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小滿武送到驛站,交於董卓之手,徐千秋離開後,並未急着出城。
登上城牆,遠遠看着掛劍閣。
臨行前,徐驍有交代,讓他到飛狐城找一人, 帶一句話。
那人,是北涼軍舊將。
徐千秋轉身,直接走向劍閣一處角落。
牆垛上,躺着一名酣睡曬太陽的邋遢漢子,嘴裡不時呢喃了幾聲。
忽然,那人一個側身翻,險些便墜下城牆。
所幸,他是往牆內摔。
徐千秋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卻也不叫醒他。
見其摔落下來,卻也不上前幫忙。
醉酒的邋遢漢子,在摔醒後,第一時間,並非是慶幸餘生。
而是,小心翼翼撫摸腰間懸掛的酒葫蘆。
見酒葫蘆安然無恙,這才擡頭,茫然四顧。
在看到徐千秋後,亦是無動於衷。
這酒鬼,滿臉絡腮鬍子,靠着城牆,仰頭灌了一口烈酒。
嘴裡哼了一曲霸王卸甲,用的,卻是北涼腔。
悠然自樂,好不自在。
這是, 一名身材高大, 卻傴僂的僕役, 跑上城頭。
在其手裡,捧着壺酒。
見到徐千秋, 那常年蒙城死寂的瞳孔,忽地閃過一絲詫異。
雖稍縱即逝,但仍被徐千秋捕捉到。
二人擦肩而過時,這僕役頓了頓腳步。
默不作聲,上前給主子空蕩大半的酒葫蘆倒滿酒。
這奴僕,是個雞眼。
半醉半醒的邋遢漢子,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柄上鑲嵌明珠的匕首。
自顧自刮,在一旁颳起滿臉鬍子來。
忙碌了一會兒,斜眼望向徐千秋,罵罵咧咧道:
“小白臉,瞅啥瞅,想當年,老子帶了兩柄劍到這飛狐城。
一柄燭龍,掛在閣內,另外一柄,則賣給城牧府,掙了黃金千兩。
你個小白臉, 憑啥用那看酒鬼的眼神看着老子?”
老子?
徐千秋微微眯眼, 雙眸之中, 血色光芒,一閃即逝。
在那醉酒的邋遢漢子的脖頸處,一絲血線,驟然出現。
方纔還醉醺醺的漢子,此刻,捂住自己脖子,雙目圓瞪,滿是不可思議。
然後,倒在了草垛上。
鮮血,漸漸染紅茅草。
那個僕人,一直以來,都是個啞巴。
見主子被殺,他趕忙轉身,朝徐千秋不斷作揖求饒。
徐千秋笑了笑,轉身,看向已被巨大掌印毀去一半有餘的飛狐城,負手而立,平靜道: шωш✿ⓣⓣⓚⓐⓝ✿C〇
“你的功法雖然高明,對我而言,卻如圖虛設。
雖然我對你們吳家劍冢並無好感,但今日,我並非是爲殺你而來。
而是,有人要我捎一句話。
那人原話是,你帶出來的卒子,拉了屎,就得你回去擦屁股。”
說罷,徐千秋頓了一下,轉身便走,毫不拖泥帶水。
眼前這位僕人,便是徐驍要找的那位北涼舊人。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身份,北涼王妃,吳素的親弟弟。
當今北涼新王的舅舅!
但,見面到結束,徐千秋並未稱呼其一聲舅舅,甚至,態度過於冷漠。
叫鄧太阿一聲舅舅,尚可。
至於眼前之人。
徐千秋壓下心中殺意,緩緩走下城牆。
這位從吳家劍冢出來的上一代天才,這麼多年,卻一直在北莽之地,隱姓埋名,裝作聾啞人。
見那白衣公子遠去,身形傴僂的僕人,依舊眺望遠方,伸手撫摸着臉皮,平淡,自言自語道:
“自封竅穴,封閉修爲,不露氣機,這已算是我吳家劍冢,最爲上乘的枯劍法門。
當年,與李淳罡比劍之後,偶有所悟,本以爲,已神功大成,不曾想,今日卻被一個晚輩後生,一眼看穿。
徐千秋?陸地神仙神仙?
爲何我方纔觀之,卻不過指玄初境,難道,傳言有誤?”
當年,他憤懣於大將軍徐驍的不做皇帝,便百般心灰意冷,選擇練了枯劍。
想着,昔日吳家先祖,曾九劍破萬騎。
這其中,有斷劍四柄,遺落於北莽。
於是,他便來了。
爲隱藏身份,不惜自封修爲,僞裝成聾啞人。
甚至,給人做了僕役。
僕役指甲,在臉上刻畫,滲出血絲,似乎厭惡這張麪皮,緩緩說道:
“枯劍本無情,姐姐,伱既沾染了情思,哪怕,你打着入世的幌子,此生劍意,卻再也不純粹了。
一如當年,你在皇宮裡,最終卻只達到僞境。
到頭來,不過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否則,你如何會落下不治病根!”
吳素雖是他的親生姐姐,但兩人素來不合,也不親。
相比之下,吳素對鄧太阿這個外人更好一些。
就像……
他這位舅舅,與徐千秋、徐鳳年等幾位外甥,關係平平,反而,他與陳芝豹,更爲親近一些。
於北涼大軍之中,這位“舅舅”,屬於陳芝豹一派。
當年,徐驍拒絕手下將領黃袍加身後,這位吳王妃的親弟弟,便有擁護陳芝豹自立門戶,起兵稱王的心思。
念及此處,徐千秋心中殺意再起。
若非與陳芝豹有約在先,今日,他非殺了此人不可。
但,機會,也僅此一次。
一如,他也給了陳芝豹一次機會。
是否選擇背叛,是生是死,全看二人如何抉擇。
大義滅親?
北涼王府與吳家劍冢,只有仇,沒有親。
僕役站在城頭,看向遠方,低聲自言自語道:
“血緣關係,自是無法否認,不過,練了枯木劍意,老夫已經不在乎什麼血緣關係了。
大將軍,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啊。
只是,我如何也沒想到,竟會是親外甥,親至飛狐城。
大將軍啊大將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可你不知道,我吳起此生,最是無情,最是無理!
你又如何知道,陳芝豹不曾找過我?
你現在纔派人來,而並非你親自,那麼這一切,晚了!”
飛狐城遭難之日,這一日,狀元郎死於掛劍閣,被人一劍封喉。
滿城青樓,盡數悲慟,一同出資,厚葬了這位,讓無數少女春心萌動的傳奇男子。
那些個,兒女已長大的半老徐娘俏婦人,則悄悄暗自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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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百萬字起,現在,除了作者,卻一個人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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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人,但我還會繼續堅持的,留言爲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