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日修長的身子悠然靠在臺階旁的圓柱上,好整以暇看着速度堪比蝸牛,正慢吞吞往門口挪動的女人。
“喂!我真的去啦!”唐芯扭頭衝他嚷嚷道。
沈濯日暗暗一笑,下顎輕擡,一副縱容的樣子。
次奧!這貨能上道點嗎?
粉脣不爽地嘟了起來:“這會兒人家都出城了,要追上多不容易呀。”
“要命人爲你備馬麼?”沈濯日挑眉問道。
“……”備你妹!
唐芯氣呼呼瞪了他一眼:“反正我沒說謊,你愛信不信,要檢查,自個兒追去。”
她丫不伺候了!
唐芯甩手就走。
“朕幾時說過不信你?”帶着幾分無奈的聲線從後方飄來,身影忽閃,落定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大手輕拍着她的腦袋,“怎的這麼愛生氣呢?”
“哪有?”唐芯打死不承認。
微涼的指腹撫過她的嘴脣:“還說沒有?”
“額!”她頓時扁嘴,懶得和他爭論這種沒營養的話題,口風一轉,問道,“事情都解決了,咱們啥時候回國?不離開楚國,我心裡總是懸吊吊的。”
萬一哪天便宜姐的身份被揭穿,清華絕壁會黑化好麼?到時候,楚國的大軍分分鐘將他們包圍,想走都走不了了。
“放心,盟約已定,縱使他們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更何況,那人至今沒有動作,怕是傷勢嚴重,不得不做出讓步。
鳳闕宮交手之際,他就隱隱察覺到些許異常,比之之前過招時,那天的楚廉出招凌厲,遠勝從前,就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要與他爭個高低,但他的氣息卻並不平穩,且面色有異,當日他心急於救人,不曾深想,但離宮的這些天來,楚國種種不尋常的舉動,足以讓他猜到,楚宮有變,或者說,現楚國的掌權者身體有恙。
是以,這麼多天來楚國兵馬不曾出動,追兵更是消失一空,並非他放手了,而是傷勢過重,無追擊之力。
而和談的苛刻條件,楚國亦甘願妥協答應,這便是最好的佐證!
若非朝綱無人把持,楚國怎會退讓至此?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唐芯癟癟嘴,“可這世上不也有出爾反爾一說嗎?不管了,咱們還是儘早回去,省得夜長夢多。”
她歸心似箭的急切樣子,叫沈濯日分外滿足,眸中的沉思化作笑意,點頭道:“好,明日便啓程回國。”
“嗯嗯。”唐芯點頭如啄米。
次日,駐紮在臨虞城中的兵馬天還沒亮,就列隊撤到城外,登高遠望,黑壓壓一片人。
“消息已傳去邊城,我等行軍抵達,可在城外與他們匯合,同道回國。”龍威稟報道。
“做得不錯,”沈濯日讚許道,餘光撇向後院,這會兒,那丫頭怕還在廚房裡搗鼓那些吃食,像她說的那樣,帶在路上吃?
一抹寵溺的弧線悄然揚起,須臾,又隱去了,薄脣微抿,脣線透着絲絲鋒利,啓脣問:“讓你辦的事,辦得如何?”
“都安排好了,楚國賠款一事,已在城中瘋傳,只是因着我軍尚未撤離,故而,消息沒能
傳出去,只待大軍一走,相信用不了幾日,就會傳遍整個楚國。”說這話時,龍威剛毅的臉龐因激動染上一層紅暈。
楚國非戰敗國,卻答應賠償永騰一千萬兩白銀,可想而知,這消息若傳播開去,如今執政監國的攝政王,必會遭到千夫所指。
“待楚國內亂再起,短時日內,必難平息,那時,我等只需尋個名頭,便可揮軍討伐,一舉攻下楚國!”龍威斷言道。
“莫要小覷他的能耐。”沈濯日並不贊同,“他並非無能之輩。”
不過,時下楚國的局勢足夠叫楚廉頭疼上好一陣子,而這段時日,便是他解決榮家一黨的機會!
待內亂平息,他若仍死心不改……
黑眸裡掠過一道寒芒。
他倒是不介意同他堂堂正正戰上一戰!
一個時辰後,馬車在永騰兵士的護送下緩緩駛向城門,長街站滿百姓,可現場除卻馬蹄、車輪之聲,再無任何聲響。
“和昨天楚庭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啊。”唐芯撩開簾子,嘟噥道。
“明面上兩國雖然止戰,但他們仍飽受過戰火之苦,歡天喜地送行,你認爲可能麼?”沈濯日只覺好笑,搖搖頭,耐心地對她解釋道。
“也是哦。”唐芯吐吐舌頭,好嘛,是她沒想到這一點。
爲了化解尷尬,她忙不迭把扔到一邊的包袱抱在懷裡:“猜猜我都打包了些什麼?”
食指輕抵住額角,配合道:“是什麼?”
