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起來時候方沉碧仍有些低燒,馬婆子將馬文德也給叫了來,就是怕着大少爺那面說不過,遂準備讓馬文德親自走一遭去。
翠紅一早煎了藥,等着方沉碧醒來時候就給端了來,人一進屋子,頓時藥味四散,苦森森的實在不好聞。
馬婆子就怕方沉碧鬧性子不愛喝,還特意讓翠紅盛了酸甜的醃梅子過來,於是自己挪身坐在牀邊,把方沉碧攬在懷裡哄着:“沉碧啊,喝了這藥可就不會一直病着了,雖說是不好喝,你只要捏緊鼻子一仰頭就喝下去了,然後吃兩個梅子就什麼苦味都沒了,來喝了藥吧。”
從小到大,前生今世,她病着的時從來沒有人這麼抱過她,不得不承認,人的體溫纔是這世界上最溫暖的,那一刻她心口一酸,偷偷的想,這是不是就是母愛的滋味?
馬婆子不知道方沉碧怎麼做想,看她盯着藥碗也不說話,再一瞧已經是紅了眼,當下自己心裡也跟着心疼,她知道方沉碧剛落生就死了娘,長這麼大都是爺爺奶奶爹爹一手養着的,可到底也不如親孃伺候的周到。
再者馬文德那遠方表妹馬巧月是何等刻薄刁鑽的角色,又帶着三個沒長大的孩子,嫁給方家也只是尋個暫時棲身之地,想也想得到方沉碧在方家時候的境遇肯定好不了。
馬婆子本是沒子女,心又善軟,見了這般光景也是眼泛淚光,她倒也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這孩子,若不是給蔣府收了做童養媳,她倒是希望帶回去自己好生養着。爲這事還跟馬文德抱怨了幾次,馬文德直罵她是個不成事的娘們兒家貨色。
馬婆子思及此,也是嘆了又嘆,只是抱着方沉碧在懷裡,沉沉道:“吃藥吧,吃了藥身子才能好,沉碧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就算老天爺虧待了你,你也總要給自己爭口氣,把餘下的日子過的更好,你娘在天上看見了也會樂。”
方沉碧聽了這話心頭更沉,好日子?如果說嫁給蔣煦爲妾便是好日子,那她的好日子真的近在咫尺又唾手可得了,可她心裡頭亦有了一個小小奢求,卻也只能在心頭靈光一閃,便又無聲的暗淡下去。
有願望固然是好,可對於如今的她來說,這個願望只能是個遠在天邊的奢望,而奢望的貪念若是越了界許是就變成了一片沼澤,總有一天會陷下去,且無法自拔。
“喝藥吧,孩子。”
馬婆子溫聲把藥碗遞給她,方沉碧舉了碗幾口喝下去,原來藥湯的味道果真是難喝的很,不止是屏住呼吸只管吞入就能下嚥的,那一刻她想到了蔣煦,若是一個只能把苦澀藥湯當成水喝大的人,又到底是怎麼忍了這麼多年?
“嬤嬤,我今天沒法去慈恩園,大少爺那裡……”馬婆子會意,扶她躺下,安慰道:“你表舅舅去捎話了,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方沉碧張望了一圈,不見翠紅在屋子裡,又問:“嬤嬤,翠紅人呢?”
馬婆子笑道:“昨兒晚上三少爺還遣了卓安過來問個原委,你剛好睡着了,我就沒讓他進門,答應一早讓翠紅過去跟着報個平安來着,翠紅這就去了啊,你有事?我幫你做。”
方沉碧搖搖頭,淡淡道:“沒事,我就問問。”
馬婆子雖是有些詫異,倒也沒太往心裡去,一來兩人年紀尚小,二來方沉碧的傷也算是蔣悅然惹出來的,他來問個好歹本也無可厚非的。
許是因着這些碰巧的事事矇蔽了眼,所有人都發覺蔣悅然大題小做,又都同馬婆子一般想來想去自己想出個道理來,於是無人再多說什麼,只當是蔣悅然也慢慢長大了懂得些禮儀道理了。可到底他的心思如何,怕是隻有他自己才曉得。
一早開飯時候,廳上不見了兩人,三夫人斜眼瞧了瞧,又調眼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夫人,嘴角微動,卻什麼也沒說。
到底是老太太先坐不住,飯沒吃幾口,就吩咐身邊伺候的丫頭紫秋,道:“悅然病着,嘴裡肯定沒味道,吩咐廚房熬些清淡的蓮子粥送過去,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少了吃喝可是不得了的事。”
紫秋俯身拜了拜,跟着出門預備去了。
老太太轉過頭問蔣茽:“我那寶貝孫兒當真沒事?”
