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向京城去
“哎!”我張口,呆呆的叫了一聲,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腿已經離開原地,朝着那些銀票追去。
一張、兩張、三張……每追回一張,我都會低低的呢喃一聲。但最後一張,卻是怎麼也找不到。
像只無頭蒼蠅般跌跌撞撞,整個世界彷彿都消失了,我眼中唯一能見的,只是那一張銀票。
“公子!”只聽一聲清脆的呼喚,我回頭,銀票正捏在凌鸞的手裡。
“謝謝!”眼疾手快的搶回銀票,我隨口說了一句。
“公子,你沒事吧?不過就是一千兩銀票,你想要的話,我再多送你幾千兩都無妨的!”
“沒,沒事!”輕輕的擦了擦眼角,我略帶慌亂的將銀票塞入袖中,過後,又對着凌鸞一笑:“真沒事,就是灰塵眯了眼!”說完,便率先轉身,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話說謝苑雖然對我不仁,但是我不能對她不義。因爲不管怎麼說,我身上始終揹負着寇震的一條命。便是爲了這條命,今日的事情,我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偏頭,跟凌鸞說明我的意思,凌鸞只是笑笑,就堅定不移的跟在了我身後。我想了想,如此也好,就當多個說話的人吧。
匆匆回到客棧,謝苑果然已經不在。聽掌櫃的講,她是退了房間才走的。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啊?”見我的事情已經了結,凌鸞忙上前兩步,湊近我,低聲詢問。
“隨便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去處。”
“那京城呢?”凌鸞狡黠一笑,說了一個差點讓我跪趴的地名。
京城啊!那可是凌禛的大本營,我敢去嗎?我當然不敢去了!
“那個,可不可以換個地方,京城太遠了,我怕迷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我表示拒絕。
“不會的,去京城的路我很熟的,保證你不會迷路!”但是凌鸞卻顯得很有激情,一字一句,一顰一語,都是嚮往,濃濃的嚮往。
他這樣,實在是令我糾結。
“這樣啊……”我憂鬱的垂下了頭,努力的醞釀着第二個藉口。然後,靈光一閃,再次爲難道:“可是我在京城有仇家啊!那仇家曾經害死了我最親近的人,還燒了我家的房子,不然,我也不會流落到這地步!”
“那這樣你就更該去京城了!”聽到我家逢鉅變,凌鸞的確有過片刻的同情,不過更多的卻是激動和憤慨:“本公子雖然不是王公貴胄,但是本公子上頭有人啊!到時候,只要你能指出是誰害了你全家,我馬上帶官兵去抓他全家,扒他的皮,砍他的頭!”
“可是……”聽他這麼說,我心裡更不好過了,簡直就是百爪撓心啊百爪撓心。拒絕吧,實在對不起凌鸞的一番好意,不拒絕吧,又怕真的碰上凌禛。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再賭一把,半掩了面,憂傷道:“我只怕到了京城你也是沒辦法的,因爲我那仇人後臺實在是太硬了,別到時候沒幫到我,還把兄弟你搭進去。”
“我不怕的!你且告訴我那人是誰!”凌鸞一拍胸脯,誠心十足的保證。端的是威武霸氣。
“那人是……那人是……”我猶豫着,眼神忽左忽右,想着既不願意騙他,又不願意暴露自己,無奈之下,只得半真半假道:“那人是京城四王府……裡的管家!”
“四王府的管家?”凌鸞有些疑惑的重複一遍,頓頓,又自言自語道:“可是……不像那種治家不嚴的人啊!”
“對了!傅閒你沒有記錯吧?你確定害你家人的是四王府的管家,而不是五王府、十王府的管家嗎?”
“我確定!那是我有着深仇大恨的大仇人,我怎麼會不確定呢!”用力地擠出幾滴眼淚,我努力製造出一種悲傷的情緒。
“可是……可是……”凌鸞呢喃着,最後還是脫口而出,道:“可是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四王爺不是那種治家不嚴的人,別說他府裡的人了,就是他手下的將軍、官員,也難找着一個作奸犯科的。”
“是嗎?”我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表示自己的不可置信:“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了!“凌鸞認真的點頭:”不信的話,你可以跟我去京城,剛好,我也可以幫你問問四……四王爺。“
“那還是算了吧。”我搖頭:“既然凌鸞你都那麼相信四王爺,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跟你去京城倒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和家仇,更不能自作主張幫我翻案!”
