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9
雲冽反手,一劍刺出!
“鏘——”
兩種銳器相交,擦出明亮火花。
隨即一道殘影曲折而動,因其遁速極快,竟將一條影子化作了數條般,使人看不明它的來路去路,十分詭譎。
然而云冽神色不動,手腕振動間,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正是將那影子多番襲擊,全都擋住,那劍光彙集,水潑不進,極是嚴密。
聲響足足有數百上千記後,那人影終是後退數步,顯現出本來的面貌。
它原來也是一頭妖魔寄子,生得極其醜陋,眼中惡毒之色毫無掩飾。
此時它雖是退後,卻並未停止動作,而是張口一噴,就有一團血光如同火焰,長長拖曳,激射而出,直往師兄弟二人之處衝去!
徐子青早在察覺危機後已然睜眼,見到這寄子,自其視線裡立時認出,它分明不是旁人,而是那血魄魔尊所化寄子!
是了,若非是血魄魔尊,再無人同他們師兄弟兩個有如此深仇大恨。若非是血魄魔尊,也未必會有這般卑鄙無恥,趁着他二人已然疲憊時偷襲而來!
於他們二人而言,此時當是艱難。
可又是於他們二人而言,又何嘗不是也懷有仇恨?
雲冽出手如電,叫那血魄魔尊沒能得逞,但這血光撲來時,卻也更快。
似乎在剎那間,就要撲到徐子青的面上!
那血光裡煞氣極是驚人,倘使當真觸碰,怕是就要化作一灘血水了。
徐子青目中青光閃動,意念動時,一根妖藤揚起,對準那血光猛然抽打!
血光綻放,居然又變作許多血珠,一邊迸射而來,一邊爆炸開去。
這時就有一道劍意分散,在兩人面前形成光幕一般的屏障,把那些爆炸的力量,也盡皆阻擋在後了。
而血魄魔尊,又有後招。
它的身形與那血光幾乎同時前傾,每奔走數步,就猛然漲大幾分!
短短一段路程裡,它便由尋常寄子的三丈高,變成了數十丈高的血色妖魔!
這正是,它以寄子之身,把法身釋放出來。
——照理說,這寄子外皮堅硬,已然能容納其本來力量,無需變作法身。且即便寄子也可使用邪魔神通,到底與邪魔有所不同,那法身神通若是使出,對自身就有損傷。
可血魄魔尊在這一場大戰時,本來也並未一定要活下來,自也顧不得這種神通對己身損害。它已成執念之事,便是要將兩人殘酷殺滅,至於旁的物事,哪怕是它這一條醜惡性命,又算得什麼?
早非是其最在意之物了。
待法身一出,這血色巨魔當即一腳踩踏,所踩之地,正是徐子青與雲冽所在。
徐子青眉頭微皺,周身青光纏繞,就要出手。
卻聽雲冽道:“子青莫動。”
此時徐子青恰在行功,若是突兀動作,即便那煞氣惡念並不能徹底反噬,也有可能殘留識海之內,到後頭再來淨化,就要更難幾分。
徐子青聞言,稍稍一頓。
雲冽一個晃身,已立在徐子青身前:“有我。”
徐子青心下一暖,知道師兄心意,便是應聲:“是,師兄。”
隨後,他將那血藤驅使,往後退去數丈。
下一刻,雲冽身形暴漲。
待入得出竅期,凡修士皆可凝聚法身,修爲越是精深,則法身越是強悍。且法身可大可小,小則有數丈之高,多則可達百丈有餘,當真極爲強悍。
用這法身與人爭鬥,於出竅以上修士而言,纔可將己身實力發揮最大,而這法身若僅是變化也就罷了,若是以此用出神通,消耗真元也更爲劇烈,往往除非背水一戰,並不會在尋常鬥法裡顯化出來。
但此時雲冽不僅真元只餘三成,那血魄魔尊也使出法身,他要護持師弟,只能以強攻強。倘使他還以尋常身軀對抗,便只做抵擋,都要浪費好大力氣,便是十分不值了。
這一瞬,只見得用一股澎湃劍意沖天而起,只在一息之內,雲冽已然化作了同樣有數十丈高的巨人,仍舊一身白衣,仍是手持黑金巨劍,但此刻他全身上下都煥發出鋒銳劍光,好似是以無邊劍意凝聚而成,又爆發無盡殺機,彷彿由純粹殺意造就!遠遠看去,竟不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能見到一團恐怖殺氣,冰冷凜冽,往四面八方流溢!
徐子青亦有些震撼。
師兄的法身,他亦不曾見過……
那血色巨魔本是一腳踩來,然而云冽反應極快,他瞬時也化作巨人,驟然擡起右腿,與其猛然相撞!
“轟!”