蔣茽笑道:“母親勿急,那孩子只是受了風寒,吃了藥躺上幾日便沒事了。”
老太太將信將疑,又看了看身邊的媳婦,蹙眉:“也不知你是懂不懂分寸,多大的孩子就敢放着出去隨他耍瘋,你道是真的出了什麼岔子,看你怎麼活得下去。”
大夫人面上一緊,也知道是自己縱容兒子過了頭,忙垂頭道不是:“母親彆氣了,媳婦知道是失了分寸,被那小子幾句甜言蜜語蒙了眼,下次再不敢了爲他所爲了,母親放心。”
老太太冷哼:“只知道生養不知道教養,還怎麼受得起子女叫的那聲娘?”
說罷面色不善的朝下面兩桌掃了一圈,冷聲道:“你們也都跟着聽,我這是說她,也是說你們,可別讓我再聽見哪個孩子又惹了讓人操心的事出來,若是誰再有個三長兩短的,瞧我怎麼要你們好看。你們可別以爲自己不是悅然親孃就平時不管不顧的,悅然要是再出了事,我只管跟你們這些做孃的做姨娘的算賬。”
話音剛落,老太太不悅的站起身,由着身後的青嫿扶着,丟下三桌人,自己先回去了。
幾個夫人無不是你瞧我,我看你,各自幾分滋味在心頭。
大夫人嘆了嘆氣,對着喝粥的蔣茽道:“也活該我挨婆婆的罵,日後定不對着那小子心慈面軟,還好只是風寒,若是跟着沉碧一樣傷了胳膊腿兒的,我可真不好像婆婆交待了。”
蔣茽喝了最後幾口,也站起身,伸手指了指外面那一桌人:“老太太平素就金貴悅然,你們也都放着聰明點。”
幾人頷首,輕應:“老爺放心。”
蔣茽走後,大夫人也隨着出去了,這一頓飯捱了兩個人訓,聽的時間久了,粥都涼了,餘下的人也沒什麼心思再吃,也紛紛離去。
一行人出了前廳大門便散開,各自往各自院子裡去,三夫人探身與身側的姜婆子往自己的旺香園離去,邊走邊嚼念:“也不過就是個男丁,說來府裡還不是有三個少爺,可老太太一見悅然有個風吹草動就跟針扎刀捅了一樣,不過是着涼罷了,到底有多大了不起?當初蔣煦要死要活的時候,也不見她那麼緊張過。”
姜婆子跟着撇嘴,湊上前:“大少爺那般光景,老太太心裡清楚地很,根本就是指望不上的,偏是平時又對着大夫人最爲看重,自然對着她生養的三少也有着與衆不同的喜愛。
至於二少爺,夫人也看得出來,府裡但凡什麼髒累差的差事不是都丟給他了,京城那些鋪子即便是照看的再好,說到底也都是給三少爺預備的,現在就等着三少順利健康的長大,那就什麼都齊全了。”
三夫人冷哼:“也道怪我這肚皮不爭氣,連着生出兩個丫頭出來,不管老爺平日來我房裡多勤,始終比不過大夫人,也沒能生出半個兒子出來,不然這府裡哪還容一個十歲的黃毛小子作威作福。”
頓了頓,又有些冷言道:“生出兒子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只管稱她一聲母親,於我這個做親孃的也知落得個姨娘的份子做。”
姜婆子聞言諂媚一笑:“夫人何必這般想,若是有了男丁立足,管他稱做什麼,最終還是自己身上掉下肉靠得住,若是您急着,不妨再考慮看看婆子我之前提及的法子?”
