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了唐芯才磨磨蹭蹭來到御膳房,孫御廚細細追問她曠工半日的原因。
唐芯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小的昨天夜裡吃壞了肚子,一晚沒睡,今早沒能及時起身,所以誤了時辰。”
“人沒事就好。”孫御廚一臉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是吃壞肚子,其實小唐是爲昨日的膳食擔心到難以入睡吧?不止是他,就連自個兒不也一樣麼?
將孫老糊弄過去,唐芯立馬投身到幫廚的工作裡,麻利地揮舞菜刀,把大蔥切成工整的絲狀。
巳時,齊妃宮裡的一等宮女百禾來到御膳房外,這下子,孫御廚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唐芯在一旁攙扶着,只怕得軟到地上去。
“姐姐,您咋的來了?是昨天的膳食出何差池了嗎?”張御廚先幸災樂禍地盯了孫老一眼,而後,殷勤地問道。
唐芯翻了個白眼,別的她不敢保證,但論營養菜,她敢稱第二,天底下沒人敢稱第一,就是這麼自信!
“孫御廚,昨晚娘孃的晚膳是你親手做的?”宮女百禾直接跳過張御廚,挑眉看向渾身僵直的孫老。
後者緊張到臉冒涼汗,連句完整的話也沒說不出來。
唐芯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孫老,人家問你話呢。”
“……是,是!”孫老回神後,忙不迭點頭。
宮女面露讚許的微笑說:“娘娘昨夜吃過你的膳食,今兒一早起身,口瘡竟是好了些,這事你功勞不小,娘娘體恤下人,特地賜下些金銀細軟,以示嘉獎。”
她朝後揮手,尾隨的兩名太監即刻將手中捧着的雲錦絲綢遞給孫老,還有賞賜的五十兩白銀。
從天而降的餡餅把孫老砸得暈乎乎的,只覺像在夢中一般。
他沒受到齊妃的苛責,反而還得了賞?
宮女前腳剛走,後腳,御膳房的衆人歡天喜地的將孫御廚團團圍住,羨慕嫉妒恨地嚷嚷起來。
“孫老,恭喜啊!太醫治了好幾日的病,居然在你這兒好了,這回齊妃娘娘對你定是記憶深刻,往後怕是要平步青雲咯。”
“孫老不愧是孫老,以後有什麼好差事,可別忘了咱們啊。”
“小的們還得靠您提攜呢。”
……
獻媚之詞如潮水,將孫老淹沒,他反映過來後,謙虛地同衆人寒暄。
唐芯站在人羣外欣慰的笑了,嗯哼,她就說嘛,聽她得不會有錯。
張派的人冷冷看着這一幕,個個神色不愉。
“不就是得了賞嗎?咱們大人得過的誇多了去了,有什麼好得瑟的?”有人諷刺道,可看向那袋銀子的目光,卻充滿了垂涎與嫉恨。
張御廚陰冷地輕哼一聲:“多半是御醫開的良方起了作用,被這老傢伙撿了個大便宜!”
這話一出,張派的人如醍醐灌頂,連聲認同。
“說得也是啊,”唐芯聽到這些話,擺出張純良的笑臉說,“可運氣也不是想撞就能撞上的。”
話中暗藏的諷刺,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得明白,可偏生她端出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直叫張派衆人有火沒地兒撒,氣得臉龐一陣青一陣紫,後拂袖回了廚房,眼不見心不煩。
唐芯無辜的聳了聳肩,活該!她就是看不慣這幫人嫉妒的嘴臉咋的了?
孫老打發了衆人之後,找上唐芯,把人喚到院角。
“這次虧得你想出的偏方,治好了齊妃的病,這些賞賜該由你拿。”他大方地將銀子和布帛往唐芯懷裡推,不肯獨佔功勞。
“孫老,娘娘賜給您的東西,小的哪敢要?您就收下吧。”唐芯撓撓頭,推脫道,“您平時包容小的,小的都記在心裡邊呢,這些,權當是小的孝敬給您的。”
她還要在御膳房待很久,往後需要孫老幫忙的地兒多得是,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得了。
唐芯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那怎麼能行?”孫老說什麼也不樂意,他生性爽快,哪願意貪功?
唐芯說得嘴都快乾了,仍沒能說服孫老,最後只得想出個折中的法子:“要不,小的就要這塊布吧!好久沒制過新衣裳了,它能派上些用場,至於這銀子,您老啊,就放心大膽的收下,畢竟,沒有您老的大名,小的縱然有法子,也不可能送到娘娘手裡不是?”
銀子就免了,布倒是能送給小春做新衣裳。
孫老略一思索,終是同意了她的說詞。
這小子人品不賴,是個好的。
“小唐,我瞧你做事不錯,想正式收你當徒弟,你意下如何?”
“真的?”唐芯頓時大喜,“小的當然願意了。”
做徒弟和做廚工,待遇可不一樣,不僅是身份變了,檔次也高了不止一截,往後蹭吃蹭喝更加方便,白癡纔會拒絕呢。
夕陽落山時,唐芯哼着小蘋果蹦達回了若凌居,把布帛往前殿的梨花木桌上一擱,哼哼,等小春從後院過來,看到這禮物,不曉得該有多高興。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主子!”小春氣喘吁吁地衝進屋來,神色很是焦急。
正在內殿解着太監服盤扣的唐芯頭也不回地說:“小春,桌上的布你拿去……”
“主子,您快些上妝吧,奴婢方纔過來時,遠遠的就看見齊妃娘娘和晉嬪正往這邊來呢。”小春哪有心思管什麼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手指頓了頓:“過來就過來唄,又不是來找咱們的,多半是經過。”
她是有聽說過齊妃囂張跋扈的大名,也從同行嘴裡得知,這女人在宮裡邊幾乎是橫着走,可她途徑這兒,和自己有半毛錢關係嗎?
