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醒來
幼清讓採芩打聽過祝士林走了以後,便帶着兩個丫頭去找方氏,在路上就遇到了薛思琴姐妹以及周文茵。
幾個人相視一笑。
心底皆是止不住的歡喜,薛思琪興奮的道:“周表姐你聽說了是不是,封神醫回來了,明天就來給大哥醫治了。”
“我聽說了。”周文茵笑着頷首,語氣顯得又期待又興奮,“所以想去和舅母說說話。”
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
薛思琴和幼清並肩走着,低聲道:“我還以爲要到下個月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真是阿彌陀佛。”她笑着道,“得虧宋大人的那封信,要不然我們便是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
幼清微微一愣,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周文茵。
前一世封神醫是周禮找到的,周文茵連着去了幾份信,人也急的病了,薛靄醒來後無論方氏還是薛靄都對周文茵表露感激,這一世陰差陽錯,功勞卻是落在宋大人身上……
對於周文茵來說,也是有得有失吧,至少薛靄比前一世會早醒,或許因爲醒的早胳膊也會無礙呢,或許因爲醒的早他可以參加科考呢……比起這些她的那點得失就不足爲道了。
幼清暗暗搖頭又想到了宋弈,不管他是不是帶着目的性,這份大恩薛家是欠他的了。
“在想什麼。”薛思琴高興的望着幼清,幼清微微一愣笑着道,“我在想等大表哥醒了,我們家要備了重禮好好感謝宋大人才是。”話落,又覺得宋弈這樣的人,大概也不會要他們的感謝。
“那是當然。”薛思琴笑着頷首,想到這功勞裡頭也有祝士林她心裡也高興,雖然出身並不顯赫,可他人品周正,實實在在將薛家的事放在心上,爲此不辭幸勞,可見他對這樁婚事的重視。
她心頭微甜,面頰也忍不住緋紅。
幼清看來眼薛思琴,會心一笑!
幾個人進了薛靄的院子,裡頭也坐了好幾個人,方氏正在和薛鎮揚說着話,薛瀲正高興的坐在牀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和薛靄說什麼,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到,他自說的眉飛色舞。
一轉頭瞧見薛思琴幾個人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幼清,隨即哼了一聲不理他。
幼清暗歎,只當沒看見薛瀲生氣的表情上去和薛鎮揚以及方氏行禮。
“怎麼都來了。”方氏笑容滿面,“都坐吧,我們也正好說說話。”
幾位小姐按齒序落座,方氏笑問道:“可是聽說封神醫明天就來的消息了?我和老爺也正高興呢,商量着明天大約要用的上的東西,事先準備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誤了事。”
“是,我和二妹聽說了,就忍不住想來看看,沒想到在路上就遇到文茵和幼清,就結伴一起過來了。”她說着微頓望着薛鎮揚問道,“以往醫娘來,我瞧着也沒有什麼準備,號脈開藥。封神醫不知道有沒有特別之處,父親要不然託人去打聽打聽?”畢竟他的名氣享譽大周,醫術高超,有些特別之處也是正常。
“已打聽過了。”薛鎮揚穩穩的坐在椅子上,臉上也少有的露出的愉悅之色,方氏也是笑着道,“我們也只能猜測着備些常用的東西,便是用不上也無妨。”
薛思琴點着頭。
薛鎮揚就目光一轉望着幼清,想起了什麼,就道:“幼清跟我來一下。”說着站起來往外走。
幼清微微一愣,想起早前和薛鎮揚討論的朝政,她遲疑的站起來跟方氏母女以及周文茵打了招呼,就跟着薛鎮揚去了外面。
薛鎮揚負手站在院子裡,來時守在外頭的洮河和澄泥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緩緩上前喊了一聲姑父,薛鎮揚就轉頭過來看着她,光線忽暗中薛鎮揚神情莫名,微微頷首,他開口道:“前些日子錦衣衛的風波,你知道多少?”
