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及感悟再有突破,徐千秋心情大好,難得尊老愛幼一回,豁然笑道:
“前輩教訓得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小子以後收斂些便是。”
瞥了一眼龍虎山斬魔臺,李淳罡感概道:
“龍虎山能與兩禪寺,南北對峙千年,果真小覷不得。
後山之中,難保會有那麼幾位不願飛昇的天人,或者道首,坐鎮其中。
只是可惜,如今老夫早已過了鬥狠的歲數。
若非如此,定要一人一劍,孤身上龍虎,一一戰之。
現在,老夫只一心想着,收姜丫頭和徐鳳年做徒弟。
傳我衣鉢,教導出兩個陸地神仙,此生,足矣。
徐一指,你說說,老夫方纔這招,帥不帥?
現在收小泥人做徒弟,把握是不是大了幾分?”
見徐千秋不答話,老頭兒看將過去,見他盯着龍虎山放向,躍躍欲試,頓時黑了臉,道:
“方纔還說,以後知道收斂些,你該不是,心生打算,一一單挑龍虎後山那幾位老怪物吧?”
聞言,徐千秋訕訕一笑,收回目光,道:
“老劍神說笑了,晚輩豈是那等狂妄之人。
龍虎山貴爲天下第一大派,底蘊深厚,我怎麼也是不敢挑釁的。”
老頭兒撇撇嘴,心道,若不是第一大派,只怕你小子還不屑挑釁呢。
一旁,二公子徐鳳年第一次聽聞道首一說,疑惑問道:
“哥,道首是什麼?”
徐千秋瞥了一眼蜷縮在地上,還在哭泣的軒轅青鋒,及不遠處的雍容婦人,說道:
“道首,便是道教當代祖師爺,與佛門領袖,佛頭,地位相當。
只不過,這位置太燙屁股,佛道兩教,有資格坐上這位置之人,心性皆爲淡然之輩,不樂意做這出頭鳥。
那些個,削尖了腦袋,拼死拼活,想當道首佛頭的,卻盡是些沽名釣譽的宵小之輩,大多與朝廷、官府,離得太近,人望不足。
所以,百年來,除了齊玄幀這位道首當之無愧外,其餘人等,皆難服衆。
至於佛門裡,白衣僧人李當心,西行萬里求經,曾有機會做那佛頭。
可惜,人家拍拍屁股,轉身娶妻生女去了。
故而,道首、佛頭之爲,空懸已久。”
一旁,李淳罡點點頭,掏了掏褲襠,毫無陸地劍仙的仙人出塵氣質,道:
“說起這個,老夫御劍大雪坪時,察覺到龍虎山有幾座山峰,氣機難測。
其中,天師府有道人阻攔,真君觀,亦有人出手擾亂。
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在於雲錦山那裡,一道氣機,充沛至極,足矣喚作氣運。
便是如此,卻獨獨不肯出手。”
聞言,二公子徐鳳年愣了一瞬,繼而,轉頭看向兄長徐千秋,心有疑惑。
始終撐傘,爲軒轅青鋒遮擋風雨,徐千秋握緊傘柄,略顯陰沉,道:
“那人便是趙黃巢無疑,龍虎山上的古怪道人,昔日京城白衣案的參與者之一。
其人,乃離陽皇室成員,於龍虎山修道。
當日,匡廬山劍崖,便是他,天人出竅,乘龍而來!
相貌看去,只在三十,四十歲之間。
實則,已活了五六個甲子。
這道士,口口聲聲替天行道,端的好大氣魄架子!”
