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修持,不假外物,僅憑本心,一心之間映照大千世界、無量衆生,於玄門之外另闢蹊徑,精妙之處,難以言說。道家有陰陽之道,稍有不慎,陰陽遇合便有大變,而佛門之法卻是海納百川,任你靈氣充盈也好,窮山惡水也罷,我自己一心觀照,無念無滯。這一股紫氣卻是碧霞和尚留了私心,欲要煉成《楞伽四卷經》中一門厲害佛法,不想今日卻成全了凌衝。
凌衝心性空靈,不着一物,神遊天外,吸取外界元氣全憑本能,但金陵城魚龍混雜,人口繁多,天地靈氣本就消耗一空,偏生書房又被佛法封鎖,根本吸不到一絲一毫,正在乾渴之際,忽有縷縷紫氣化生,被吸引進來。
那紫氣至精至純,自有一股綿綿泊泊之意,如山間流泉、夜谷寒星,寂然傲寥,遺世獨立。凌衝幾乎不假思索,丹田之中生出一股絕大吸力,如水渦迴旋,將那紫氣盡數吸收。紫氣入得腹中,再以太玄真氣運轉之法,妙運周天九次,便化爲一縷精純的太玄真氣。
碧霞和尚何等修爲,早已開了五識,修成舍利,爲佛門中有數大德。他十載苦功採集的紫極之氣精純無比,數目又多,這紫氣乃是旭日初生,天地間陰陽交感所生的一縷後天紫氣,便是凡人得了服食之法,每日勤修不輟,亦可易筋鍛骨,天長日久便能踏入修道之途。
凌衝長吸一口氣,如長鯨吸水,不拘碧霞放出多少,盡數被其吸入腹中,稍一運轉,便化爲太玄真氣。碧霞和尚大是驚異,凌衝如今已然將他三載所練日初紫氣吸取,好似還猶有餘力,暗忖:“太玄劍派雖是玄門數一數二的大宗門,但所傳道法以劍術爲主,並不以氣脈悠長著稱,何況凌衝並未得其門中真傳,究竟是練了何樣法門,居然能有如此悠長之氣脈?”
有心試演凌衝能容納法力之底線,嘬口輕噓,又是一股浩蕩長風紫氣飛出。哪裡凌衝竟是來者不拒,鯨吞牛飲,又是涓滴不剩。如此一一吸,已將碧霞和尚十載所收集的日出紫氣盡數吸納。
凌衝丹田之中真氣轟然運轉,日出紫氣化爲太玄真氣,將他周身經脈充斥溢滿,功力比之之前還稍有進益。只是那衝靈之氣須得太玄真氣與血靈真氣兩方合練,磨合陰陽正邪,方可成就,若是當着碧霞和尚之面,只怕被他看破其中關節,因此他將太玄真氣平復之後,便睜開眼來,躬身一禮,說道:“大師相助之恩,必不敢忘,且容日後補報。”
碧霞和尚虛虛一託,笑道:“施主不必客氣,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老衲也不過適逢其會罷了。”也不去問凌衝爲何能吸取如此之多的日出紫氣。凌衝見他也不多問,自是送了一口氣。
且說三嗔和尚追躡蕭戾而去,他已然確定這蕭戾便是方丈命他尋覓的有緣之人,只是不知爲何,卻是先一步修行了魔道功法,成了星宿魔宗的外門傳人。此事若是放在玄門之中,因道魔兩門修行南轅北轍,必是無法令其重入山門。但在佛門卻非難事,佛法修持本就不假外物,全憑自心自性,傳說那清淨功德王佛座下便有一位本是修成了玄陰魔道的魔門宗師,改修佛門,成就正果的。
那《楞伽四卷經》本是被三嗔收在識海之中,以自家舍利佛光溫養,此時放出萬道毫光,異香陣陣,佛音響徹,忽然一道金光沖天而起,霎時間飛出他天靈,直往蕭戾身上撲去,只閃的一閃,便自無蹤。
那蕭戾依舊本套迅捷,似乎全無察覺。三嗔和尚則是愣了一愣,他識海中那《楞伽經》放出金光之後,也自安穩了下來,現了本來面目,十分馴服。三嗔拿不準方纔那道佛光究竟何意,依然邁步跟進。
蕭戾一腔怒火,他全家被殺,之後僥倖得了星宿魔宗道法傳承,修成法力神通,本擬自此快意恩仇,先將當年誣陷他父親的偏將全家殺死,之後南下尋覓高家小姐,重溫舊夢。誰知兩人東窗事,被高老大人知曉,當即做主將高玉蓮許配給了凌家大少。
蕭戾原本心境平和,只是疊遭大變,又修煉了星宿魔道,心中殺戮戾氣漸盛,便尋思索性將凌家大少殺了,斷了高老大人念想,誰知先是凌衝假託自家兄長,將他傷了,如今又不知從何處請來一個禿驢,佛法高強,居然絲毫奈何不得,反被人追得如喪家之犬,委實晦氣透頂。
他催動體內星宿真氣,又照“星宿噬元法”所載法門,吞噬星光元力,無奈雙方境界之差委實太大,任他拼盡全力,也不曾將三嗔和尚甩脫,反而越來越近。
三嗔和尚大袖飄飄,也無心與他捉迷藏,此時兩人已是出了金陵城,來至野郊之處,周天繁星顆顆,熠熠生華,蟲鳴蟀叫,更顯幽靜。他心頭一動,便有一道金光自足下生出,一步跨上,已然來至蕭戾對面。
既是要將蕭戾引渡入佛門,自然不可將他打殺了,還要顯出幾分神異之色,顯得佛門莊嚴纔好。三嗔和尚腦後現了佛光,層層疊疊,共有七道,輪轉不休。佛光之中又現出莊嚴淨土,隱約可見內中種種妙法享受,極樂世界。他面上微笑,說道:“施主,你與我佛門有緣,何不皈依,同享極樂?”
蕭戾面色蒼白,冷笑道:“和尚,我再問你一遍,若我皈依佛門,你楞伽寺可會助我殺盡仇讎?”三嗔斷然道:“我佛門乃向善之道,入得門來,便需放下屠刀,豈可以惡念再起殺戮?施主爲仇怨所迷,不知回返,若是修持了上乘佛法,便可勘破迷障,日後正果可期,些許仇怨,自有因果相報,又何必在意?”
蕭戾一聲狂笑:“你說的倒是輕巧!殺父之仇,滅族之恨,豈是那麼容易抹消的?你也莫用那等花言巧語來欺瞞於我,無非是騙我回去,做個唸經敲鐘的呆魚,我豈會上你之當!”
三嗔嘆息一聲:“施主入魔已深,積重難返,貧僧唯有以**力將你制住,待得回返山門,住持方丈佛法無邊,自能化解你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