唐芯毫無壓力地想着,滿臉輕鬆。
“主子啊,齊妃定是來者不善!老爺素來和太后不對盤,宮裡三妃,除您外,都是齊妃一黨的,您忘了?上次,上上次,她登門找茬,把您氣得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這些交鋒,主子忘了,她卻記得很清楚,“而且,皇上上午纔來,齊妃娘娘多是得了信兒,嫉妒主子您得寵,故意來尋釁挑事的。”
臥槽,她和齊妃有舊怨?這種事爲毛不早點說啊!
唐芯一時急了,三兩下脫掉太監服一把塞到小春懷裡:“你踹牀底下去,然後去院子裡守着,務必要把人攔下來,等我化好妝,換好常服,才能放她們進來。”
“是。”小春風疾火燎奔出房門,如門神,杵在入院的拱形石門處,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場。
當然,若是忽略掉她泛白打顫的嘴脣,或許能更有些說服力。
混蛋皇帝,就知道給她招麻煩!
唐芯在心底咬牙罵道,用最快的速度把衣裳打整好,來不及梳髮只簡單用木簪盤起,坐在梳妝鏡前,搗鼓着胭脂水粉往面上塗,一個抽象畫般
精彩絕倫的濃妝剛完成,房門外,傳來了一道倨傲聲線。
“大膽!小小三品侍女,也敢攔娘娘的路?還不快滾開?”
小春要吃虧了!
唐芯忙不迭站起身,將房門拉開。
門吱嘎開啓的聲音,成功阻止了百禾即將揮落的巴掌。
“喲,這人不是醒着嗎?”齊妃把玩着細長的指甲套,連一個正眼也沒往唐芯身上扔。
華麗火紅的綢緞裹身,裙襬繡着只展翅欲飛的金鸞,腰間束一條鑲玉細帶,宛如一團豔麗無雙的火焰,明媚且灼人。
“這婢女竟敢欺瞞姐姐,說蓉妃在小憩,該罰。”晉嬪着一席粉色長裙,嬌滴滴地附和道,只一句話,就足以讓唐芯看明白,她是齊妃的黨羽。
不過,她的注意力卻壓根不在這拙劣的挑釁上。
一雙眼睛賊溜溜掃着二人寬領內,呼之欲出的兇器。
皇帝喜歡的原來是這種款嗎?
“咕嚕!”唐芯猛地吞了好幾口唾沫,低頭掃了眼一馬平川的胸脯,忽然有種醍醐灌頂般的頓悟。
難道說本尊失寵,不僅有胎記的原因,還因爲這小饅頭的身材?
“娘娘,請小心,這女人不定在想什麼壞主意。”百禾略帶敵意的說,以往主子娘娘前來若凌居找茬,這唐芙無一不是又吵又罵,哪會如今日這般沉默寡言?
“蓉妃,不請本宮進屋裡坐坐嗎?”齊妃挑起凌厲的細眉,朗聲問道。
晃神的唐芯這才點頭,禮貌地側過半邊身說:“各位裡邊請。”
齊妃大步流星踏上臺階,晉嬪緊隨其後,二人經過唐芯身旁時,不忘朝她投去一記眼刀。
“主子,晉嬪娘娘,請上坐。”百禾恭敬地用娟帕擦了擦上首的兩把椅子。
“……”嫌棄她這兒髒嗎?唐芯忍下心中的不快,笑臉不變,秉着來者是客的道理,親手斟了兩杯茶。
“喲呵,今兒吹的是哪門子風?你居然改性了?”齊妃沒接,反而高傲的擡起下巴,笑着諷刺道。
晉嬪坐在旁側,捂嘴偷笑。
不接就算了。
唐芯果斷收手,秉承不能浪費的原則,咕嚕嚕將茶水喝了個精光,而後,還舒心地吐出口輕氣。
“好茶啊。”
齊妃哪兒被人如此忽略過?嫵媚妖嬈的面龐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下。
“蓉妃,本宮同你說話,你莫不是耳聾了,沒聽見?還是仗着皇上來探望過你一回,就覺得自個兒盛寵無邊,不把本宮放眼裡了?”
“額!本宮剛纔只想着解渴,沒注意別的,還請您莫要見怪。”唐芯現學現賣,機靈的改變自稱,面上仍是那副乖巧純良的笑臉。
齊妃冷眼直瞪她,有些吃不準這女人是裝的,還是故意的。
她幾次挑釁,卻通通碰了釘子,難道此人想以退爲進來膈應她?
齊妃不着痕跡地朝百禾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出面激怒唐芙,撕碎那張僞善的假面。
百禾箭步往前一垮,忽地,餘光瞥見左側木桌上擱着一塊眼熟的布帛。
天!那不是……
百禾臉色大變,俯身同齊妃咬耳朵。
唐芯沒看漏她的眼神,心頭咯噔一下,糟了,那布帛她居然忘了撿起來!
額上滲出一層晶瑩涼汗,怎麼辦?現在毀屍滅跡來得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