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家事
“當初舞弊案結束後,有十幾位官員升遷,周禮也在其中你知道吧。”幼清擡頭看着宋弈,道,“雖然這件事也結束了,我想可能也沒有多少的證據能指證周禮到底做過什麼事,但是我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我便……”她有些氣憤,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可週禮和父親畢竟是姻親,這樣落井下石的事情發生在所謂的親人故舊身上,越發讓人憤怒和不能容忍。
“想要證明他是嚴黨並不難。”宋弈輕撫着她後背,安撫的道,“但他背後有一個粵安侯,若想動便要謹慎一些。”話落,低頭看她,輕聲道,“先不着急,且看他們來了以後如何打算。”
幼清拉着他的手,搖了搖頭:“我並不想怎麼樣,父親回來了,別的人別的事對於我來說沒有那麼重要,你不必爲了我特意去注意周禮。”頓了頓,她若有所思,“不過,若他真的是嚴黨,現在回來肯定是慎之又慎,爲自己謀出路,這件事我唯一擔心的是姑父,怕他認人不清,最後反被周禮利用!”
“嗯,這件事我會和休德和季行提一提,讓他們找機會提醒姑父。”宋弈話落,垂目望着她,道,“真的不餓嗎,飯菜都溫熱着的。”
幼清不想這麼晚了還驚動的大家爲了她的一頓飯忙活,搖着頭道:“我不吃了,若是一會兒餓了吃幾塊點心就成了,你睡吧,不用管我!”她說着往下縮了縮躺在了枕頭上,宋弈愛憐的摸摸她的頭,也跟着躺下來。
幼清側躺着,就着暖黃的燭光望着宋弈的側顏,她想起來以前在錦鄉侯府的畫面……她在這前面的十幾年都是一個人睡,後來出嫁她的房間也就是徐鄂的房間,房間裡都是兩個人的東西,牀上也是兩個枕頭,她起初很不習慣,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對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實在是無法適應,後來徐鄂常常夜不歸宿她從來不去找也不說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覺得又輕鬆又自在。
可現在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她不覺的宋弈躺在自己身邊是件難以忍受的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他就應該躺在這兒,就應該佔了她的半個房間半個牀……那麼自然,絲毫沒有突兀之處。
這就是周媽媽說的情愛吧,喜歡一個人就會很自然的接受他的一切,對於宋弈她便是這樣的感覺。
很奇妙,是她從來體驗和思考過的。
幼清微微一笑,視線落在宋弈的眼睛上,他的睫毛很長,這樣靜靜躺着闔着眼睛,就像是雀尾似的,她看着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忽然宋弈睜開了眼睛,眸子明亮的望着她,幼清一愣也不尷尬更沒有收回手,笑着道:“快睡,再不睡一會兒你又要起了。”
宋弈卻轉了個身,和她面對面,他確實有些困頓,可這微不足道的困頓實在比不上身邊躺着的那個人對他的吸引裡和誘惑力,他原想昨晚她太累了,今天便不想再傷了她,可這個小丫頭,卻閒的不睡來撩撥他!
“嗯。”宋弈微微頷首還是忍了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臂,重新闔上了眼睛,幼清睡不着又不想擾了他休息,便翻了個身趴在牀上,撥弄着頭髮想着事兒,又想到昨晚的情景,忍不住面紅耳赤……明天應該將宋弈的衣裳都收拾過來才成,以後他住在這裡,總不能還要回到他的房間去找衣裳穿吧。
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落空,明天一定要記得才成。
她胡思亂想的,下意識的抓了宋弈的一縷髮絲纏在手指上,又想到戲文裡說的結髮夫妻,便起了玩心,揪了自己的一縷頭髮和宋弈的綁在一起,望着這個結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太無聊了,是不是結髮能不能同心,和這一縷頭髮有什麼關係,可她還是忍不住的想找把剪刀來,將頭髮剪下來,找個大紅的荷包裝好,萬事都圖個吉利,她喜歡這樣的吉利。
宋弈翻了個身,幼清一愣,趕忙閉上了眼睛裝睡,宋弈心頭失笑睜開了眼睛望着她,就見她像個孩子似的趴在枕頭上,小小的臉被枕頭壓的圓圓的,憨態可掬非常的可愛,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臉,卻忽然發現她手心裡還攥着兩撮頭髮,宋弈的心像是被什麼擊了一下,所有的忍耐在這一瞬間瓦解,他傾身過去,親着她的眉,眼最後落在他思念了一天的脣上,微微一舔,幼清驚訝的睜開了眼睛,可還不等她說話,脣便已被他封住。
幼清輕笑,微微翻了身雙手纏上他的脖子。
這個小丫頭,宋弈受到了鼓勵,勢頭便一發難收拾,直等到幼清面紅耳赤他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幼清嘟噥道:“你不是睡着了嘛!”