“沒問題!”凌鸞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那一雙真誠的大眼,真的是讓你不信都不行!
稍後,我又纏着他講了一大堆的條件,才答應跟他進京。
坐在小土豪買來的馬車上,我並不關心凌鸞家裡是做什麼的。此時此刻,我想的是,莊子裡的事情到底會在多久以後傳入京城。而凌禛,又會不會翻天覆地的找我。
方纔,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因素,所以我纔會選擇同凌鸞進京。
大隱隱於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凌禛得知此事之後要找我,那他也絕對想不到,我跟他就在一座城裡,這樣想着,我心裡更是安寧了,靠在柔軟的馬車壁上,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來,已經是黃昏了。小土豪凌鸞並不在車裡,我想,他應該是找客棧去了吧。
果然,揭開車簾,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家客棧。
拜我之前的提醒所賜,她也沒找什麼華貴的客棧,而是挑了家相當一般的。
“傅閒,你醒了啊!”思緒被他伶俐的聲音拉回,我身子一趔趄,差點兒掉下馬車去。關鍵時候,卻被他給接住了。
“不,不好意思啊!”連忙從他懷裡退出來,我有些尷尬的退後兩步,轉移話題道:“房都訂好了嗎?”
“好了!”凌鸞點頭:“天字一號房和二號房。”
“兩間啊?”我皺眉,有些意外。
“呃……”凌鸞揉了揉鼻子,小聲道:“那個,我不習慣和人同住的。”
“哦!”我點點頭,頓頓,又補了一句:“剛好我也這麼想。”說完,便越過他,直直的往客棧裡走去。
兩人一起用過晚飯,便分別回房休息了。
躺在有些生硬的木板牀上,我的睡眠竟然出奇的好,沒一會兒,就睡熟了。再說我這人還有一個奇怪的特點,就是多夢。從小到大,幾乎每個晚上,我都會做夢。只是不同的是,有時候是美夢,有時候卻是噩夢。
很幸運的是,我今天做的剛好就是美夢。夢裡,煙花三月,柳絲軟軟,拂水飄綿,我和柳大哥漫步在金陵河畔,相談那叫一個甚歡。
第三壺酒已經飲盡,他已是微醺,我亦是醉的面色緋紅。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驟然升溫,然後,四片嘴脣越來越緊。
就在我緊張的心都快要跳出來的時候,窗外卻傳來一陣笛聲。很悠揚的笛聲,彷彿能通人意一般。
攬衣推枕,我面上的緋色還未褪下,心中的歡喜也未收起。像是受到什麼指引般的,我推開窗戶。
然後下一刻,我眼睛就瞪大了。不遠處,吊橋上站着的,不是那個不辭而別的人又是誰。
不需任何思考,我拔腿便往樓下跑去。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等我跑到時,他卻又憑空消失了。有些挫敗的咬了咬牙,我想,若非這周圍氤氳着的竹蘭清香,我一定會以爲那是我的幻覺。但是事實上,那人剛纔確實出現過。只不過不想見我罷了。
滿心失落的嘆口氣、搖搖頭,我剛準備往回走,卻聽身後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你,是在找我嗎?”
倉促回頭,我驚的嘴都合不攏了。是他!是他!果然是他。
“是啊!”雲淡風輕的應了一聲,我笑笑:“半夜聞笛,還以爲是那個知音人,沒想到竟然是你,對了,今日爲何要不辭而別呢?”
“談不上。”他掀脣,表情還是那般清淡。
我卻有些薄怒,開口,語氣不善:“什麼談不上,是談不上知音呢?還是談不上告別。”
“我的意思,你知道!”而他,卻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就像看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
“不,我不知道。”我搖頭:“我既不是神,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知道什麼?若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說完,我便扭頭離開了。
只是在轉身的那一瞬間,我又沒出息的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