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童子指點路徑,凌衝駕馭神梭而行,漸漸入海極深,四周壓力也自大了起來。數十丈水下還不覺甚麼,到了幾百丈之下凌衝覺出呼吸有礙,便轉爲龜息之法,等到千丈之下,四周無量海水擠壓過來,如一座座山嶽逼擠,饒是凌衝肉身經過真氣淬鍊,骨節穴竅也給壓得咯咯作響,運起惟庸所傳避水延氣之法,才稍稍解去一點水壓,透了幾口氣出來。
“還只是千丈便已如此,真到萬丈海水之下,我怕是要被壓成一團血肉了。”凌衝暗忖,極目所見,大日光芒已透不下來,周遭漆黑一片,偶有生就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生物從眼前飛過,才帶來絲絲光線。
好在凌衝的闢魔神梭能自發光華,照亮數丈方圓之地,不虞有差。到兩千丈時,闢魔神梭之上無數鱗甲紛紛立起,卸去幾分水波壓力,方能勉強下潛。到了三千丈時,連闢魔神梭也有幾分不支,有數處鱗甲接連被壓得變形,凌衝身在其中,壓力更大,但還不想動用晦明童子,只默然將五金飛劍祭起,借劍氣之力抵擋水壓。
勉強到了五千丈之下,已是而不聞聲、目不視物,連五感六識都被壓得盤踞在內,釋放不出,凌衝試過自家法力極限,便是五千丈,再向下絕難應付,這才叫一聲:“晦明!”
晦明童子十分開心,笑道:“早些叫我不就得了?何苦遭罪!”藉由凌衝分來的一股太清玄始之氣,生死符發動,一圈黑白二色交雜的光華自闢魔神梭中綿延開來,吞吐不定,周遭海水登時被排擠在一旁,絲毫不能欺近。
凌衝境界雖低,也算勉強祭煉了生死符本體,加之晦明童子傾力輔佐,能以極少真氣催動此符幾分奧妙。蕭厲得了日月五行輪,也要先運用道法粗淺祭煉一遍,使身心相合,才能發揮妙用。
有晦明童子插手,凌衝壓力頓減,纔有閒暇四處打量,五感六識漸次敏銳起來,察覺足下極遠之處散發出無窮吸力,更有近乎無窮的水精之氣匯聚,倏然又被挪移到了另一處虛空之中,心知定是東海海眼。
晦明童子好整以暇道:“此界共有七大水眼,東海水眼最大。此水眼並非固定一處,而是循着地殼之力、星辰牽引,不斷變化。不知其規律,極難尋到。水仙那廝沒安好心,將洞府沉於水眼之下,又不許長生之輩前來,唯有練氣士依仗法寶之助方能到此,你要小心些,別貪圖他的寶物,到頭來被人算計。”
凌衝道:“我自省得!”也不知過去多久,足下吸力陡然增強了數倍,耳中隱隱傳來無窮轟鳴之聲,天雷悶響一般,晦明童子總算打起精神,說道:“就快到了!”
凌衝的五感六識早已遲鈍到了極處,唯有以計數這一古老的法子計算所經時間,一吸一呼便數兩下,等到恰好十萬息之後,周遭作用於己身的吸力已然大至不可思議,幾乎要將闢魔神梭生生撕裂一般,晦明童子也無暇多話,運用全副心神定住凌衝肉身,使之不被無窮的暗流湍浪擰碎沖垮。
凌衝神識與目力並用,勉強才望見一副畢生難忘之奇景,身上竟是一座廣大無朋,不知其方圓的深淵,無窮無盡的大水自四面八方被狠狠吞吸而來,倒灌入深淵之中,水流、大浪、疾風,混在一處,幾疑到了天地破碎、混沌初開之時,五感六識反饋至元神處的唯有高亢、厚重到了極點的嘶吼之聲!
闢魔神梭如一葉扁舟,被無盡風浪掀起拋落,根本不由自主。晦明童子將符光一變,神梭之上現出一道金色神符,竟是凌衝不久才觀摩到的太清門最高秘傳斬虛定魂符!此符一出,定出周遭無量空間,又將無盡大水挪移別處,總算爲凌衝開闢一處小小的空間。
晦明童子大聲叫道:“可惜你的洞虛真界還未大成,不然洞虛劍訣大成之日,可將海眼中之水挪入自家洞天中,平添七分威力!”凌衝全副心神都用在抵禦海眼吸力與大水上,不曾聽清。
闢魔神梭所發神光在近乎無盡的東海海眼之中不過是滄海一粟,仍是一點點異常堅定的向海眼內部游去。不知過去多久,就在凌衝幾乎要用盡所有真氣時,終於渾身一輕,敢情已穿過海眼,隨着滔天大水來至海眼之內。
凌衝骨酸筋軟,幾乎要癱倒在神梭之中,咬緊牙關纔不至於暈去,在神梭中擡頭上望,無量量的水流巨浪時時刻刻傾斜入海眼之中,一入海眼卻又消散殆盡,不知去了哪裡。海眼中風浪比外面小上太多,卻也不是凌衝一人所能抗衡。
晦明童子嘆口氣,似也筋疲力盡,說道:“東海海眼吞吸的水流被挪移至無窮空間,此是先天造化之道,就算是長生老祖也難窮究其理。喏,你看下面那團精光,莫不是水仙洞府?”
凌衝收斂心神向下望去,果然一團氣流沉浮於無邊激水之中,發出微微毫光,望去不過拳頭大小,點頭道:“應當是了,咱們過去再說!”闢魔神梭之外鱗甲鐵環被無量巨浪之力拉扯扭曲的不成模樣,此寶已近乎廢去,凌衝只能勉強灌注真氣,向那團氣泡游去。
足足又遊了半日,才勉強接近那團氣泡,面前是一座足有萬畝方圓的巨大宮室,殿宇延綿,亭臺樓榭莫不具備,宮室之外是一層薄薄金光,閃爍不定。就是這一層薄弱金光卻將無量真水拒之門外,凌衝細細感應,只覺金光之中似有無窮玄妙,其中種種力道的牽引化解、勾勒牽纏,構思之巧妙,祭煉之圓熟,唯有玄門大派方能有此手筆。
凌衝嘆息道:“沒錯,此處便是水仙洞府了。當務之急,是要如何穿破這一層金光?”話音一落,先前搶來的那道金光本擬消散,卻又從他手心中鑽了出來,與水仙洞府護山金光化合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