宋弈輕颳了刮他的鼻子,道:“你這般撩撥,我如何能睡的着。”話落,手已探進她的衣襟裡,幼清搖着頭,道,“我哪有,我自己在玩又沒有和你說話。”
“晚了!”宋弈輕輕一笑,幼清猛然夾緊了腿,推着他道,“喂,哪有你這樣的。”話落,人卻已經軟了下來,雙眼迷離的望着他,宋弈看的心神微蕩……翻身而起,幼清卻哎呀一聲,指着頭髮,“痛!”
宋弈微微一笑,身體側開覆了下來,幼清鬆了口氣手裡依舊抓着那個髮結不放,宋弈越發的愛憐,動作與昨晚相比也輕柔了許多。
幼清從未貪戀過男女之事,也從不知道,這樣的事不但不齷齪噁心,反而這般美好,她喜歡和宋弈在一起做這樣的事,只是這樣的渴望令她有些難以啓齒……宋弈能感覺得到她的歡喜,所以輕輕柔柔的耳鬢廝磨着,儘量舒緩着讓她食髓知味,讓她歡喜!
幼清記不清是多長的時間,只知道等她香汗淋漓的清醒過來,窗外已透着白露,她軟倒在宋弈的懷裡,迷迷糊糊的道:“你這樣可不行,今兒中午你記得睡一會兒。”
宋弈笑着摟着她親了又親,低聲道:“睡吧!”幼清嗯了一聲摟着他一刻便睡熟了。
等幼清醒來時已近辰時了,宋弈早已經不在,她蒙着被子覺得自己太荒唐了,哪有當家主母睡到這個時候,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是誰都能猜得到她爲什麼起來的這麼遲,她懊惱的鑽在被子恨不得躲在房裡不要出去還好。
磨蹭好一會兒,她咕噥着喊採芩進來服侍她穿衣,採芩笑眯眯的掛着帳子將衣服遞給幼清,幼清就道:“你怎麼也不喊我起來,任着我沒日沒夜的睡覺。”
“老爺叮囑奴婢說讓您多睡會兒。”採芩扶着幼清起來,就看到幼清脖子上,舊痕未退新痕又添,不由紅了臉,道,“要不然依舊給您找件立領的穿吧。”
幼清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她捂着脖子點着頭道:“那快去!”話落,自己走到鏡子前頭看了看,果然上頭好幾個梅花似的印子,她又偷偷掀了衣領,身上也是,她嘆了口氣,在梳妝檯前坐了下來。
換了衣裳梳洗過後,幼清就帶着採芩將宋弈的東西都搬過來收拾好,便去找方明暉,方明暉正和封子寒坐在後院的竹林前對弈,她笑眯眯的走過去行禮:“爹爹,封神醫。”
“你起了。”方明暉笑看着幼清,指了指旁邊的空着的椅子,道,“坐吧。”
幼清坐了下來,望着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笑道:“爹爹要贏了!”她話落,封子寒很不高興的嘟着嘴道,“觀棋不語,不準說話!”
“咦!”幼清就看着封子寒,道,“您這是怎麼了,我可是剛來,沒有惹着您吧。”
封子寒哼了一聲,不理他,方明暉笑着和女兒道:“封神醫是長輩,他既生你的氣那便是你的不對,快和他賠禮。”
幼清就聽話的起身,朝封子寒行禮,抱歉的道:“對不起!”
