道:“這邊請!”
如玉雖然心懷戒備,但是見姚一菲往大街方向走,戒心也便逐漸的放鬆了,邁步就跟了上去。
“這位公子,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如果沒有要緊的事情,那麼我就要先走一步了。”如玉急切的說道,她不時看看天色,當真就要擡腿便走,姚一菲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哪裡能就這麼讓她走了啊。
當即,姚一菲就拉住瞭如玉,急急說道:“如玉小姐,還是我送你過去吧,我們邊走邊談。”
如玉馬上警覺的看着姚一菲:“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如玉雖然委身青樓,卻是賣藝不賣身,如果公子以爲如玉是那種女孩子的話,那麼,公子就請吧!”
如玉話說的斬釘截鐵,冷漠異常。姚一菲暗暗點了點頭,這如玉果真是潔身自好,冰清玉潔的好女孩。因此姚一菲也不再僞裝自己,一把拉下了束髮的頭巾,一頭青絲隨風飄揚。
“抱歉,讓你誤會了。”姚一菲輕笑:“我也是不得以,不這樣,我是無法靠近青樓半步的。你也知道,青樓是女子禁入的。”
如玉驚訝的看着姚一菲,竟然失笑:“瞧我,只顧得趕路,竟沒有仔細看你一眼。好吧,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現在可以直說了吧?我真的很趕時間。”
“我有馬車!”姚一菲衝着遠處揮揮手,很快,便有人趕着馬車過來了,姚一菲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如玉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上了馬車。
何以黎差點掉出眼珠子來!
他,他,他怎麼會是個女人?居然是個女人?
何以黎忽然覺得臉上一陣發燒。剛纔,不否認,她其實已經對女扮男裝的姚一菲動了心思,卻萬萬沒有想到——————
何以黎忽然覺得羞赧極了,再也無顏見她,轉身便要走。遠遠的,姚一菲大喊:“喂!你還等什麼?還不上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