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公主心急如焚,哪兒還管得上狼狽的頭髮。張口正要說話的時候成子睿就已經把她摁在了宮凳子上,拿起了桌上的白玉梳,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她把頭髮梳順了。
“鈴兒雖然比不得我的王妃好看,但也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成子睿的妹妹可是金枝玉葉,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能顯出狼狽。你要時刻記得,你是皇家的公主,是皇家的顏面。”
鈴公主身體僵硬,兩眼直直望着銅鏡中的成子睿。成子睿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可其中又帶着幾分溫柔。鈴公主不知道這是成子睿對自己的疼愛,還是因爲提起了童玉青。
想到童玉青,鈴公主眼中流露出狠色。眼中狠色還未消退,她的頭髮就被成子睿手中的梳子給扯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七哥,你弄疼我了。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擡手要把梳子拿回來,可成子睿卻直接避開了她的手,依舊自顧自的給她梳着頭髮。
“鈴兒,你說七哥對你好不好?”
鈴公主心裡咯噔一下,不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她知道了自己叫人營救慶安的事情,又或者,他只是這麼單純的問一句。
“嗯?”
成子睿擡起眼眸掃了一眼鏡中的鈴公主,兩道視線在銅鏡中相撞,驚得鈴公主慌張的別開了目光。
“七哥從小對我就好,雖然看起來你一直都是這麼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在我們兄弟姐妹中,就只有七哥對我是真心好。”
說到動容處,鈴公主不禁紅了眼眶,轉身想要投入到成子睿的懷中,卻被他抓着肩膀,強迫她望着銅鏡中的自己。
“鈴兒,想不想七哥對你更好一些?”
鈴公主愣怔的望着鏡中的自己,很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眼底的驚惶。她的視線漸漸上移到成子睿那張喜怒難辨的臉上,這才驚覺今天的成子睿已經不是以往的七哥了……
“鈴兒,想不想七哥對你更好一些了?”
見她不答,成子睿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對着銅鏡中的鈴公主又問了一遍。
“想。”
鈴公主幹澀的開了口,心裡倏然害怕起來。
成子睿突然抿起脣的笑了,弧度不大,可在他那張冷漠的臉上卻很明顯。他鬆開了鈴公主的肩,又繼續給她梳髮的動作。
“鈴兒,七哥問你,在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你還想要嫁人麼?”
鈴公主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頭,“要嫁。七哥,就像你想要娶她一樣,不管父皇有多不悅,不管世人怎麼議論,你就是這麼做了。七哥,我也想嫁給他……”
鈴公主已經沉溺在了自己的幻想中,恍惚間已經把身後的成子睿認作了俞翀,心中泛起柔情,頓時嬌羞的笑了。
“呀!”
突然頭皮一陣刺痛,鈴公主從幻想中跌落,這纔看清了身後的人是成子睿。
成子睿脣邊的笑意加深,可眼中的冷意卻漸濃起來。他手上的梳子早已扔在了地上,白玉碎成了兩截。她才被理順的頭髮被他攥在手心裡往下使勁拉,疼得鈴公主瞬間就流出了淚花。
“七哥你怎麼了!”
成子睿什麼都沒說,反而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氣。鈴公主只能側身隨着他的動作放低了身子,可她越是跟着做,成子睿就會更加用力,大有要把她整個頭皮都徒手剝離的意思。
“七哥!疼啊!”
鈴公主渾身顫慄,疼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七哥……”
成子睿手上的力氣突然一鬆,鈴公主就這麼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有人跟我說,我母妃的死跟你有關係。”
涼涼的一句話語讓鈴公主臉色瞬間蒼白,心底的恐懼被逐漸放大,她根本就不敢擡頭去看成子睿。
“鈴兒,你不想跟七哥解釋解釋麼?”
她猛地擡頭,眼眶裡通紅一片。“七哥我沒有!我們兄妹這麼多年,難道七哥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麼?縱使我母后跟麗貴妃娘娘不和,可麗貴妃娘娘是七哥的母妃,以我跟七哥你的關係,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成子睿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言不發的垂首冷睨着她。鈴公主心已經涼了,可還是不甘的抓着他的手,委屈道:“七哥,你是最瞭解我的,我怎麼可能去做那種事情!太子哥哥犯了錯,母后又被人陷害,現在又有人想要害我,根本就是有人想要害我們!”
“那你說說,你是怎麼說動父皇跟皇后點頭同意了你跟俞翀的婚事的?一個殘廢,無權無勢的庶子,還有過妻子。你堂堂金枝玉葉,他們怎麼捨得把你下嫁給這樣的一個廢物?”