幼清心頭一怔,姑父不會知道了她讓路大勇打曾毅的事了吧?心頭一轉她回道:“知道一些,您彈劾了賴恩,賴恩還親自請您吃酒了。”
薛鎮揚目露審視,盯着幼清彷彿想要在這個侄女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那曾毅和劉嗣祥被打之事,你可知道。”他起初並沒有在意,直到這兩日遼東明變後,嚴閣老被聖上訓斥罰跪在西苑,朝中諸臣被聖上召到西苑,他與賴恩也巧遇上,賴恩竟是言談之間贊他打的好……他才驚覺,此事並非賴恩所爲。
在外人看來,曾毅和劉嗣祥被打非賴恩莫屬,而賴恩也一直沒有否認過,甚至錢寧拐彎抹角指桑罵槐時,賴恩也是一副你耐我何的表情,沒有做過解釋,此事大家也就私底下議論,只當賴恩做事敢作敢當到不愧爲武將。
現在賴恩來試探他,他如何不震驚,他沒有多做遲疑斷然否決了此事拂袖告辭,留下賴恩猜測疑惑。
回來之後他再細想經過,就覺得以賴恩的爲人,若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他不可能多此一舉來試探他,可是,這件事如果不是賴恩所爲那又會是誰?!誰在幫他,誰在暗中推波助瀾,目的是什麼。
他想到了宋弈,想到彭尚元,想到了許多人,卻皆被他一一否決。 Wшw_ TTKдN_ C○
剛剛看到幼清,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想到了她,這個侄女聰明機敏,之前她擅自去追問宋大人,後來又給他出主意讓他彈劾賴恩,他在幼清走後也仔細想了想,那次她並非是打算說服自己,而是來試探他下一步的打算。
自己的反應給了她答案,所以她滿意而歸,之後呢,會不會就找了人暗中推波助瀾打曾毅和劉嗣祥,畢竟若非他們二人被打,這件事不會進展的如此神速,甚至他和賴恩之間還可能產生誤會。
他越想越覺得幼清有可能,如果真是她做的,他又不敢相信她一個小姑娘怎麼會藏了那麼多的心思和謀斷,還步步算計得當料事如神。
“聽說了。”幼清搖頭,心頭微震,姑父怎麼會突然來問她,他不應該理所應當的認爲是賴恩所爲嗎……隨即她心頭不安起來,難道是賴恩與錢寧對峙了,不會這樣吧,錢寧認定是賴恩所爲,就算賴恩否認錢寧大概也只會認爲他狡辯才是,姑父一介文人素來清高,大家不可能想得到他會用這種陰招纔是。
可是若是錢寧或者賴恩真的懷疑姑父,而姑父對此事又真的不知情,會不會讓他陷於被動挨打的狀態?
幼清心頭飛快的轉了轉,她深吸了口氣,回道:“此事……是侄女做的。”說完就在薛鎮揚的面前跪了下來,愧疚的道,“侄女膽大妄爲給您添麻煩了,求姑父責罰。”
薛鎮揚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此刻的心情,竟然真的是幼清做的,薛鎮揚閉上眼睛又睜開,退後了兩步打量了着幼清,過了許久他才確認似的道:“果真是你做的。”他不知道是喜是憂。
若這種換做薛瀲,他定然也會責罵他胡鬧妄爲,可心裡卻依舊忍不住欣慰,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謀斷,他的兒子將來就算不能成大器,至少也有自保的謀算和能力,也能成就一番事業。
可是現在跪在他的面前的是幼清,過了年才十三歲,清瘦的彷彿風一吹就倒,雖性子沉穩但卻過於死板了一些,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印象中並不出色的侄女,竟然不聲不響的給了他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薛鎮揚看着幼清再次很肯定的點點頭,像是怕牽連了別人從而把所有責任攔在自己身上一樣,她急着辯解道:“是我一個人所爲,與別人毫無關係!”