“我纔不和你一般見識。”封子寒露出一副大度的樣子,擺着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和子修的棋還沒有下完呢。”
是不想讓我看到你輸棋吧,幼清失笑和方明暉道:“爹爹,那我回去了,您有事便讓人去找我。”
“去吧。爹爹也沒什麼事,稍後下完棋和封神醫一起去後院看看,他說讓給我半畝地,讓我種花草!”他說着興致也很不錯的樣子,“此時正是播種的季節,到真可以栽種些東西。”
方明暉有事情做,並且原意融合到家裡來,幼清當然高興:“那我一會兒來和您一起去。”說着,行了禮,提着裙子去了前院,幼清將周長貴家的找來,問道,“您是不是要回去了?”當初周長貴家的陪着她出嫁,便說好等她圓房後就回去的。
周長貴家的笑了起來,這大半年的相處,她真捨不得這裡,只是丈夫孩子都還在薛府,她也放心不下:“太太放心,蔡媽媽爲人雖老實卻不迂腐,這半年多奴婢帶着她瞧在眼裡,等奴婢走後您儘管讓她辦事,她能做的好。”
蔡媽媽的能力幼清也看在眼裡,心裡還是有所衡量的,便道:“嗯。讓您兩頭跑了大半年,實在是辛苦您了。我這裡也得虧由您,要不然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兒了,這謝意幾句話說起來似乎輕巧了些,我記在心裡了,往後周媽媽若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的,儘管來找我。”
“到時候還請太太不要嫌奴婢煩就好了。”周長貴家的滿臉笑容,能得幼清這樣的承諾她自然高興,宋大人前程似錦不可限量,到時候宋府便是她交攀不上的府邸,便是幼清回去,她也不好硬貼着上去套近乎的。
“您什麼時候走。”幼清望着周長貴家的,周長貴家的道,“奴婢今天約了人牙子過來,想着給大老爺和封神醫還有外院各挑兩個小廝,等這事兒辦完了,明兒奴婢就回去。”
幼清也正要辦這件事兒,府裡小廝是少不得,她點頭道:“那就辛苦您了。”
周長貴笑着擺手,幼清就道:“我去外院看看路大哥,他回來後我還沒有和他好好說話。”她話落,周長貴家的就道,“路兄弟在外院花廳後的空地上,和戴姑娘在練鞭子,您去那邊看看,一準兒在。”
幼清頷首,帶着綠珠和採芩往外院去,她忽然想起來前些日子綠珠要考慮的事情,便停下來望着綠珠,問道:“那件事怎麼沒有再聽你提過,你考慮的如何了?”
綠珠絞着手指,採芩一愣看看綠珠,問道:“什麼事?”
幼清就將那天和綠珠說的話和採芩說了一遍,又道:“這事兒不但綠珠要想想,你也要想想,我原想多留你們幾年,可這事兒有時候也由不得我,我們情同姐妹,沒道理你們有了心儀的人還硬要將你們留在身邊,該成親時便成親,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去,不用顧忌我。”
“哎呀,太太。”採芩紅了臉道,“您不是問綠珠嘛,怎麼又說起奴婢來了,奴婢沒有想過這事兒,奴婢以後就跟着您服侍您就好了,誰也不嫁哪裡也不去。”
幼清點點頭,道:“你的事兒不着急,先緊着綠珠好了。”
兩個人就都看着綠珠。
綠珠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道:“要是奴婢同意了,可江泰不同意怎麼辦!”
“那就想辦法讓他同意唄。”幼清點了點頭綠珠的額頭,“你自己想想,是要我去和他提,還是你想辦法讓他主動來和我說。”
綠珠就一鼓作氣的道:“我讓他來求夫人,哪有夫人去找他的,說的好像我嫁不出去沒人要似的。”話落,哼了一聲。
幼清失笑,頷首道:“那我可等着他來找我說這事兒了。”話落,便轉身去了花廳那邊的角門,遠遠的就聽到了鞭梢聲,他們穿花廳到了後門,果然就看到路大勇和戴望舒站在空地上過着招式。
這裡選的倒是很好,很安靜且場地倒也能施展的開。
“戴姑娘。”路大勇收了手裡的棍子,朝戴望舒抱了抱拳,“上次謝謝你護着太太,此恩此情我銘記在心,還請戴姑娘受路某一拜!”說着,朝戴望舒行禮。
戴望舒喝道:“停下!”話落,走過去,不高興的道,“你不要一口一個戴姑娘,我如今也是府裡的奴婢。既是奴婢那救主子就是應該,用不着你來謝我。”話落,指着路大勇道,“還有,我便是瞧不慣你這聖人的樣子,難道保護夫人就是你一個人的事不成,我還得了爺的令呢,你要不要去謝謝爺。”
在口角上,路大勇向來不是戴望舒的對手,他尷尬的道:“不是,戴姑娘你誤會了。”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他確實覺得保護幼清是他事,別人做了他來道謝也沒有錯啊。