其中,許多詳情,徐千秋自不會細講。
畢竟,那場雙龍之爭,太過晦澀玄妙。
如今,尚且有軒轅青鋒這等外人在場。
傘下,裙襬都浸透在水中,軒轅青鋒終於緩緩回過神來。
搖晃着站起身,面朝徐千秋跪下,眼神冰冷,不帶感情,道:
“求世子殿下救我父親,只要能救活我父親,徽山萬物,願拱手奉上,且,自即日起,做牛做馬,我軒轅青鋒絕無怨言,永不背叛……”
徐千秋低頭,軒轅青鋒並不是很漂亮,不如胸甲魚幼薇兇險,不如牀甲裴南葦戰力卓絕。
甚至,都未曾入得天下胭脂評。
此刻,哭得梨花帶雨,卻別有一番風味。
雍容婦人亦跪下,咬着嘴脣,帶着血絲。
看着這個自己與之賭氣了十幾年的男人,昏迷不醒,已沒了呼吸,脈搏漸弱,婦人忽然迷惘若失。
對於活着,她本就迷惘。
如今,更迷惘了。
愛?
不愛?
她不知道。
被軒轅大磐看中,誰能體會她的苦楚?
一個女人,她又能如何反抗?
丈夫?
軒轅敬誠又能護得住她?
心死之際,天下第一樓尋到了她。
自此,她有了一絲希望。
心境與原著相比,自是大不相同。
如今,軒轅大磐終於身死,可是,那個與之賭氣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也瀕臨死亡。
最後一絲希望,也終於斷了。
雖不願承認,可大概還是愛的吧。
只是覺得,自己已非清白之身,非乾淨之人……
也是怨恨軒轅敬誠的不爭,無能,懦弱。
那漫天雷劫之力,終於證明,這個男人,並非不爭,而是在隱忍。
婦人磕頭,額頭,髮絲,激起泥濘之水,濺了自己一臉,也毫不在意。
聲音顫抖,沙啞,無力,道:“求尊上,救,救,救我軒轅夫君一命!”
吐出夫君二字,對她來說,何其艱難。
嘴脣,已被自己咬出鮮血。
尊上?!!
軒轅青鋒如遭雷擊。
羊毛裘老頭兒只當這是婦人對徐千秋的尊稱。
但是,身爲樓外樓之人,軒轅青鋒卻是知曉,“尊上”二字,意味着什麼。
一時間,怔在原地。
深深看了眼匍匐跪於泥濘之中的婦人,再無往日半點雍容,徐千秋微嘆息一聲,道:
“世人皆罵你不守婦道,無情無義,卻無人體會你之心酸。
我欣賞你的,隱忍、狠毒。
但是,若你是我媳婦兒,我定一掌劈了你!
不過,你既是樓中之人,遭此變故,我無有不援手之理,只是,你要想清楚,是否值得。”
軒轅敬誠,及眼前這雍容婦人,徐千秋都極爲欣賞。
二人此生,也算是有緣無分,遺憾一生。
若軒轅敬誠身死,想來,雍容婦人也絕不會活着。
若婦人死去,軒轅敬誠身爲舔狗,又豈會獨活?
這亂世,與這對苦命佳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戲弄?
非也。
不過造化弄人罷了。
這世間多少癡兒女,生生死死,情情愛愛,看破紅塵,談何容易?
“求尊上,救我夫君!”
再吐夫君二字,婦人終於不再覺得難以啓齒。
徐千秋看向泥濘之中,只剩下最後一絲脈搏生機的軒轅敬誠,自言自語道:
“媳婦兒被人糟蹋,卻眼睜睜看着,只此一點,我徐千秋,瞧不起你。
但是,爲之隱忍二十餘年,讀書二十餘載,一朝入陸地神仙,爲母女二人,甘願赴死。
就此而論,我徐千秋,佩服你。”
說罷,雙手齊旋,快速運轉,血煞之意,遍佈場中。
於漩渦之中,空間之內,一杆長槍,雷電閃爍,緩緩而出。
“老頭兒,助我一臂之力!”
聞言,劍仙李淳罡翻了翻白眼,道:
“現在想來,讓老夫陪你上大雪坪,怕是早有預謀吧!”
話不停,手中動作卻不慢,揮袖間,兩袖青蛇出,托起軒轅敬誠身體,飛入半空。
李淳罡運功護住其心脈,徐千秋手中長槍,剎那刺出,正中其眉心。
大黃庭之力,十之其三,就此耗費。
第一樓獨有保命金丹,亦耗去一枚。
終於保住軒轅敬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