薛鎮揚無言以對,沉默了許久他擺擺手示意幼清起來:“起來吧。”
幼清擡頭望着薛鎮揚,打量着他的神色是喜是怒,並沒有立刻起身。
“我……”他竟是不知道要怎麼評價這件事,想了想只得道,“我不怪你!”幼清聽着頓時就鬆了一口氣笑着站了起來,薛鎮揚暗暗搖頭,就算是再聰明可也只是個孩子啊。
幼清問道:“姑父怎麼會懷疑侄女的,是不是賴恩和您說了什麼。”
還真是聰明,一會兒就想到了賴恩那邊出了問題,薛鎮揚也不瞞她,就點頭道:“確實是賴恩來試探我的,我才知道那件事並非出自他手。”一頓有些尷尬,“可也沒想到是你做的,你這孩子……實在是太胡鬧了。”
雖然他這麼說,可是幼清知道他不但沒有生氣,而且似乎還很高興。
是因爲覺得她聰明從而有些與有榮焉嗎,像姑母那樣,因爲她長的好看姑母覺得高興,因爲她乖巧懂事姑母覺得高興……姑父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嗎,幼清也笑了起來,心頭微暖,道:“姑父,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姑母,您能不能不要讓她知道。要不然她會擔心的。”
薛鎮揚嘆氣,點頭道:“我不會告訴她。”忍不住叮囑她,“往後這樣的事你不要做,若是傳揚出去對你來說並非好事。”
以後就是做了也不會讓你知道的!幼清笑着點頭:“侄女知道了。”
薛鎮揚滿意的點點頭,也不打算糾纏她到底派了什麼人去打曾毅的,府裡就那麼些個小廝,能爲她辦事還不讓他知道的,大約也沒有幾個人,他心頭瞭然負手往房裡走,等走了幾步忽然停了步子,回頭望着幼清:“若是你往後對朝堂之事有很好的見解大可來尋我說,但不可私自妄爲,若是如此,我定不會像這次一樣輕輕揭過。”
想必薛鎮揚活了半輩子,都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女子談古論今說超朝事吧?!現在讓她和他討論朝政,這對於薛鎮揚來說已經是不可能的讓步,等於是承認她的見解和行爲是對的,把他和當男子看待了。
“好,侄女知道了,若是有什麼疑問和想法就去找您。”幼清毫不客氣,若是將來她能從薛鎮揚這邊得到一些外頭聽不到的消息,對於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了。薛鎮揚無奈的搖搖頭,
幼清心情大好的跟着薛鎮揚進去,衆人見他們一前一後進來,一個面露無奈神色端肅,一個眼角含笑腳步輕快,皆暗暗露出不解的表情。
一屋子的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各自散了回去歇着。
一夜無話,等第二日一早幼清去煙雲閣請安,薛老太太和衆人道:“今天封神醫要來,大家也沒什麼心思做別的事,索性我們都到季行院子裡坐着去,一來好能聽到封神醫如何診斷,二來若是有什麼事也能搭把手。”
她這話說的大家心坎裡去了,衆人皆是點頭應是。
“不過不要亂走動。”薛老太太話鋒一轉囑咐幾位小姐,“沒規矩似的讓外人笑話。”
薛思琴帶頭站起來垂首應是,幼清只得跟着起來應着,薛老太太又囑咐薛思畫:“你身子不好就留在房裡歇着吧。”
薛思畫這半個月瘦了許多,越發顯得弱不禁風,咳嗽也是斷斷續續不見好轉,沒什麼精神的陪坐在一邊,聽到薛老太太的話聲若蚊蠅似的應了一聲。
薛老太太看見薛瀲在可卻瞧不見薛明,就問薛鎮世,“泰哥兒呢,這兩日我怎麼沒有看見他。”
不但薛老太太不知道,其實薛鎮世也不知道薛明在做什麼,但隱隱的心裡頭也能猜到一些,大約是去攏梅庵照顧劉氏去了。
薛明長大了,他就是把他關在家裡也關不住。這事兒他當然不會告訴薛老太太,只道:“先生看重他,上課前常與他一起溫習,晚上又會留他再詳細詢問白日裡所學的心得,所以就忙碌了一些。等他晚上回來我讓他來給娘請安。”