“算了。”戴望舒掃興的道,“你陪我練了一個上午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路大勇沒有反對,想了想又道:“那明天還是這個時間,我在這裡等你。”戴望舒猛然轉頭過來,怒瞪着他,道,“你怎麼這麼老實的,我讓你陪我練你就陪我練啊,你沒有自己的事情嗎。”
路大勇還真有,可是他既然答應了戴望舒,這件事就勢必要做好做到底,這是他一向的行事原則。
而且,戴望舒會被廢武功,也和他多少有點關係,他內疚的道:“我……”他一個我字還沒有說完,戴望舒就擺着手道,“你別說我廢武功和你有關係,我和你說了很多遍,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說着轉身要走,正巧碰見外院守門的張婆子來,張婆子也不看戴望舒,笑着和路大勇道,“路兄弟,我家裡的孩子病了,你能不能再借我幾個錢,等月底發例錢的時候我一定還你。”
這個婆子幼清也認識,是從三井坊帶過來的。
“要多少。”路大勇拿了荷包出來,在裡面翻了翻,道,“我身邊只有五錢銀子,夠不夠。”
張婆子笑着點頭:“夠,夠了。”說着去接了銀子揣在懷裡,喜滋滋的走了,幼清看着直搖頭,戴望舒轉身過來,皺眉望着路大勇道,“她去年和你借的銀子還你沒有?”
路大勇搖搖頭,道:“她家裡困難!”
“你是真蠢還是假蠢,她分明就是見你人老實欺負你。”戴望舒露出一種怒其不爭的表情,“她若再和你借,你借不借?”
路大勇點點頭,張婆子是什麼人他知道的,她借了錢回家過日子即便不還他也不在乎,能幫就幫若事事都這麼計較,活的多累,再者說她們都是府裡的下人,不鬧騰安安穩穩的辦差事纔是最重要的,也能給太太減少點麻煩。
“笨死了!”戴望舒哼了一聲便走了,路大勇嘆了口氣,望着戴望舒的背影道,“這孩子,脾氣也太急躁了。”話落,轉身要走,卻看到幼清正站在花廳的門口,他立刻過來笑着道,“太太,您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你回來後我們一直沒有機會說話,我還沒有謝你護着父親回來。辛苦你了。”幼清出了花廳,和路大勇站在後門說話,路大勇道,“這是小人應該做的,更何況,小人也沒做什麼,路上安全有老爺派去的兩位小哥,食宿有三舅爺,小人什麼都沒有做。”
“可因爲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幼清笑着和路大勇並肩走着,路大勇憨憨的笑着,又道,“太太,大老爺可說他有什麼打算?”
幼清理所當然的道:“父親既然沒有出仕的打算,那肯定就在家中待着了,伺花弄草還是出門訪友只要他高興,做什麼都成。”路大勇想想覺得有道理,便道,“那……小人想去莊子裡去,小人待在府裡也沒什麼用了,去那邊還能種地養雞,有了收成還能給府裡送點來,也省了份例錢。”
“不行。”幼清停下來,道,“你在徐州受傷的時候我就在想,等你安全回來,再不讓你去做危險的事。莊子裡我鐵定不同意你去,你就和父親一樣,在家裡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其它的都不用考慮。”
路大勇擺着手:“小人以前都是住在莊子裡的,現在回去不管做什麼事都熟悉,您就讓小人回去吧,往後您若是有事吩咐,就派個人吩咐一聲便可。”
幼清沒有說話,無論上一世還是現在,路大勇對於她來說都如同親人一般,也都是他在她身邊幫着她,她捨不得讓路大勇一個人回去待在莊子裡,冷冷清清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路大勇就笑着道:“小人在回來的路上就和大老爺說過了,他也說隨我自己安排!”
爹爹素來不強求別人,他說只要是自己做的決定,自己高興了,比什麼都重要!
“路大哥。”幼清嘆了口氣,路大勇就解釋道,“小人真的沒事,您放心吧。”
幼清見說不動他,露出無奈的表情來,道:“那你帶兩個小廝走吧,也能服侍你。”她其實想問路大勇想不想成親,他也不過三十出頭,再成親又不是不可以。
路大勇見幼清答應了,其它的他就覺得不重要了,小廝不小廝,到時候再說,他點着頭道:“那好,小人回去收拾收拾,等走的時候再來和您告辭。”
幼清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待路大勇離開,她和採芩道:“方纔那個張婆子讓她收拾東西去莊子裡去。”這個人太貪了。
採芩應是。
下午,幼清和方明暉還有封神醫在後院的荒地,陪着封神醫播種,他說他得來是種神奇的種子,等長出來了幼清就知道神奇在哪裡了,幼清笑着應是,幫着他一起在地上用撿來的樹枝圈成了一個個藤架,方明暉也興致很好的,幾個人說說笑笑。
“爹爹。”幼清停了手中的活,悶悶不樂的和方明暉道,“路大哥說在家裡沒什麼事,要去莊子裡!”
