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害人不淺
“有什麼?”我擰眉,順着她問了下去。心裡卻覺得這女人越來越離譜,梧桐樹底下當然是梧桐樹根了,不然還能有什麼!
“我話就說到這裡,其他的你愛信不信。”女人聽我這麼說,卻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便無視我的存在,華麗麗的飄走了。
本來她要是繼續跟我嘮下去,我肯定會把她當‘神經病’,但她這麼一走,我卻不得不重新審視起她方纔說過的話。難道,眼前的這株梧桐,真有什麼不妥?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的就要起身,找阿梳或者凌禛商量一下。但關鍵時刻,我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整個小腿已經完全麻痹。
“怎麼會這樣!”我呢喃出聲,焦急的捶打着雙腿,結果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這下,我更是急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差一點兒就要哭出來。然而放眼望去,院子裡卻沒有半條人影。沒辦法,我只能扯開嗓子,用力地喊了幾聲“救命”,希望藉此夠吸引過路人的注意,快來幫我一把,順便再給我請個大夫。
“怎麼了?”只聽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我回頭一看,卻是阿梳。
“阿梳……”一看是自己熟識的人,我更是崩潰,張嘴就哭了起來:“阿梳,我腿好像壞了,沒有任何直覺,也站不起來,我是不是中毒了。”
“先進來。”阿梳一臉冷清的掃我一眼,確信我沒有騙她之後,一把拽起我便往房裡走去。冷不丁的被她扔到軟榻上,我哭聲不禁更大:“嗚嗚嗚……怎麼辦,我會不會死啊!”
“閉嘴!”阿梳不滿的瞪了我一眼,接着便蹲下身子爲我把脈。半刻鐘後,她放開我的手,神色卻異常嚴肅起來。
“怎麼樣,我不會真的要英年早逝吧。”
“不是英年早逝,是有人想讓你一屍兩命。”阿梳偏頭,緊緊地抿了脣,頓頓,又在我痛哭出聲之前,出聲補充:“你先在這裡呆着,我去蒹葭院拿針包。”
“啊,要扎針啊?”我被她嚇得雙肩一顫,臉色更是蒼白。
“閉嘴!”阿梳又瞪我,“我沒回來之前,你最好不要隨意移動,否則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說完,就急急地離開了。
我聽她的話,坐在原地,開始裝木頭人,手不動腳不動,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能堵住我的思緒,讓我暫時沒有心思想別的。
阿梳再回來時,手裡果然拿着一個針包。進門後,二話不說,一把扒下我的衣裳,操起銀針便朝我身上戳起來。我被她戳得生疼,但是爲了這條小命,又不敢叫喚,沒辦法,只能緊咬着牙,任她動作。
這樣的折磨,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我被她扎的要死要活,阿梳頭上也佈滿汗水。
“想不到你比我更累。”嘴角微微抽動,我不好意思的說了一聲,頓頓,又補充:“其實我也不想打擾你的,但是院子裡又沒其他人,所以……”
“不用多說,我瞭解的。”阿梳拔出最後一根銀針,將其仔仔細細的碼在針包裡。一邊拂袖離開,一邊冷聲道。
“那我現在可以動了嗎?還有我的孩子……他還好吧?”
“稍後再說。”阿梳腳下步子不停,頭也不回的說了這麼一句。
她這樣,我不禁提心吊膽起來,生怕肚子裡的孩子會有什麼不妥。胳膊和腿部明明已經麻木,難受的要死,但是沒有阿梳的允許,我死活都不敢動。
這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一直到完善時分,阿梳才推門走了進來。眼珠子上上下下的轉着,我看得出,阿梳很累,就連向來妥帖的頭髮也亂糟糟的。
“阿梳……”我低低的叫了一聲:“你去哪兒了?”