孫子能得先生看中她當然高興,薛老太太擺着手:“讓他忙吧,這是好事。”便由周文茵扶着起身,“都去吧,一會兒他們人來了我們也不好呼喇喇的一家子過去。”說着就出了門,方氏跟在後頭,薛鎮世緊隨其後,一羣人分着前後去了薛靄的院子裡。
洮河和澄泥忙的腳不沾地,方氏又喊了幾個婆子過來伺候,平日裡救數薛靄的院子最清淨,如今闔府最熱鬧的就是這裡了。
約莫辰時不到薛鎮揚退朝回來,剛進來和薛老太太說了幾句話,就聽到外院的小廝興奮的進來回道:“老太太,大老爺,大太太,宋大人和封神醫來了。”
衆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薛老太太對薛鎮世道:“讓冬榮去迎迎。”她覺得薛鎮揚畢竟位居高官,沒有架子也不合適。
薛鎮揚沒有反駁,卻是站了起來:“還是我去吧。”也不聽薛老太太說什麼,便出了門,過了一刻就聽到院子裡薛鎮揚和一個男子的的說話聲,薛思琪忍不住好奇巴着窗戶往外頭看,不由面露驚訝,“……我還以爲是個老者呢,沒想封神醫這麼年輕啊。”
“琪姐兒。”薛老太太一喝,“不要胡鬧,坐好。”薛思琪哦了一聲,可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就望見薛鎮揚引着宋弈和封神醫去了對面的臥室。
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大家心裡都着急的很。
“你果真說的沒有錯。”過了一刻,封神醫和宋弈又走了出來,兩人站在院子裡說話,封神醫興高采烈的道,“這毒確實是出自西域,若我沒錯記錯的話,景隆十五年龜茲王突然離世,就是中的這種毒。”一頓,他用一種你真有義氣,好事不忘我的表情拍了拍宋弈的肩膀,“還是你瞭解我,此毒我一直很好奇,只是苦於沒有機會。”
宋弈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微笑着道:“如今有如此好的機會,子寒便放手去試試,此毒在中原還是首次出現。”一頓打趣似的道,“往後頻繁了倒不合你封神醫的名號了。”
“那是自然,此種毒大周舍我以外也無人能解。”封子寒大笑,搓着手看着宋弈,“你現在是官老爺,就別和我爭這個名頭了!”
宋弈不和他爭,從善如流的點頭。
“你說這毒是賴恩尋回來的?他那裡應該還有吧,你有沒有辦法給我弄點出來,我也好研究研究。”封子寒湊過來腆着臉的道,“這事就交給你了。”
宋弈不置可否,笑道:“先醫治好此列,其它的事後再議。”
封子寒笑聲狂狷,點頭道:“好,好,那我就放手試試去。”又道,“要是我把他醫死了,你能善後吧。”
宋弈挑眉,語含激將:“子寒醫術高超,何時用宋某人善後。”他沒什麼,可一牆之隔房裡坐着的衆人卻的聽的膽戰心驚,什麼叫醫死了?難不成這位封神醫只是徒有虛名不成?
這還了得!
“我去看看。”薛老太太心緒不穩,一想到自己的長孫性命在別人眼中就如同兒戲似的便滿臉不悅,她幾步跨出了門,就看見院子裡站在兩位男子,一位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穿着見竹青色細布長衫身材高瘦,相貌生的丰神俊朗,芝蘭玉樹,一位年紀四十左右的年紀,穿着寒酸的灰黑色葛布短卦,不修邊幅的挽了半隻袖子,腳上是闊口黑布鞋,鞋尖上還落着泥點子,與旁邊的人比起來越發顯得他邋遢。她並不認識宋弈,方纔聽薛思琪說封神醫年輕,便想當然的認爲宋弈就是封神醫,更何況旁邊那位也實在不像個正經有身份的人。
可她還是忍不住暗暗皺眉。
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少年和季行差不多年歲吧,還竟然敢稱神醫!
