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魂飛回到王妙想等人身邊,看向包圍着他們的那些神人。
許飛瓊道:“我們可要立即闖出去?”
王妙想卻搖了搖頭:“不急。”
許飛瓊怔了怔,不明白爲什麼不趁着嬰勺夫人敗退,敵人還沒有全部圍過來時往外闖。但她見風魂和紅線幾人都沒什麼意見,自然也就等在這兒。
王妙想看向風魂,微笑着道:“明明沒見你這段時間有多用功,本事卻漲了許多,頗不容易。只是我還是不太明白,神通遁術這些還可以靠着悟性一朝領悟,她那令人幻像叢生的魔音,你卻是如何抵禦的?”
風魂的本意也是想馬上往外闖,卻見王妙想竟是真的不急,心想她必是另有玄機,也就安下心來,笑道:“我從一開始就猜到那個女人會再用她的魔音對付我,因爲上次面對她時,我便差點出醜。只可惜她並不明白同一個招式絕不要對聖鬥士用出第二遍的道理……”
“聖鬥士?”
“咳,這個無關緊要。”風魂道,“我只是在上次幾乎出醜之後,想到以後還是有可能會遇到她,於是一直在想對付她的辦法。只是清修這種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當然不是一下子便能提升的,我就算馬上開始背《道德經》,那也不過是臨時抱佛腳而已。幸好我也想到,真正用來抵禦心魔的其實不是經文。否則的話,姐姐你念黃庭,飛瓊她念靈寶,還有那些簡簡單單地念着‘南無阿彌陀佛’的得道高僧爲何都能對付心魔?可見背經文只是外相,真正重要的是那長期清修所養成的空靈之境。”
許飛瓊不屑地道:“廢話,問題是,這種境界豈是那麼容易修成的?”
風魂想起王妙想曾說過,許飛瓊爲了修行曾將自己關在密室裡三十年不出來,她從外表來看只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也沒有通過幻術變換自己的形貌,以此看來,她開始清修時還只是一個最多隻有十來歲的漂亮小女孩,以她的性子竟能夠耐得住那份寂寞,確實也不容易。
風魂道:“我又不是和尚,就算馬上剃髮修行,要達到那個‘空’字也沒有那麼快。幸好我雖然做不到心中無念,卻可以讓它只生出一念。”
王妙想問:“哪一念?”
“想姐姐!”風魂牽起王妙想的手,微笑地道,“所謂心魔,無非就是藉由一個人心中的千般思緒來生出幻像,只因幻像的根源來自被迷惑者的內心,故而才難以抵禦。但我心中只有一念,那便是不停地想着姐姐你,不管那魔音如何幹擾我,我心中除了妙想姐姐別無它念,它自然拿我沒辦法。”
紅線和靈凝聽得睜大眼睛,王妙想亦是俏臉微紅,雖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卻也心中喜歡。
許飛瓊卻哼了一聲:“騙人。佛家對付心魔的方法是視萬物爲虛空,其實那個‘空’字同樣是一種念頭,但不管心魔如何變化,總不能變出‘虛空’來。而修道之人也是一樣,口中念着經文,心中卻只有一個道字。天魔再厲害,又怎能變出‘道’來?但你時時刻刻想念着姊姊,那魔音自然便會幻化成姊姊的樣子,你若是仍然執迷於姊姊,那便會被魔音所惑,你若是不執着,卻又會生出它念。你又如何是好?”
王妙想也不禁點頭。不管是佛是道,都講究斬斷俗緣,皆因天魔最擅長利用親情或是愛慾來迷惑修道之人,若是心有執念,便難以度過天劫。
敵人不斷趕來,越逼越近,他們卻仍如無事般地站在那裡說話。
那些神人見他們明明被困在那裡,卻仍然有說有笑,毫不着急,也不免心中驚疑,又見到風魂竟能打敗嬰勺夫人,一時間竟沒有誰敢帶頭殺上來。
風魂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那魔音果然幻化出無數姐姐的樣子來,或嬌或媚,難以分辨。幸好我還有一法。”
許飛瓊問:“什麼辦法?”