“潛龍山。”阿梳眉眼低垂,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再不言語。滾燙的藥汁遞到我脣邊,我想也不想,就痛快的吞了下去。入嘴,是昏天暗地的苦澀,我卻不敢嫌棄,因爲我得爲我腹中的孩子着想。還有就是,我不能再讓阿梳擔心。
一滴不剩的喝完一整碗藥汁,阿梳的表情也放鬆下來。直到此刻,她纔跟我說起我的傷情:“阿嫺你中的是蠱毒,有些複雜,我現在已經用祖傳的藥方幫你延緩毒性發作,但是究竟可以緩多久,卻是未知數。”
“蠱……蠱毒……”我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腦子空白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問:“那我的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保得住,保得住。”阿梳神色悲憐的重複道。也不知道是安慰我,還是告誡她自己。
“真的嗎?”我不信,要是真的,她的表情爲什麼會這麼悲慼。
“嗯。”阿梳點點頭:“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一定讓你的孩子平安生下來。”
“……”我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我知道,之所以沒立即崩潰,是因爲我擔心阿梳。我不想她纔出虎口,就要陪着我一起絕望。
“你出去吧。”同樣是逐客的話,這次卻是我趕她走。
阿梳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沉默着離去。
隨着關門聲的想起,眼淚如水般的冒了出來。我想擡手,想將它們一一擦去,但是卻怎麼都用不上力。活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嚐到絕望的滋味。
我,真的怕死了呢!我怕我的孩子保不住,怕沒人照顧他,怕凌禛忘了我,怕柳長元忘了我,怕玉鸞一直誤會我,怕那種長埋黃土的感覺……
一時間,我所有的怯懦和脆弱都逃了出來,就像是突然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一般,我越哭越兇,越哭越慘。甚至整個前襟都要被我哭溼了……
凌禛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我。他先是皺眉,然後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朝我衝來,緊緊地將我擁進懷中:“阿嫺,阿嫺是我對不起你,要是我不執意接你回王府,就不會出現現在的情況,阿嫺,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
“不,你不要這要。”我雙眼空洞的看着前方,木訥道:“你都這麼絕望了,那我肯定會死的更快,是不是!是不是!”說到最後三個字,我幾乎是在吼了。
凌禛被我嚇得一愣,定定的看了我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道:“不,你不會死,你不會死,崔醫女說了,她有辦法的。”
“她能有什麼辦法?”我輕飄飄的看了凌禛一眼,苦澀的解釋:“我素來愛書,也是研究過一些南疆蠱毒的,四爺你不要安慰我,不要騙我,因爲那種話在我聽來,跟催命符沒什麼區別。”
“阿嫺!”凌禛突然拔高音調,又叫了我一聲,他的情緒,似乎比我的還要不穩:“這也不聽,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說,怎麼做!你說啊!只要你能說出來,我一定做到。”
“我要我的孩子平安出世,我要你親自帶大他,我要你是他唯一的親人,我要他平安終老,我要……我真怕我堅持不到那時候……”越往後說,我聲音就越小,說到最後,便只剩哭腔。
“好好好,我答應你!”凌禛脾氣極好的擁緊了我,一面擡手替我擦淚,一面收拾着他自己的心情。一直到我平靜下來,才啞了嗓子,低聲道:“崔醫女說,她至少可爲你續命三年,三年,就算你懷的是哪吒,也差不多要出生了吧。”
我只顧沉默,半點兒沒有理他的意思。
“阿嫺。”過一會兒,凌禛又叫了一聲,緊跟着,又問:“害崔醫女的人有眉目了,你要聽嗎?”
“什麼?”我臻首微偏,認認真真的望向凌禛:“你真查出來了?”
“是。”凌禛點頭:“我按照太醫指出來的,阿梳留下的線索,一路追蹤,最後有目擊證人指出,那段時間,只有一個姑娘隱約躲藏在破廟附近,而下手的那個流-氓,也在重刑之下招供,給出了幕後主使的特徵。”
“然後呢?”我追問,心裡那一團火再次竄上來。
“然後就是,根據特徵抓人嘍,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幕後人竟然是你的另一個丫鬟,崔醫女的好姐妹———阿蕪。”
“阿蕪?”我不可置信的重複一遍:“怎麼會是她,她跟阿梳有什麼仇什麼怨,竟然值得使這麼毒的計。”
“這個……”凌禛皺眉,樣子似乎有些猶豫。
“說吧!”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我強調:“都到現在了,我還有什麼不能接受。”
“事情是這樣的……”凌禛往我這邊蹭蹭,將我白嫩的小手包裹到他的大手裡,然後才啓脣,將阿梳和阿蕪的宿怨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原來早在阿梳她們來到王府的第二天,阿蕪便藉着給凌禛送東西的緣故,半-裸身軀,勾-引起了凌禛。她那點兒姿色,凌禛自然看不上,所以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
本來事情到這裡,誰跟誰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但是偏偏,阿梳不放心阿蕪一個人亂跑,所以十分好心的跑去找她,然後一個不小心,就全程圍觀了這一幕勾-引卻被嫌棄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