“二位。”薛老太太站在撫廊下皺着眉看着院子里正說着話的兩人,“老身乃季行的祖母,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她說着話,視線就落在宋弈身上,毫不掩飾的打量着。
宋弈笑的溫潤,上前行了禮,道:“老夫人有何疑問儘管直言。”
似乎是聽到了聲音,原本避嫌讓宋弈和封子寒商量的薛鎮揚也從對面的臥室裡走了出來,見自己母親和兩人說話,他只當薛老太太關心季行,便沒有打斷負手站在一邊。
“老身知道,季行所中之毒非常少見,京城郎中都素手無策,相傳大周能解此毒者只有封神醫一人,老身並非懷疑封神醫的醫術,只是想問一問,封神醫此番問診,有幾分把握?!”
這話不是問他的,宋弈當然不會開口。
封神醫頓時沉了臉,回道:“老太太何意?是不放心在下?!”他此話一落,薛老太太微微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宋弈,彷彿此刻才注意到封神醫的存在似的,雖不過一眼的功夫,封神醫卻看的清清楚楚。
他在外行走幾十年,那一次別人見到他不是全權信賴,將他供着似的,沒想到今天這老太太不但質疑他的醫術,還無視他的存在,把宋九歌當成了他,他頓時大怒,臉色驟然冷下來:“我沒有把握,要不,老太太你來治?”
什麼她來治?這人怎麼說話的,會不會說話。薛老太太臉上笑再掛不住,她不過是關心孫子來問一下,哪家請郎中回來不要仔細問個清楚,偏他就問不得了,她冷笑道,“先生這話說的有意思,老身若是能治,我們又何必請您過府,更不可能把我孫子晾在那裡不顧他生死。”
這話一語雙關,封子寒當然聽得懂。
“娘!”薛鎮揚一見封神醫翻了臉,頓時暗暗後悔不已,難怪昨晚祝休德說封神醫爲人狂狷,做事隨性,像個沒長大的孩童……只是不管他多狂妄,他在醫術上的造詣皆是有目共睹的,娘不該說這種話,他心裡想着便過去打斷薛老太太的話,“娘,您少說兩句,封神醫正在和宋大人商量解毒的辦法,您先回去吧。”
薛老太太一向強勢,在家裡講話說一不二,冷不丁的被人頂一句心頭的火就壓不住,如今聽兒子一勸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便暗生了悔意,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她一個長者給小輩請罪,她是做不到的,便道:“我就要在這裡等我孫子醒來。”一副不準備走的樣子。
薛鎮揚暗怒,封子寒冷哼了一聲,道:“老太太不要弄錯了,我來薛家可是給九歌面子,若是我不願意就是換做天王老子我也不會出手。”說完一拂袖子對宋弈道,“這毒我不解了,你記得幫我從賴恩手裡弄點出來,改天找個人試試就得了,我先回去等你消息。”說完就一副要走的樣子。
薛老太太頓時僵在當場。
宋弈笑盈盈的站着,也不攔封神醫,也不勸他。
這兩個人脾氣都是古怪的,薛鎮揚三兩步走過去勸封神醫,這邊方氏也急的從裡頭走了出來,見封子寒要走她忙追了過去:“封神醫。”她走了幾步噗通一聲在院子裡跪了下來,眼淚簌簌的落在面頰上,“求您大人大量,施施援手救救我兒吧。”
大家都沒想到方氏會跪下,頓時便驚住,薛鎮揚腳步一頓眉頭狠狠的皺起來,看着方氏跪在院子中間滿臉的哀求,他心酸的撇過頭去,越加對薛老太太心生不滿。好好的事非要成了鬧劇,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封子寒也是微微一愣,頓足立在門口尷尬的朝宋弈看去。
宋弈皺了眉微露不悅,上前朝方氏一拜:“夫人快請起,子寒脾氣執拗您別往心裡去。”又對封子寒道,“你這次過了,還不來和夫人道歉!”
