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馬上接嘴道,“陳叔叔,這點我可以作證,冀哥哥現在跟我談學問的時間比談吃食的時間多得多。”
旁邊的孫先生也點頭道,“陳冀的確功課大有長進,這次歲末的考試,他的成績在班裡排中上。”
陳之航和陳老爺子聽了極高興,連聲說着謝謝孫先生。
孫先生擺手道,“陳冀能有如此進益也不光是我教導的結果。主要還是鄭老先生,名家就是不一樣,往往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雖然他教陳冀的時日不長,但作用極大。”
林老爺子接口道,“那鄭文昆前兩天才給我來了信,說是翻年三月便會帶着兩個孩子來南山居住幾個月。主要是讓祥兒跟着孫媳婦學丹青。”
衆人一聽,十分高興,南山居又該熱鬧了,經濟學問特訓班又要開學了。
臘月二十八日晚,林昌祁和江又有一起回來了,李華雲有了身孕,怕路上有閃失就沒敢讓她回來。
林昌祁先去新園拜見了兩位老爺子,之後又同林老爺子關着門談了很久。
兩個孩子本來想去新園找爹爹,江又梅沒讓他們去,“爹爹在同爺爺談重要的事情,不能打擾他們。爹爹一會兒就能回來。”
兩個孩子在南園眼睜睜地等着林昌祁,卻是等到快睡覺了也沒見人過來。江又梅哄着他們兩個,“快去睡覺,明天一睜眼便能看見爹爹了。”
小丸子聽了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哭聲特別響亮,劃破了南山居寧靜的夜空,顯得很是恐怖。“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嗚嗚……”
小包子也是緊抿雙脣,就是賴在江又梅的臥房不走。
江又梅無法。“好,好,不走。不去睡覺。”最後,三母子都倚在江又梅的大牀上睡着了。等林昌祁半夜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樣的場面,兒子抱着女兒,睡在大牀的裡面,江又梅睡在牀外面,三人都只脫了外衣,身上搭了牀薄被子。
春花輕聲說,“哥兒和姐兒要等大爺,都賴在這裡不走。困極了才睡着。”
“無礙,不要吵醒他們。”林昌祁輕聲道,心裡不由地涌起一股股的暖流。他很小便被爺爺弄去軍營、邊關歷練,對待跟家人的聚和散不是很在意。但看到如此依戀自己的一雙兒女,還有肚子已經微微有些凸起的媳婦,那種濃濃的愛意油然而生。
他洗漱完後,就在江又梅的外邊躺下了。雖然動作很輕,還是把江又梅驚醒了。
“大爺咋纔過來呢,出什麼事了嗎?”江又梅輕聲問道。
“沒甚大事,只是有些朝堂中的事要跟爺爺商量一番。”林昌祁輕聲笑道。然後伸出一支胳膊抱住江又梅道,“睡吧,別把孩子們吵醒了。有事明天再說。”然後又親了一下她的脣。
當鳥兒在房檐下嘰嘰喳喳地叫起來,微白的光亮從窗戶外透進來的時候,小丸子竟是第一個醒來了。她一翻身坐了起來,使勁揉了揉眼睛。咦?自己咋睡在這裡咧?再仔細看了看,爹爹竟然回來了。
“爹爹,爹爹,抱丸子,不抱孃親,抱丸子。不抱孃親。”她大着嗓門喊起來。
另外三個人都被她鬧了起來。林昌祁看到女兒吃醋的樣子樂了,把摟着江又梅的胳膊收回來笑道。“好,爹爹抱丸子。不抱孃親。
伸過手把小丸抱了過來,使勁親了兩口。
小包子也笑道,“還有兒子咧。”
林昌祁又伸出另一支胳膊摟住兒子,任兒子在他臉上親了兩口。
春花和蓓紅、小夏聽見屋裡有動靜了,便進來服侍主子。看見他們幾個人鬧在一起也不覺得詫異,實在是習慣了。
林昌祁回來了,一家四口便都去了新園,在那裡的偏廳陪着兩個老爺子一起吃早飯。
今天大年二十九,不知道江又山會如何跟老爺子攤牌。江又梅想到,如果老爺子實在不允許他們去把李氏接回江家,她就把李氏接回南山居來過年。
辰時一過,江又山、江又有兩兄弟便穿着嶄新的官服、戴着官帽,和江大富一起向老宅走去。
兩兄弟原來回村後從來都穿便裝,見着人也笑容可掬。而今天卻官威十足,嚇得鄉民們看見他們躲得遠遠的,都不敢上前來打招呼,生怕一句話沒說好討了官老爺的嫌。
此時江又書一家正在搬家。昨天已經把江大車家裡的東西從倒座房裡搬去了後罩房,他們家的東西也搬進去了一大半,今天再收個尾就完。小衛氏一直在阻撓搬家,要做新郎官的江大學跟小衛氏在掰扯着。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王氏拍拍雙手去開了門,看到兩兄弟如此嚇得不輕,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話都說不出來。
而正在院子裡跟江大學掰扯的小衛氏看到兩兄弟穿着官服來了,而且神情也極其嚴肅,以爲他們是爲李氏討公道來了。自己之前也沒少出餿主意,嚇得搖晃着雙手道,“娘唉,抓我們來了?哎喲,休李氏是爹和娘起的頭,不關我事,可別抓我呀。”
江大學氣得去捂她的嘴,“你胡說八道什麼咧?”
