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氣氛有些寧靜下來,主人不說話,客人也沒有心思說話,直到外面又有人影進來,這氣氛方被打破。
楚瀾急匆匆走進來,後面一步之外跟着而來的,正是個滿身冰冷的黑袍青年,隔得遠遠就能觸到他周身寒氣,
花蠶忙回頭,這一見,便是全身僵硬。
慢慢地,他眼中漸漸染上純然的歡欣,脣瓣也似是因着激動而略微顫了顫。
“哥哥……”
花蠶站起身,原先系在頸上的皮氅滑落在椅上,現出少年纖瘦的身形,他先是走了幾步,之後幾步並作一步,竟是跑了過去,一下子投入那黑袍青年的懷中。
少年柔韌的手臂軟軟地圈上青年的頸子,腦袋也擱上了青年的頸窩。
彷彿輕嘆,彷彿囈語地低喃——
“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花蠶這一撲一抱的,讓衆人齊齊嚇了一跳,哪有人能想到,這文弱的小小少年能跑這麼的?
尤其是楚瀾,他與那黑袍青年是一路同來,真真是見識到那人的孤僻冰冷,別說是往上湊了,就是挨近些些,也會被一腳踢開,如今見花蠶如此大膽,不由暗暗在心中爲他捏了把冷汗。
花戮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的,他先是晃了一晃,像是要躲,可下一刻不知怎地又被那少年撲了個正着,還讓人緊貼着蹭來蹭去,實在奇怪得很。
若僅是如此倒也罷了,只當是這冷漠青年突發善心,不欲讓這文弱少年摔着了,可下一刻,花戮的動作是真駭得楚瀾瞪大了眼——
他居然擡起手,慢慢地環在了花蠶的腰上,輕輕地,像是無比溫柔一般。
楚瀾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衆人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去,都是齊齊變了臉色,楚辭作爲主人,第一個回過神來,問道:“花少俠果然是小公子的哥哥?”
聽得楚辭發話,花蠶先回過頭來,嘴角帶笑,面上也浮起一層薄暈來:“楚家主費心,這就是我家哥哥。”
花戮原比花蠶高出大半個頭,花蠶這般轉過頭,就只剩兩條胳膊軟軟掛在花戮頸上,身子則被花戮用手扶着,倒沒再與他貼在一起了。
而衆人也在此時,將兩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花蠶眉目如畫,膚色白潤仿若以桃香爲肌,笑起來透着股燻人的清豔,而花戮氣質冷冽,涼浸浸似將冰霜爲骨,五官若刻,像是尊七情不動的玉雕。
細看之下,這兩人果然相貌神似,只是花戮體態結實柔韌,而花蠶比起來偏於柔弱,再加上性情氣質都大不相同,乍一看,就全不覺相像了。
楚辭看過一遍,目光停在花戮身上:“花少俠?”
“他是我弟弟。”花戮看了懷中人一眼,點點頭,“沒錯。”破天荒說了七個字。
這下子,大家都沒有疑慮了。就連那話少不親近人的花戮都破了這些例,那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可這兩人此時相處着的真正情形,幾個人就不得而知了。
花蠶的手確是纏在花戮的頸上,可手掌按着的,卻是頸側的大動脈,指甲一個動作便會讓其鮮血橫流,手腕一個翻轉就能錯了他的頸椎。而花戮的手也幾乎同時擱在了花蠶的尾椎上,只要手裡一個用力,就能讓手下人半身癱瘓,手指一個屈伸就能挖出對方的尾骨。
這場景是兩人三歲時就做慣了的,這氣氛,也絕不是當真和樂融融。
就這般親暱地靠了一會兒,花蠶踮起腳,湊到花戮耳邊輕聲地笑:“我的哥哥,是一同放手,還是一齊動手呢?”
他話音剛落,花戮就已經把手鬆開,花蠶微微怔了怔,柔聲低笑,聲音更輕了些:“哥哥這般信我,真讓我汗顏。”他說着,也把手放下來,轉過身笑了笑又說,“在下與兄長多年未見,一時失儀,讓楚家主與諸位俠士見笑了。”
“本是人之常情,小公子就不必多禮了罷。”楚辭一擺手道,“兩位請坐。”
這邊楚瀾也說:“花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小蠶你再這樣見外,就是我不好意思啦!”
竹玉一扇子敲在楚瀾頭上:“小瀾兒,你也沒問人家是不是願意搭理你,怎麼就這樣亂叫喚?”
楚瀾“哎呀疼啊”地嚷嚷,那邊花蠶已然與花戮並坐一排,位子相靠,頗爲親近的模樣。而花蠶才一坐下,便擡頭微笑說道:“在下無妨,楚小少爺隨意稱呼便是。”語聲輕緩,使人如沐春風,剎那間就止住了楚瀾弄出的雜音。
“那你也別叫我什麼少爺不少爺的了,沒得瘮人,就叫我‘楚瀾’罷。”楚瀾抱住頭,忽然從臂彎裡露出臉來問着,“說起來,小蠶你多大?看來是比我小一些,若能叫我一聲‘楚哥哥’,我心中才歡喜呢!”