“不用,不用。”方氏擺着手,“只要封神醫肯爲我兒醫治,就當得起這一跪。”
封子寒也不轉身,揹着身子倒走了幾步退在方氏跟前,很彆扭的道:“這位夫人快請來吧,我就是隨便嚇唬嚇唬你們而已。”
鬧成這樣,還只是嚇唬嚇唬,宋弈無奈的搖了搖頭朝院子站的婆子打了個眼色,婆子立刻上去將方氏扶起來。
方氏感激的朝封神醫拜了拜:“多謝封神醫!”若是封神醫真的不肯醫治,那季行連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
鬧劇似的,都不知道怎麼收場。
“那個……”封子寒咳嗽了幾聲,很正經的對薛鎮揚道,“薛大人你們還是在外面等着吧,不瞞你說,若我一人確實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如今有九歌在我就有十分的肯定。你們只管在外頭等消息好了,保管你兒子死不了。”說完去拉宋弈,“你可不準備臨陣脫逃!”強拉着宋弈往薛靄房裡走。
薛鎮揚第一次覺得這樣的場面他應付的有些吃力,只得抱拳頷首,目露真誠:“那就有勞神醫和宋大人。”
“薛侍郎客氣。”宋弈回禮依舊雲淡風輕的樣子。
封子寒昂着頭從氣的臉色鐵青的薛老太太面前走過去,還忍不住哼了一聲,宋弈暗暗搖頭隨後進了房裡又反手將門關上。
院子裡安靜下來,薛鎮揚就埋怨的看着薛老太太,又不能當着小輩的面去說她,只得忍着怒轉身進了房裡,方氏抹着眼淚跟着薛鎮揚,等走到薛老太太身邊,她低聲道,“娘,您也進去坐着歇會兒吧,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呢。”
薛老太太冷哼一聲轉身進房,方氏垂着頭跟着進去。
幼清端着茶垂頭喝着,不但是她,便是薛思琴幾人也都視而不見的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娘也是好意。”薛鎮世打圓場,乾巴巴的笑着和薛鎮揚道,“那封神醫實在是有些目中無人了。”
不說還好,一說薛鎮揚心裡的火忍不住就往上躥,人家若是醫術不行,爲何被世人尊崇爲神醫,世上有才之人誰沒有點狂傲,便是目中無人也是情理之中,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得捧着,更何況現在還是有求於他。
他心裡不滿面上也是冷冰冰不打算順勢而下給薛老太太道歉。
薛老太太臉上掛不住,便尋了方氏的,就道:“你也是當家主母,致遠官位雖不入九卿可也高居五品,你說跪就跪,讓他臉面往何處放!”
她的話一落薛思琪騰的一下站起來:“祖母,您怎麼能這麼說母親呢,都說爲母心慈,她擔心大哥也在情理之中,怎麼被您一說,她一點好處沒有反而處處都是不對呢,您太偏心了。”說完,滿臉通紅的梗着脖子。
“你……”薛老太太指着薛思琪,看看薛鎮揚,又望望薛思琴,沒有人去阻止薛思琪,她怒道,“反了你了,半點規矩都沒有,誰叫這麼和長輩說話的。”
您有長輩的樣子嗎,便是那暴君都比您好,薛思琪不服氣的撇過頭。
方氏去拉薛思琪,低聲道:“不要胡鬧!”