“嘿嘿,有煎餅、煎餃、還有春捲,”唐芯得意地打開,把裡邊的兩個大食盒拿出來,如數家珍般爲他科普,“這盒呢,都是點心,路上用鍋蒸熱,就能吃了。”
“這盒是我那天用宴會剩下的食材,做的魚乾,昨晚上我特地用麪粉裹着,油炸過,隨地隨吃。”唐芯抓起一隻食指長度的黃金魚乾遞給他,“試試?”
沈濯日眸光一閃,很給面子的張開口。
魚乾整塊含在口中,齒尖卻順勢咬住了她的指頭。
有什麼熱乎乎軟綿綿的東西,在她的指腹上游過!
臥槽!一不留神就被撩了!
唐芯渾身一僵,面紅耳赤地解救出手指,狠狠瞪他:“你故意的!”
眉梢高高挑起,玩味兒地笑了,那笑彷彿在說:是故意,又如何?
擦!簡直不能忍!
唐芯咬了咬牙,拳頭咯咯攥緊。
沈濯日略有幾分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擊。
唐芯冷哼一聲,麻溜地將食盒裝進包袱裡,然後將包袱藏在身後:“不給你吃了!你丫自個兒吃自個兒去吧!”
白瞎了她的心血!
嘴角不自覺抽動起來,僅是如此?
瞥見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唐芯忍不住樂出聲:“你不會是以爲我會用同樣的方式,報復回來吧?”脣角放肆的挑高,得意洋洋的說,“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做出主動往虎口裡鑽的事兒嘛?”
和他互撩?這種明擺着會輸得徹底的事,打死她,她也不做!
不會主動麼?
一抹狡黠的暗芒掠過眼眸,風中車簾上下飄舞着,沈
濯日寬袖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一道內力傳至指尖。
就在這時,耳廓敏銳一動,內力霎時間散去。
好整以暇地看着身邊眉飛色舞的女人,薄脣一勾,似在等待着什麼好戲。
數秒後,駭浪般的歡呼從後方的城門內傳出,百姓激動地登上城頭。
“走了!永騰的大軍真的出城了!”
“謝天謝地,咱們平安了!”
……
絡繹不絕的朗呼隨風飄來,那如火山爆發般的高呼,讓馬兒受驚過度,前蹄高揚,仰天長嘯。
“哎喲!”唐芯來不及反應,就顛得整個人朝旁邊倒去。
身子筆直撞上一堵堅硬結實的厚牆,剛想起來,腰間就被一隻大手緊緊箍住,頭頂上飄落下某人愉悅的輕笑:“娘子這不是主動羊入虎口麼?”
嘴上說着不會,可身體卻很誠實嘛。
唐芯腦海中驀地閃過這句話,接着,一張臉紅如火燒。
“意外!這叫意外你懂不懂!”
“嗯,”沈濯日忍笑點頭,“朕懂。”
“懂你還不放……”開,剩下的字被他含笑的聲線蓋過。
“女子多愛,口是心非,娘子是個中翹楚。”
翹楚個毛線!
“你少在這兒自說自話!都說了是意外!”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放手!”
使勁掰着腰間的‘鉗子’。
沈濯日手臂一緊,不僅沒鬆,反而力道更大了。
唐芯氣得張口咬上他的肩膀。
嗷嗷嗷,誰也別阻止她,咬死這貨!
即使怒火攻心,但她下口的力道依舊不重,不痛也不癢。
“娘子不妨使點勁兒。”沈濯日鼓勵道,眸中溢滿了濃濃笑意。
“你別以爲我不敢!”唐芯鬆口,齜牙咧嘴地低吼道。
沈濯日莞爾:“口說無憑。”
他故意鬆開手,側過身去,方便她動口。
唐芯磨磨牙,特有種衝動想讓他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可是……
肩膀泄氣的聳搭下去。
嚶嚶嚶,她完全狠不下心啊!
“嗯?”沈濯日染笑的眸再度轉來,似在催促她。
唐芯擡着腦袋,一臉嫌棄的說:“你肉太硬了,口感一點也不好!我纔不要啃呢!而且,你讓我咬,我就咬,顯得我多沒骨氣似的!”
脣邊的笑加深許多,心窩裡盪開一股暖心的甜。
這丫頭,怎麼就能這麼可愛呢?
唐芯還在繼續:“寶寶是有底線,有原則的人!就算你主動送上門,那也要看我心情!”
話落,視野裡那張丰神俊朗的面龐忽然放大。
喋喋不休的話語,全數封堵在了緊密相貼的雙脣之間,所有的埋怨,所有的羞意,皆盡消融在他的氣息裡。
馬車內驟然安靜下來,駕車的紅娘似是想到了什麼,微笑着,默默將行車的速度減緩。
楚國邊境,一匹快馬踏水而過。
“駕!”
馬鞭凌空抽落,血漬漫過馬鞍,在沿途經過的草地上留下斑斑血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