他這樣胡鬧,花蠶也不介意,此時接過僕人送來的茶盞啜一口,笑一笑答道:“再過兩月餘便滿了十六了。”
“誒?”楚瀾兩隻眼睜得圓溜溜的,“我今年十七,你說你與花大哥是一胞雙生,那豈不是花大哥也止不足十六?”
“正是。”花蠶把茶盞放到旁邊案上,脣邊彎起個柔軟的弧度,“我少時體弱,又不曾學得武藝,一路湯藥灌下來,便成了這副模樣,哥哥他習得內功,體魄自然要勝我許多。”
“花大哥年紀比我小,可我一直叫慣了,就還這般稱呼罷。”楚瀾聽懂了,抓了抓頭髮似是有點苦惱,“再說了,就是讓花大哥叫我哥哥,我也不敢啊。”
花蠶抿脣,笑而不語。
卻聽林沐晴插進話來:“小公子的身體似是不大好,與令兄又失散這些年……可是那時落下的病根?”他雖說問得細緻了些,聲線卻溫和得讓人生不出反感。
一旁的方狄早給花蠶重新皮上皮裘,花蠶攏了攏領口,又彷彿嫌那袖口太緊,將右邊袖子略挽了挽,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臂來:“在下與兄長原本出生在富庶人家,家中薄有資產,雙親恩愛,我兄弟二人也和睦。三歲那年春日,父親帶一家人出門踏青,途中見春光美好,便停下來煮茶觀賞……卻不想遇到歹人劫財,父親敵不過歹人人多,慘遭殺害,孃親趁亂將我兄弟塞入旁邊灌木,方能逃得一死,而自己卻沒能躲過,一同出門的兩名婢女十多個侍從無一活命。”
說到這,花蠶輕聲嘆了口氣:“在下與兄長不過三歲稚童,慌亂在林中亂走一陣,皆是飢?渴難當,終致昏厥……待在下醒過來,已然沒了兄長的蹤跡了。”他頓一頓,視線移到花戮身上,仿若詢問。
花戮也看他一眼:“找野果,被師父擄走。”算是答了花蠶的疑問。
衆人一聽便知,各有唏噓,想必是做哥哥的那時擔憂弟弟,就想先去尋些食物給弟弟飽腹,不曾想被山中閒人帶走收爲弟子,從此失去弟弟消息。如此陰錯陽差,使兄弟二人一別十餘年,真是讓人惋惜。
“原來如此。”花蠶點一點頭,“我醒來沒見哥哥,大哭大鬧,卻引來救了我的人,便是後來收我做了義子的花姓夫婦,既是本家,又救了我性命,想來也是有緣,我就拜了父母。”這些話,便是對花戮解釋的了。
跟着又擡起頭:“在下明瞭身處何地後,再詢問兄長下落,才聽義父說起,那時只見着在下一人。”說着脣邊溢出微微苦意,“在下在山地上暈迷,加之吹了冷風,便虛了身子,這些年義母重金調養,也不得痊癒,只比小時好了些,能自在走動。”
“在下冒昧,小公子是如何得知花少俠下落的?”竹玉側過身,有些好奇似的開口問道。
花蠶眼裡閃過一抹悲傷:“義父年邁,四年前便過世了,義母憂慮成疾,不過一年也已辭世,在下守孝三年,後聽聞卞陽有個可以買賣消息的地方,就專門尋了來……”接着眸光亮了亮,“可沒想到居然在路上聽聞有與在下面貌相似之人出現,也正走了這條路,在下心中歡喜,便追了過來。”他轉頭看向花戮,“果然是哥哥!”
這一席話說得天衣無縫,楚辭正一下神色,才道:“令尊令堂之事,還請小公子節哀。”
“能與兄長相聚,已是不幸之大幸。”花蠶一拱手,謝過了楚辭好心勸慰之意。
事情也差不多都明白了,一時無人說話。
此時楚辭推座而起,連連致歉:“花小公子一路尋親而來,只帶了兩個侍從,想必辛苦得很。看我疏忽了,該讓小公子先歇息纔是。”他說着一招手,就召來幾個僕從,要給花蠶另闢個清幽院子居住。
花蠶起身推道:“楚家主勿需如此費心,在下與兄長多年未見,正可同住一處。至於兩個侍從,就請楚家主隨意安排便了。”
花戮性子冷,楚辭仍是看他,等他說話。
花蠶也望過去,眼裡一片澄澈,柔聲求着:“哥哥,讓我與你住在一起,好不好?就同小時一樣。”
“好。”花戮回答沒有猶豫。
花蠶眼裡含了笑意,花戮一站起身,朝楚辭一頷首,說一句“告辭”,抓住花蠶的手腕,就將他拉了走。
顧澄晚與方狄急急跟上,衆人也只站起身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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