薛思琪不說話。
“給我去祠堂跪着。”薛老太太氣不打出來,方氏沒用,所以養的女兒也這麼沒有教養,一點規矩都不懂,她對陶媽媽叱道,“愣着做什麼,送祠堂跪着去。”
陶媽媽遲疑了幾步,想了想上去扶了薛思琪。
“娘!”薛鎮揚不耐煩的道,“如今正是季行的關鍵時候,您不要鬧騰了可好,琪丫頭有不對的地方您慢慢教她不就成了,何必這個時候鬧出來!”
薛老太太氣了個倒仰,就覺得長房一家子都像是抱成團的和他對着幹,便是素來孝順的長子也護着方氏,護着子女,半點不給她面子。
當年她在外頭走動,幾十個鋪子莊子打理,所到之處沒有人不服她的,便是一縣的縣令見到她都要尊喊她一聲薛夫人,如今人老了,連家裡人都不將她放在眼裡!
“祖母。”周文茵上前端了茶,“您先喝杯茶,方纔我好些聽到那邊的說話聲,也不知是不是好了。”
一直爭下去只會讓她和兒子離心,薛老太太就着臺階下來也不再說什麼,端了茶盅喝了幾口茶,周文茵暗暗鬆了口氣示意薛思琪坐下來。
薛思琪嘟着嘴坐了下來。
一時間大家各懷心思的沉默的坐着,直到日頭轉到正中來,忽然對面的房門砰的一聲打開,薛瀲耳明腳快跟兔子一樣就躥了出去,薛鎮揚和方氏也等不及的跟着站起來,薛鎮世去扶方老太太,留了幾位小姐避在這裡,一窩蜂的去了對面的房間。
“毒解了?”薛瀲擠到牀邊探頭去看薛靄,就見他雖是滿頭的細汗臉色煞白,但是眼簾微動顯然是睡的不安穩而並非和前些日子那樣深睡了沒有知覺,他高興的手舞足蹈,對着進來的方氏就道,“娘,大哥醒了。”
“季行!”方氏三兩步走了過去,薛瀲移出來將牀頭的位子給方氏,方氏就握着薛靄的手哽咽的喊着季行。
薛鎮揚感激的朝宋弈以及封子寒抱拳:“多謝二位了,此番大恩薛某銘記在心。”又道,“家中已杯了酒席,若是不嫌棄,還請宋大人和封神醫移步去小憩片刻!”
“不用了。”封神醫大刀闊斧的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的喝着水,又給宋弈斟了一杯,“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九歌吧,欠着他的人情就好了。”
薛鎮揚冷了愣,乾乾的道:“各欠着人情,薛明記在心頭。”
“子寒兄最愛戲言,薛侍郎不必在意。”宋弈站在牀腳,和衆人道,“剛剛我們給他施了針也餵了兩顆子寒親自配置的解毒丸,兩廂輔助大約一刻鐘後他就會醒過來。”又道,“此後仔細休養,大約還能趕上今春會考。”
薛鎮揚眼睛一亮,他對薛靄今年參加會考已經不抱希望,如今聽宋弈這麼一說,無異於是一顆定心丸,當即朝宋弈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謝!”