風魂道:“相信姐姐。”
這下連許飛瓊也睜大了眼。
風魂道:“我知道姐姐絕不會害我的,而那魔音不管如何變化,嬰勺夫人對我的敵意卻是藏不住的。凡是暗藏敵意又或是試圖讓我迷亂的妙想姐姐,那都只是幻像。因此真正的妙想姐姐不但溫柔體貼,而且有如空山靈雨,不可方物,那些幻像只能幻化成姐姐的樣子,又怎能模仿出姐姐在我心中的美妙動人?所以,雖然魔音化成妙想姐姐的模樣出現在我眼前,我卻知道它們盡是幻像,因爲在我心中妙想姐姐只有一個,而那個是最美最好、任誰也無法僞裝的。我只要執定了這樣一個念頭,不管那魔音如何厲害,也拿我毫無辦法。”
王妙想早已被他的肉麻話羞得滿臉通紅,卻又忍不住反握住風魂的手,極是喜悅。而紅線和靈凝卻在一旁不停竊笑,心想:“原來師父這麼會哄女人。”
許飛瓊卻是怔了一怔,想道:“他這辦法初聽之下,只覺得一派胡言,極是可笑,畢竟這天底下哪有人用‘想女人’來抵禦心魔的?但細細思來,卻又與佛門視四大爲虛空、再將‘空’字捨棄的修行之道有相通之處。雖然這樣做有些取巧,其實卻一點也不簡單,要全心全意地想一個人已不容易,還要不被魔音藉着這份‘想念’來迷惑他,那真是無比困難,虧他竟能做到。”
她看向王妙想,見王妙想已是癡癡地看着風魂,心中不覺又是一動:“姊姊這些日子以來爲她的情郎時哭時喜,簡直不像是個清修了兩百多年的女仙,她對風魂早已是由愛生癡。而風魂能夠藉着對姊姊的想念來抵禦嬰勺夫人的魔音,那他對姊姊自然也是真心實意的。只是……只是他既然能夠將對姊姊的情愛視作抵禦心魔的武器,對魔音變幻出的姊姊的幻像亦可以輕鬆看破,這豈不也正說明了,他雖然喜歡姊姊,卻又還沒有到癡迷的地步?他對姊姊的情,只怕比姊姊對他的愛要差上許多……莫非他心中除了姊姊外,其實還另有他人?”
許飛瓊不禁想起了小方僞裝成她的模樣去刺殺風魂的事。
這時,靈凝怯怯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他們、他們圍上來了。”
許飛瓊猛然一驚,看向遠處,卻見那些神人已經在慢慢地向他們靠近,而天吳、女戚以及十巫中的其他人不知何時也都趕了過來,越聚越多。
王妙想與風魂手牽着手,並肩看着那不知多少的敵人,沒有說話。
許飛瓊見他們那親蜜無間的樣子,心裡不知怎的痛了一痛,想道:“許飛瓊啊許飛瓊,他們兩人誰更愛誰多一些,又關你什麼事?再說了,情愛之事,又怎是可以放在天平上進行比較的?”
她勉強收攏心事,裝作平常模樣般跺了跺腳,朝風魂瞪了一眼:“都怪你說了這麼多話,現在敵人全都趕來了,我們還怎麼逃?”
雖然嬰勺夫人已經離開,但原本去追擊妖族的天吳和女戚卻趕了過來,再加上十巫中的巫即、巫祗、巫謝、巫盼等人也都各有絕活,還有天吳的兩個徒弟天哭子和地耗子,以及數也數不清的神人,在這樣的包圍中,他們確實難以活着闖出去。
王妙想轉頭看向風魂:“魂弟可想出了什麼辦法?”
風魂心中詫異,他見王妙想這麼從容淡定,還以爲她心中已經有了什麼絕佳的主意,誰知她卻反而向自己問來。他沉思了一下,道:“辦法倒是有,而且絕對出乎敵人意料。”
幾個人一同看着他。
他低聲道:“我們不往外闖。”
許飛瓊氣道:“這是什麼辦法?不往外闖,難道還跑到裡面去?”
風魂小聲道:“正是。你們看,敵人中的強手幾乎全在外頭,這也說明了宮殿裡並沒有什麼高手,最厲害的應該是已經被我和紅線制服了的女祭,以及剛纔偷幫了我們的小方。我們若往宮內闖,宮內地勢狹窄,敵人再多也難以圍攻我們。而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有了陰陽鏡,若是闖到最深處,說不定能夠找出一條助我們遁出去的地脈或是水脈,那敵人就算想追捕我們,也會困難得多。”
許飛瓊看向上空那陣陣翻涌的雲陣,暗想:“不往外闖,反而打到裡面去,這確實是不容易讓人想到,姊姊莫非也早就想到這點?我、我真的是什麼都不如姊姊!”
她看了過去,卻見王妙想竟也是一臉驚異地看着風魂,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魂弟,你真的是在這一動念間想出來的麼?”
風魂卻也驚訝起來:“姐姐,難道你的主意不是這個?”
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別的辦法。
王妙想沉吟了一下,道:“主意雖好,但這裡既是耀魄天尊的地盤,而他卻一直沒有露面……”
風魂道:“這個我也想過,嬰勺夫人出了這樣的醜他都沒有出現,我覺得他不在這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萬一他也在附近只是沒有露面,那我們不管往哪個方向闖其實都是一樣。”
那耀魄天尊手下的兇黎三神已那麼厲害,他自己的本事自然不可小窺。更何況,據說他的本事甚至還在北極四聖之上。
只要想想真武元帥斬出深淵的那一劍便可以知道,面對那種層次的敵人,單靠詭計是無法應付的。
王妙想鬆開風魂的手,抽出飛雪劍踏前一步,道:“好吧,你們先闖進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別的出路,我在這裡幫你們攔住敵人。”
風魂和許飛瓊全都怔住。
他們若是一同殺到裡面去,那些敵人自然無法一擁而上地去圍堵他們,就算是被敵人追近,那也可以到宮殿深處憑着狹窄的通道攔截敵人,用不着在這麼空曠的地方和如此多的敵人瞎纏。
王妙想的話中之意無疑是讓他們先躲進去……她要一個人留在這裡和敵人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