方明暉專注的做着手裡的事情,聽着幼清說話,他微笑的望着她,道:“那是他喜歡的生活,你隨他去吧,若實在不放心,就遣兩個小廝隨着服侍着,隔段時間就讓人去瞧瞧,送點花銷的銀錢!”
幼清知道,可還是覺得愧疚,就嘆了口氣,方明暉就寵溺的道:“別想了,這些事就讓他自己決定吧,你的心意他明白。”
“知道了。”幼清見太陽有些大,和方明暉道,“太熱了,您歇會兒。”又對封子寒道,“您也歇會兒吧,這會兒太陽太烈了,回頭曬着了。”
封子寒頭也不擡的擺着手道:“我沒事,你們去歇着。”就蹲在挖出來坑前,小心翼翼的埋着種子,幼清失笑扶着方明暉去遊廊上坐下,給他倒了茶,試探的道,“爹爹,聽說周大人要上京述職了,約莫就近日到京城。”
方明暉喝茶的動作一頓,又云淡風輕的點點頭,道:“那等他來了你記得讓人去拜訪一下,不要失禮了。”
“爹爹。”幼清望着方明暉,輕聲道,“薛家的事情姑父和您說了嗎?當初周表姐她……”
方明暉已經知道了,他笑着摸了摸幼清的頭,道:“事情都過去了,你們如今也各自成家,兒時的衝突實在不值得一提,你把該盡的禮數盡了便成,其它的,隨心而爲就可以了。”
幼清點點頭,笑着道:“我知道了。”話落,就看到江泰遠遠的在小徑裡打着轉兒,她覺得奇怪,和方明暉道,“江泰回來了,我去看看!”
方明暉頷首,幼清便提着裙子過去,江泰看見她上前行了禮,幼清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老爺那邊有吩咐。”
“不是。”江泰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可能又覺得這樣太沒有男子氣概了,便又昂首挺胸站的筆直的在幼清面前,幼清看着一愣,忍不住退了一步,驚愕的看着他,道,“你……這是怎麼了。”既然不是宋弈有事,那就是他自己有事要和她說了。
江泰咳嗽了一聲,也不敢看幼清,眼神就這麼從左邊飄忽到右邊,又從右邊轉悠到左邊,就是不敢看幼清。
幼清失笑,也不着急,等着他開口。
“夫人。”江泰彷彿鼓作了勇氣似的,道,“屬下有事想求您。”
幼清點點頭,道:“什麼事,你說吧,只要我能幫上的,一定幫!”
江泰一怔,張了張嘴,飛快的看了眼幼清,忽然視線就落在正提着食盒從抄手遊廊上過來的綠珠身上,江泰臉一紅,朝幼清抱了抱拳:“沒……沒什麼事了。”話落,轉身,箭步如飛的沒了影兒。
“開個口有這麼難嗎。”幼清早猜到他想說什麼,無奈的搖搖頭,回頭去看綠珠,綠珠就一臉嫌棄的皺皺鼻子,將食盒放在茶几上,走過來和幼清道,“太太,奴婢去找他!”話落,就氣沖沖的追江泰去了。
幼清挑眉,笑着沒有阻止她,過了一刻,竟然真的看到綠珠大搖大擺的走回來,江泰卻是垂着頭一副做錯事的孩子似的跟在綠珠後面,綠珠過來朝方明暉和幼清行了禮,笑眯眯的站在了幼清的身後。
大家就都去看江泰,江泰滿臉通紅,朝方明暉抱了抱拳,和幼清道:“夫人,屬下想……想……想求……”他說不下去,綠珠就咳嗽了一聲,他立刻一鼓作氣卻又語無倫次,“屬下想求您將綠珠許配給我,我……我沒有爹孃,也不懂這些規矩,不過屬下以後一定好好照顧她,絕對不會欺負她的。”
綠珠昂着頭,樣子很驕傲。
“求娶綠珠啊。”幼清回頭看了眼綠珠,又笑看着江泰道,“綠珠年紀也不大,我還打算一直將她留在身邊的,你這麼求太突然了,讓我再想想可好。”
江泰啊了一聲,驚訝的看着幼清,許久才後知後覺的點點頭,道:“哦,哦,好!”就沒了話。
綠珠急的直跺腳。
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那你以後可要答應我要對她好,若是讓我知道你欺負她,我一定不會輕饒你的。”
“啊?”江泰對幼清的變化沒有反應過來,木楞愣的擺着手,“不會,不會!”