兩股力量相接,那衝擊之力迸發四射,周圍許多兵將、妖魔,也在這等衝擊之下受創,其餘人等實力不及者,都是立刻遁走,將此地空了出來。
雲冽將黑金巨劍一斬而下,那滔滔劍意疾劈過去,空間發出爆鳴之聲,似乎有要被這銳利之力切割來開,幾乎發出裂帛聲響。
那血色巨魔略退一步,手持長槍,對那劍意抵擋攻擊。
與此同時,雲冽身形微彎,另一手直往地面一撈,登時將他那師弟持在掌心。
徐子青毫不抵抗,他坐在自家師兄手中,一念而動,把那妖藤收回,沒入小乾坤陰魚之中。而他自身,則將青色光芒運轉起來,再度吞服丹藥,極力恢復實力、淨化煞氣惡念。
雲冽將徐子青置於肩頭衣領之內,徐子青與此時雲冽相比極是渺小,但因與師兄肌膚相貼,觸及那等微冷堅硬肌理,心中安穩之餘,恢復起來也越發快了。
到這時,雲冽心無旁騖,可與那血色巨魔一戰!
徐子青低聲道:“師兄速戰速決,莫叫他拖延。”
三成真元維持法身,必然不能持續太久。
雲冽“嗯”一聲,與那血色巨魔相對。
血魄魔尊長槍連動數百次,纔將那道劍意絞碎,又見雲冽已將徐子青護住,思及自己那慘死愛侶,心頭越發不甘。
爲何他們能如此恩愛,他卻要與心肝兒生死兩隔?
爲何他們可並肩而行,他的心肝兒卻要半途隕落?
皆是此二人之過!
一陣悲慟下,血魄魔尊將長槍疾刺而出,再不願看那兩人眼神默契模樣。
雲冽也不慌張,他如今真元不濟,無法長久催動劍意,但本身威壓仍在,卻與真元無關,可來震懾對方。同時,他便以劍術對敵——想他爲領悟劍道,多年來不知磨劍多少次,更在那劍靈塔中那般歷練,所習得之劍法無數,自身也曾創出幾式劍招,現下盡數使來,從容不迫。
兩人一時殺得激烈,卻互相奈何不得。
血魄魔尊一面怨恨,一面也驚異無比。他爲復仇不僅苦修許多年頭,更不惜化身寄子,提升實力,如今的力量,比之大乘期的修士,也並不差上幾分。然而他分明已是尋得對方虛弱之際前來襲殺,卻仍舊被其抵抗了住,還可與他如此街……需知當年他那心肝兒幾乎將此人滅殺,雖不知他如何迴歸,也仍是浪費了許多光陰,但如今竟然又追趕上來麼!
這般的天資,這般的悟性,這般的運道!
爲何上天不公,竟讓此人崛起!
越是這般想,血魄魔尊出手越是凌厲。
雲冽周身的殺氣、劍意流失得很快,而也是因此,讓雲冽那白衣身影,也變得漸漸有些虛幻起來。
血魄魔尊原本不能將他如何,可現下眼見雲冽法身受損,心頭大快,已然是穩穩佔據了上風!
但是,雲冽卻未有絲毫動搖。
在他領口處的徐子青,也是心無雜念,藉助先前雲冽所贈那縷黑金劍意,把僅餘的最後幾許煞氣惡念,也迅速絞殺。
血魄魔尊攻擊更快,雲冽的法體消散也更快,他體內的真元,此時已不足一成了,甚至他的另一隻手臂,他的腿腳,也都變得模糊。
而他的領口處,依舊完整、凝實。
血魄魔尊見雲冽如此護持徐子青,心中恨意一起,不由傾身而來,他拼着受那雲冽一劍劃破腰側之傷,也要疾奔到雲冽身前,將那長槍猛然捅出——
“啊!”
然而,他卻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
原來是一縷黑金光芒,朝他胸口凹陷處直刺過去,他卻是險而又險轉動身形,把那弱處避過,可那縷光芒,還是把他左臂切斷半截!
同一時刻,這血魄魔尊見到前方光芒急衝而起,有無盡平和生機之氣,就往四面八方,都擴散開去。
凡在這等生氣中的仙修們,居然都倏地減輕了幾分痛楚。
這時候,又有一尊極高大的法身靜靜站立。
他身形亦高達數十丈之多,足踏近乎千丈的青色巨龍,青衣獵獵,長袖飄飄,瀟灑清逸。其氣息浩瀚蒼茫,□的些許肌膚處,有血色藤蔓紋路往衣內蔓延,似乎是遍及全身,與他眉心那一點青芒交映,竟在那溫和包容之內,又生出一分凌厲詭異之美。
徐子青終是在最後一刻恢復如初,也將法身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