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語嫣苦笑了一下,她自然知道這會兒確實不該將七柳這呆丫頭放回去。何況這呆丫頭看似呆呆傻傻的,只怕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可每每當她下了狠心,決定要處置這丫頭時,程語嫣又打心眼兒里舍不得。因爲她在七柳這呆丫頭身上,看到了自己那個前一世早夭,這一世註定無緣的女兒。
其實要說倆人的容貌,也就是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有那麼一丁點兒的相似。其餘無論是鼻子還是嘴巴,甚至整個臉型沒有一絲相似的。
也是那樣一個倒春寒的清晨,慘白的小臉,緊閉的雙眼,還有那耷拉着的小手,幾乎跟她前一世最後一次見到女兒時一模一樣。
“瞧着時辰也不早了,李家婆婆,我就不留你了。”程語嫣扶着玉竹的手,從石凳上站起了身。
李崔氏連連擺手說不敢。
“嬤嬤,替我送送李家婆婆。”
李君苒留意到夏嬤嬤似乎還有話想說,可見程語嫣如此態度,只好不情不願地將話嚥了回去。
李崔氏目送着程語嫣離去的同時,心底難免思緒萬千。之前,李崔氏從李君苒那裡得知,脫奴籍這事可能不怎麼容易時,她並沒太當回事。原想着這程府家大業大也不差她那小孫女一個奴婢。這會兒跟程府大小姐有過一面之緣後,李崔氏這才意識到這一家子想要團團圓圓的難度還真不小。李崔氏是真的鬧不明白了。難不成她家小孫女真的知道了什麼內宅裡頭不該知道的秘密不成?亦或者有旁的什麼原因,要不然這程府大小姐爲何就是死活不撒手?
“阿奶。”李君苒胖乎乎的小肉手拉住了李崔氏粗糙的大手。
李崔氏回頭看了一眼李君苒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臉,突然想明白爲何在李家屯見到的小孫女跟在程府裡頭的不太一樣了。李崔氏雖說大字也不認識幾個,可幾十年風風雨雨地走過來,到底吃了那麼多年的鹽。棒打出頭鳥的道理,李崔氏還是懂得一些的。
“柳兒,既然大小姐給了恩典,跟阿奶回家看你娘去。”李崔氏本想伸手幫李君苒擦去臉上的淚水,許是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粗糙,怕傷到李君苒稚嫩的小臉。趕忙換了衣袖。
李君苒抱着李崔氏的胳膊不放,從李崔氏身上,李君苒可以感覺到老人對小孫女濃濃的愛。
夏嬤嬤陰沉着臉將李崔氏跟李君苒送出了程府,不止將程府大小姐寫給徐大夫的拜帖準備好了。還額外包了兩大包藥材。不是什麼名貴的藥材,一包紅棗,一包枸杞。李崔氏推脫了一番後,最後還是在李君苒不着痕跡地暗示下收下了。前往南城門的路上,李崔氏有些忍不住對李君苒說教了一番:“柳兒啊。要知道吃人家的嘴短……”
李崔氏這話還沒說完,便讓李君苒給打斷了。
“阿奶,我知道。‘吃人家的嘴短,那人家的手短’。可是倘若不拿,有些人又怎會安心咧?”因爲這會兒沒了外人,李君苒無論是反應還是說話語速明顯比在程府時快了一些,不過跟正常人相比,還是有點點區別,只不過區別沒那麼明顯了。
哼,夏嬤嬤這個該死的老虔婆。果然在這兩大包藥材下了點東西。
李崔氏長嘆了口氣,道:“回頭,你回程府時,記得把家裡那株五十多年的靈芝帶上。”
“靈芝?”李君苒暗暗吃了一驚。雖說五十年的靈芝不如上百年的值錢,可到底也是名貴藥材,價值也是遠大於手裡那兩大包紅棗跟枸杞。
早在前幾日李君苒第一次回李家屯,因爲磕破了腦袋昏迷那會兒,可是聽了好些個八怪。倒是明白了李家四房,也就是李七柳親生爺爺那房,李小馮氏婆媳三個爲何總惦記着李家二房一脈。
要說當年李老爺子分家產時。江河湖海溪五個兒子所分到的家產都是差不多的。經過這麼多年的折騰,這五家人家除了老大當里正跟族長的李平江一脈最富有外,就屬李家二房家境殷實了。想來也是,李家二房一脈就李崔氏一個人。而李崔氏本就勤勞能幹,也不追求什麼奢靡生活。這麼多年風調雨順下來自然能存下很豐厚的一筆家業。至於其他幾兄弟,尤其四房李平海一脈,多子多孫,又要供兒子考科舉,還要讓孫子上私塾。這開銷自然不小。即便李家屯有私塾,不用交束脩,只要是李家子孫都可以去那裡讀書識字,可每年文房四寶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看來七柳新上任沒幾天的奶奶還藏了不少好東西呢。
李君苒笑了,想到李小馮氏婆媳三個算計了那麼多年,算計到最後,這麼大一塊蛋糕卻落在了最討厭的那個繼子頭上。對於李小馮氏而言,只怕要夜夜不得安枕了吧。
“這靈芝還是當年你太爺爺爲了給你爺治病,特意上山尋來了。爲了這支靈芝,你太爺爺足足在山上逗留了一個多月。結果你爺他還是沒能等到……”李崔氏低頭抹了把眼淚。這麼多年過去了,李平河的印象在李崔氏的腦海裡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了。可對於往事,李崔氏還是記得很清楚。記得李平河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可惜,天不佑好人。
“阿奶,這靈芝還是留着吧。”李君苒其實很想說,想要靈芝她那兒要多少有多少,就怕這麼說會嚇到李崔氏。
“就算拿出再多,年份再長的靈芝,程府大小姐現在也不可能放我脫奴籍的。”
李崔氏見李君苒如此說,也明白沒戲了,臉上自然越發擔憂起來。李君苒只好寬慰李崔氏道:
“阿奶,興許脫奴籍這事還得看哥哥。對了,哥呢?”
“你哥他啊……”提到李君楊,李崔氏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附在了李君苒的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連帶着李君苒的臉上也多了一絲意外的驚喜。
“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