連方明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對幼清道:“你既同意了,就不要爲難他了,他這也是老實人。”幼清就掩面而笑,和江泰道,“那你可要記得自己今天說的話!”
江泰點着頭。
“那你呢,你同意嗎。”幼清回頭看着綠珠,綠珠喜滋滋的點了點頭,幼清就笑了起來,“那成,回頭你們請周媽媽給您們挑個好日子。”
江泰高興的道:“謝謝夫人。屬下現在就去找周媽媽。”說着,抱了抱拳,迫不及待的跑走了,綠珠想喊他都沒來得及。
“九歌身邊的幾個孩子都不錯。”方明暉含笑道,“綠珠能嫁給他也是福氣,往後可不能欺負他。”
綠珠笑着點頭:“大老爺,奴婢知道了。”
下午周長貴家的就幫着江泰和綠珠挑了個十一月初八的日子,幼清算算時間約莫是夠用的,便和綠珠道:“你空了便上街去看看有沒有房子,就在這附近或是遠點都成,你看着滿意就買下來,銀子回來和我拿。”
“不行,不行。”綠珠擺着手道,“奴婢不用買,租住就可以了,再說,就我和他兩個人,買個房子住着也浪費。”
幼清失笑,道:“怎麼就浪費了,等成了親你們還有孩子。還有,江淮是江泰的哥哥,空出房間來也能請他去住。更何況,他要是也要成親,一家人還能住在一起,多好!”
綠珠想想也對,就笑着點頭道:“成,奴婢等空了就去看房子。”她話落,採芩就打趣的道,“瞧你高興的,說到嫁人的事一點也不害臊。”
“我沒偷沒搶的,有什麼可害臊的。”綠珠笑眯眯的幫着幼清分線,周長貴進來了,回道,“奴婢挑了六個小廝,年紀都是八九歲,您看是交給誰調教?”
幼清想了想道:“家裡除了胡泉也沒有人合適了,就先放在他身邊帶着吧,等帶出來送內院來。不過叫他手腳麻利點。”
周長貴就家的應是而去。
晚上等宋弈回來,她將江泰和綠珠的事情告訴宋弈,宋弈並未驚訝,笑着道:“臭小子,不聲不響的便定了媳婦了。”比江淮機靈多了。
幼清掩面而笑:“那有你這樣說的,好像我們綠珠是被他騙去的一樣。”說着,給宋弈添了茶,問道,“今天朝堂還安穩嗎?”
“不過表面罷了。”宋弈淡淡的道,“單大人這兩日一直找了藉口留在西苑,連家都不敢回。”
吏部的施大人卸任歸鄉了,新上任的吏部尚書是原通政司通政使劉淵,此人雖然性格鮮明辦事還算公正,可畢竟新上任,所以吏部考覈的大事頭一回不得不以都察院爲主。
“夏府呢,夏閣老請辭後說要回鄉的,是不是要等這次的事情有了定奪,他再走?”幼清在宋弈對面坐下來,宋弈頷首道,“是。昨日他還進西苑陪聖上對弈,致仕後沒有利益牽絆,聖上對他反而禮遇了幾分。”
幼清若有所思。
兩個人說了許久的話,幼清服侍宋弈梳洗,晚上安安穩穩的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送宋弈出了門後便和周長貴家的一起將來參加她及笄禮的各府回禮送出去,又在家中給她的辦踐行宴,親自給了她一個二十兩的封紅,道:“這麼久辛苦你了,往後得空就過來,索性也離的近。”
周長貴家的笑着應是,大大方方的把封紅收了,給幼清行了大禮,幼清將周長貴家的送走,便招了蔡媽媽進門,笑着和她道:“周媽媽一直推崇你,說你辦事麻利又周到,這半年我也瞧在眼中,對你的能力很放心。”
“奴婢不敢當夫人誇獎。”蔡媽媽恭敬的回道,“不過奴婢一定會竭盡所能爲老爺和夫人辦事。”
幼清微微頷首,道:“家裡的事你也都熟悉,我也不多說了,往後內院的事就交給你,你有什麼問題再來和我說。”
“是!”蔡媽媽給幼清行了大禮,就算正式上任了。
下午幼清去方明暉的後院陪他下棋,剛對弈了兩盤,薛府的陸媽媽過來了,幼清請她坐,望着她問道:“您怎麼親自來了,可是那邊有什麼事?”