成子睿探下身子,渾身冷冽的氣息壓得鈴公主喘不過氣來。
“我給你的法子你不用,自作聰明的以我母妃的性命來換得自己的幸福。鈴兒,你以爲我被囚在七王府中,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麼?”
鈴公主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狼狽的癱坐在地上。
“我被囚在王府中時,但凡你出宮就時不時會來我府門口等一等。外人看着你我之間兄妹情深,可要不是因爲這件事情,本王也差點兒被你給騙了。”
成子睿突然加重的語氣叫鈴公主抖了抖,她不敢置信的擡起頭來望着他,臉色蒼白的已經近乎透明。
要是放在以前,她這麼可憐的模樣定會叫成子睿心軟,然而今日,成子睿對她這副模樣卻萬分厭惡。
他突然一把把她拽了起來,緊緊的捏着她的下顎,迫使她看着鏡中狼狽不堪的自己。
從鏡中,鈴公主看見禁錮着自己的成子睿陰沉着臉色,眼眸更是冷戾的沒有一絲感情。她抑制不住的顫抖,心裡知道成子睿對她已經動了殺心。
“我對你向來好,就算你對我做了這些事情,就算你害死了我母妃,我也還是想要對你好。”
成子睿冷漠的脣又彎了彎,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來越發悚然。
“你不是想嫁人麼?我就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過去。”
話音剛落,成子睿就把她狠狠推了出去,鈴公主撲在了妝奩上,額頭撞上了妝鏡的棱角,劃傷了大片,血流了一面。
“黎國晉立夫尚未娶正妻,你準備準備,下個月,和親去黎國。”
冷冷丟下這一句,成子睿轉身就離開。聽見殿門被關上的聲音鈴公主才從呆傻中反應過來,她擡腳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絕望的怕打着冰冷的殿門。
“七哥我錯了!晉立夫名不正言不順,早晚要被人反了的!你把我送過去就等於叫我去死!我過兩天就要嫁給翀哥哥了,父皇已經給我指了婚的!七哥你回來!七哥我錯了!七哥!七哥!”
……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的嗓子都已經沙啞,可門外卻依舊得不到任何一點兒的迴應。外頭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整個宮殿裡甚至連盞燈都沒有。她癱倒在地上,後背緊靠着殿門,無助又恐懼。
他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戲卻不點破,太子與陳妃的奸/情敗露,母后宮中發現黎國虎符……
爲什麼和親的事情要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照理說這應該由父皇來決定!父皇這般疼愛自己,就算母后犯下大錯也不至於要這麼對待自己……
這一步步的,明顯就是有計劃的!
鈴公主幡然醒悟,原來成子睿早就設計好了一切,原來這就是他的報復!
……
石元洲。
昏暗潮溼的房門被人打開,一個粗壯的漢子把手中的食盒往地上一扔,轉身離開後再把房門上鎖,片刻後又聽見隔間傳來了女人的哭喊聲和男人的怒罵,緊接着,便是男女歡愛的聲音。
已經好幾日了,每一日都是如此。
慶安厭惡的皺了皺眉,轉頭去看屋裡蹲在另外一個角落的雲昭。厭惡的眉心被撫平,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嘲諷。
果然,被俞翀看中的人確實是有些本事,三言兩語的就讓雲芳心甘情願的自己給送了出去。丟了個妹子,卻保全了她自己。
當時慶安就慶幸自己是個男人,更是慶幸自己有這麼個身份來保命,否則他這樣的心計確實是鬥不過這個女人。
慶安打開了食盒,裡頭同樣只有一個饅頭和一碗稀粥。他先喝了一半稀粥,再把饅頭掰開兩半,自己留下一半,另外的則是親自送到了雲昭的面前。
雲昭伸手接過,低頭咬着手中的饅頭。外頭的聲音逐漸高亢興奮起來,她像是沒聽見,麻木的繼續吃着東西。
慶安嘖嘖兩聲,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聲,慶安被噁心的沒了食慾,丟開那半個饅頭,突然擡起眼眸看着對面的雲昭。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雲昭擡起頭,慶安看見雲昭那雙眼睛,早已是空洞一片。
他抿抿脣,重新走到她的跟前去。“一直被關在這裡可不是辦法,等那些人把雲芳玩膩了,或許又會把心思動到你的身上來。雲昭,我們逃吧。”
雲昭愣了片刻後突然笑了起來,空洞的雙眼早已聚集了一片嘲諷。
“打被抓來的第一天起你就自作聰明的試過各種法子,爲此我只能把雲芳給送了出去。現在你又說要逃,這是打着再把我送出去給人糟蹋的心思麼?”
慶安的眸子裡帶了一層淺怒,剛要開口,就聽外頭有了說話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