兩兄弟沒理她,直接進了正房。江老爺子正在廳屋裡抽大煙生悶氣,看到兩個孫子穿着官服威風十足地走了進來。
老爺子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倒沒被他們的氣勢嚇到。冷笑着說,“咋咧?到老子家裡抖威風來了?憑你們再威風,也是江家的種,也是老子出銀子供出來的。”
兩兄弟聽了也沒說話,在他面前站定後,把官服脫了下來,又把官帽取下,一起跪下把官服和官帽高高舉起。
江又山說道,“爺,你說得沒錯,我們是江家的種。所以,纔會被江家所作所爲連累。”
江又有又接着說道,“既然當了官早晚有一天會被砍頭,還是不當這個官了。爺就把官服替我們保管着,我們年後就辭官。”
江老爺子一聽他們要辭官就嚇着了,他們江家好不容易纔從泥腿子上升到官家,而且三孫子還躍入了省城權貴圈子,咋能讓他們再把江家打入原型咧?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吼道,“咋咧,當得好好的爲啥要辭官?兩個小兔崽子,快說,爲了啥事要辭官?”
江又山道,“任由自己親孃被休棄,是爲不孝。任由祖父生病不能在牀前敬孝,是爲不敬。任由家中長輩不慈不睦,是爲失察。任由親戚爲非作歹、肉魚鄉鄰,是爲失德。”
江又有又道,“這種不孝、不敬、失察、失德的官員只要被言官彈劾,輕者罷官重者砍頭。我們兄弟已然犯下了這四條,既然知道是這個結果,這個官不當也罷。”
“放屁!”江老爺子大罵道,“你娘啥時候被休棄了?沒有嘛,她還是我家二兒的媳婦嘛。我也只是生了一點子小病,就是有些想你們爹了,現在他來看我,我的病就好了。還有,咱家哪個長輩不慈不睦了?若是指小衛氏,我現在就讓大兒把她休回衛家去。爲非作歹、肉魚鄉鄰你們是指衛家吧?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收拾他們,一定要狠狠收拾他們!”
小衛氏看見兩兄弟把官服脫了,纔敢躲在門外看熱鬧。一聽老爺子說她不慈不睦,還要休她,不幹了,大聲說道,“爹,你說啥咧?我哪裡不慈不睦了?還不都是你,非得把那個衛蘭香弄來當平妻,咱們家裡纔不和睦。”
江大學氣得把罵罵咧咧的小衛氏反扭着胳膊弄去了東廂,正房裡纔算清靜下來。
老爺子笑呵呵地把兩兄弟拉了起來,又讓衛氏和王氏去弄些下酒菜,幾人便在屋裡悄悄商談起來。半個時辰後,正屋裡便沒有了剛纔的劍拔弩張,幾人談笑風生。老爺子讓兩個孫子把官服穿上,他越看越樂呵。兩個孫子也極其孝順,一個爲他按摩,一個爲他斟茶。
當老爺子聽說江又山有可能升遷綿州府的代理知府後,高興得心都快跳了出來。天哪,知府大老爺啊,那是多大的官!雖然只是一個代理,但做好了就可以轉正啊。
這真是朝裡有人好做官。孫子的縣令還沒幹滿三年,但因爲襄漢省的李巡撫與林家交好,又比較賞識江又山,便推薦了他。而吏部侍郎又是鄭老先生的大兒子,這個肥缺若不出意外,肯定會落在孫子的頭上。
江老爺子樂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只看見一張老臉上多了兩道深褶子。然後,他又起身淨手焚香向烈祖烈宗彙報工作。
等他彙報完畢,江又山低聲說道,“這是我回鄉前李巡撫派人給我送的信上說的,正式任命要年後纔下來,爺先不要把這事說出去。”
老爺子聽後使勁點着腦袋,“爺知道,爺不傻。”
江又山又說,“這個官要當實了,也得家裡人爭氣,不拖後腿才行。那王知府之所以被罷了官,就是因爲婆娘和兒子蠢笨,縱着親戚爲非作歹,害死了人命,才被言官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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