“夫人讓奴婢來說一聲,方纔周家的禮到了,說是他們今天已經到了京城,周大人在客棧落腳,而周表小姐和粵安侯夫人則在粵安侯府在京城的宅子裡落腳,約莫下午會進宮請安,明兒就去府裡給老夫人還有夫人請安。”
這麼快就到了啊,幼清想了想問道:“那祖母怎麼說,禮收了嗎?”
“沒有。”陸媽媽回道,“老夫人原話說,往後周家是周家,薛家是薛家,兩不相干的。更何況什麼粵安侯,這種高門勳貴他們高攀不起,讓夫人把禮給人送回去了。”
比起周文茵這個外孫女,薛老太太當然更在乎薛明這個孫子了,除了中間有一回有人在廣東見過薛明外,這一年多薛明是生是死再沒有個消息回來,薛老太太如何不恨。
“不過,以周表姐的性子,約莫還是要回去的。”幼清話落,陸媽媽就道,“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讓奴婢來和您說一聲,讓您就當不知道!”
她纔不會回去呢,什麼親戚不親戚,幼清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幾天都不回去。”
陸媽媽笑着應是回了家。
“爹爹。”幼清看着方明暉道,“您說周大老爺來京城應該會求姑父幫忙吧?”他如今的官階雖和薛鎮揚相同,可一個是外官一個京官地位卻又不一樣,周禮見到了薛鎮揚,是要行禮以下官自稱的。
“按他的性子,應該是會的。”方明暉神色很淡,顯然對朝堂的事是真的沒有興趣,“粵安侯我在福建時也聽說了一些,他們和錦鄉侯府應該是有些聯繫的,在儲君之事上,若粵安侯非要擺明立場的話,應該會暗中支持二皇子。”
幼清也是這麼想的,她微微蹙了眉,她沒有問過宋弈的立場,就算問了他現在也不會和她說,但是他隱隱卻覺得宋弈支持的一定不是徐家,那麼到最後,他們和周禮勢必還要碰上的。
既然結果料定了,現在還是斷的乾脆點比較好。
忽然間,幼清心裡一動,她望着方明暉小心翼翼的問道:“爹爹知道不知道夫君進詹事府的目的?”
方明暉下棋的手一頓,過了一刻才緩緩的落了下去,淡淡的道:“爹爹不關心這些事,也並沒有問過他。”
幼清心裡卻滿是狐疑,方明暉放了棋,嘆了口氣道:“你去忙吧,不用整天陪着我。”幼清笑眯眯的望着他,不再和他討論朝堂的事。
第二日,幼清剛吩咐完家裡的事,薛思畫竟帶着聽安過來了,幼清在門口迎她,問道:“你怎麼過來了。”薛思畫這是第一次一個人到她這裡來。
“方表姐。”薛思畫紅了眼睛,握着幼清的手非常的涼,她無力的道,“周表姐她……回來了。”
幼清已經知道了,所以並不覺得意外,牽着薛思畫進了宴席室請她坐下,輕聲問道:“她今天是不是去家裡了?爲難你了嗎。”
“她沒有爲難我。”薛思畫搖着頭道,“我……我總覺得她會找我娘報仇。”
幼清聞聲一愣,她怎麼把劉氏忘記了。
“是攏梅庵那邊來消息了嗎?你彆着急,慢慢說。”幼清眉頭微蹙,薛思畫就道,“昨天我就聽秋翠說了,這兩日他們住的院子附近來了好幾個陌生人,鬼鬼祟祟的,她很害怕就去找我父親,可是……”她抹了眼淚,“實在沒有人求了,這纔來求我想辦法。”說着,緊緊抓了幼清的手,道,“方表姐求求您,救救我娘吧,周表姐當初走的時候吃了那麼大的虧,她一定不會善罷干休的。”
------題外話------
記得月票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