三夫人斜目:“怎的就敢亂試,你這婆子吃瘋了酒不成,這些有的沒的說了倒是惹得我心頭不自在,還說個不停。”
姜婆子見三夫人不爽快了,只得悻悻的閉了嘴,退到一邊,回到:“夫人莫氣,婆子我也是看在夫人心急,想法子幫您解煩解憂。”
三夫人不再多說,扭扭自顧走自己的,可心裡卻不似臉上那麼平靜,翻來覆去的打算起姜婆子跟她提了幾次的土法子來,等了這麼多年還不見生出兒子,若是如此她也不甘不願,倒是試試也無妨。
正走着,只聽身後有人喚:“姨娘?”
三夫人與姜婆子頓住腳扭頭一瞧,來人正是蔣叢。三夫人見了親生女,倒是面上染了一笑:“你不必上課去?”
“今日然弟跟方沉碧不能來,老太太和母親那沒心思管着,就允了免了今日的課。”
三夫人笑着牽了蔣叢的手:“那便一道與我回去院子裡說說話。”
三人聚在一起,談笑着離開。
翠紅一大早就去了含香園報個平安,蔣悅然不依卓安帶話,非得自己起身來聽個究竟,聽聞是平安,便放下心,又讓卓安陪着翠紅把院子裡的好東西一股腦的往外搬,茗香見了恨恨的躲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翠紅也怕這三少爺我行我素的性子連累她們小姐招嫉,遂連連推卻,可蔣悅然哪裡肯允,到底是搬了些吃的用的回來。
再說馬文德也去了慈恩園捎信兒說起方沉碧受傷的事,蔣煦聞言繃緊一張臉,瞧了馬文德半晌,到底醞釀出的脾氣還是憋了回去,只是冷冷道:“那便讓她好生養着,切莫到時候背地裡嚼着舌根說我不近人情,只是不知曉當初她出府耍瘋時候可曾想到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道理。也不知是誰教的,越發洋洋自得起來。”
馬文德自是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得,卻也只能含着笑認錯:“少爺息怒,沉碧年歲還小,又逢家裡生了變故,想去福音寺燒香祈福化災化難,雖是行的沒分寸,但念在她年幼無知又一片孝心的份上,大少爺便饒她一次罷。小的回去一定嚴加管教,日後定不敢再犯這毛病,這都是小的管教無方,是小的的錯。”
蔣煦並不爲馬文德這番話所動,眼皮也不挑一下,不耐道:“下去罷,等她好全了再來,少來哭喪的一張臉煩我。”
馬文德又是一番認錯,方纔退身出來,只是他嘴角一直帶着一抹笑,試問這蔣府大少爺也是他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瞧他牙尖嘴利半點餘地都不給人留,卻也不過是個豆腐心罷了。
想到這,馬文德的心又輕快起來,喃喃道:“口不對心?很好,至少說明他有心了。”
馬文德剛走不多會兒,蔣煦支開寶珠招李婆子到跟前,吩咐她:“取些補身子的東西給梨園送去。”
李婆子自當知道方沉碧本是預備給蔣煦填房的,現下多憐惜一些很是正常,遂也不多問,只是點頭應着。
她剛走到門口,又聽蔣煦道:“避着點耳目,少惹些是非。”
李婆子領會意思,專挑着寶珠在屋子裡忙的時候預備東西再小心翼翼的送去梨園。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實在是忙到分/身乏術,請讀者大人們多加原諒,我只能儘量擠時間出來更新,實在抱歉了。
看到文下幾個人說這文像奶奶的《婉君》,囧,自問奶奶的片子我只看過《還珠格格》1+2
,像還是不像我不知道,好不好,討喜與否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會按照我想的構架去寫。以上。
最後一句,不要霸王我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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