“薛侍郎不必如此。”宋弈淡淡一笑,避開薛鎮揚的禮。
薛老太太由陶媽媽扶着從門口走了進來,封子寒一見到她就跟孩子似的哼了一聲轉了臉去,自顧自的在桌子上斟茶喝茶,薛老太太只當沒看見過去問薛鎮揚:“可是一刻鐘就能醒?”又拂開方氏,“我來瞧瞧。”
方氏退在了一邊,薛老太太握住了薛靄的手:“季行啊,祖母來看你了,你可聽得到祖母說話?”她說着心疼的落了淚,“季行……”
方氏走過去朝宋弈和封神醫福了福,封神醫有了方纔的情況立刻一躍而起避在了一邊,宋弈也是側身讓過,方氏紅着眼睛道:“二位對季行如同再造之恩,往後二位若有用得上我們薛府之處只管開口,我們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夫人言重了,我們不過是舉手之勞,慚愧!”宋弈抱拳請方氏坐,交代道,“夫人先尋一些燒酒來,等季行醒來之後便喂他喝三口,等酒過後再入水,水之後再用藥……藥吃三日便會無礙。”
方氏一一記下,點頭道:“謝謝宋大人。”又和陸媽媽道,“快拿着藥方去抓藥,再囑咐人去取點燒酒來。”
陸媽媽喜不自禁點頭應是,飛快的出了門。
大家在房裡屏心靜氣的等了一刻鐘,果然如同宋弈所料,薛靄醒了過來,他目光先是四處一轉彷彿在看自己身在何處,隨後漸漸清明起來視線就落在牀前的薛老太太身上,薛瀲在一邊笑着喊道,“大哥,大哥您醒了。”
方氏也忍不住走了過去,薛鎮揚也移到牀邊,果然看見薛靄已經睜了眼睛。
方氏閉着眼睛朝着西方,口中默唸不停:“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信婦一定會履行承諾給您渡金身了還此願!”
薛靄視線在薛老太太臉上微微頓了頓,也不管她握着自己的手喊自己,便找到了方氏,微微抿了抿脣聲音嘶啞的喊了一聲:“母親!”
“我的兒!”等了這麼久終於又聽到薛靄喊她母親,方氏用帕子捂住嘴靠在薛鎮揚手臂上喜極而涕,薛靄又去看薛鎮揚:“父親!”薛鎮揚點着頭說不出話來,叮囑道,“你剛醒不要多說話,仔細休息。”
薛靄沒有說話,視線就落在宋弈面上,微微一笑似乎想要抱拳行禮卻又無禮,只得到面露抱歉:“二位救命之恩,季行此生不忘。”
宋弈微微頷首沒有再強辯。
“宋大人,封神醫。”薛靄咳嗽了兩聲,掙扎着想要坐起來,薛老太太按着他,“你身體還虛的很,快好好歇着,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不遲!”
薛靄搖搖頭示意薛瀲把他扶起來,薛瀲就笑着扶着薛靄起來,又在他身後塞了個迎枕,薛靄坐好歇了口氣,和宋弈道:“封神醫一向難尋,今日有緣能得一見也是在下的殊榮,季行還有不情之請……”
封子寒靠在椅子上撐着頭也不看薛靄,甕聲甕氣的問道:“說吧,什麼事。”
衆人都不知道薛靄要說什麼,只得耐心等着他開口,薛靄歇了一刻卻是望着方氏:“娘,表妹的病您和封神醫說吧,他乃高人尋常難得一見,表妹的病無論如何都要求他纔是。”
方氏和薛鎮揚在封神醫來之前都記着這件事,只是事到臨頭高興之下就將這事忘了,聞言方氏頓時想了起來。
薛老太太微微一怔,薛靄自醒來說了幾句話,也都是感謝之語,便是喊母親父親也是養育之恩,可是她沒有想到他一開口竟是求人給方幼清治病,她的臉色不由漸漸沉了下去。
“我有一內侄女,一歲時不慎跌入冰塘中,此後便落下心絞痛的病症,小小年紀不知受了多少苦難,若封神醫願施手診斷一番,將她治好……”方氏也顧不上旁人怎麼想,薛靄沒有了生命之危,若是能將幼清也治好,那可真的是十全十美了,不等她說完,封子寒已經擡手打斷她,道,“治病是吧,讓她過來我瞧瞧!”
封子寒年紀不過四十出頭,若是平時自是要避嫌,更何況宋弈還在房裡,實在是不應該,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封神醫性格古怪,要是他們再拿捏點規矩,說不定他就會一甩袖子走了,到時候就是想拉也拉不回來了。
方氏也不再顧慮,讓春柳去請幼清過來。
封子寒朝宋弈擠眉弄眼,意思彷彿在說,解毒也就罷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病也來找他,真當他是江湖郎中了。
他吊兒郎當的應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