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也聽過碧霞寺之名,乃是金陵城周遭八百里內有名的叢林,傳聞寺中主持碧霞和尚佛法高深,甚至還精通法術,相命算卦,引得些個達官貴人整日價往碧霞山上跑,花費大把銀子卜問吉凶。自家祖母對那老和尚也極是信服,每年皆要去住上些時日。
不知怎的,他腦中忽然閃現出今日楚山上所見的那個和尚,問道:“既然碧霞和尚出手,你何不將邪劍轉贈給他,讓他帶回寺**養,以佛法化解戾氣?”
掌櫃的搖頭:“那老和尚說他並非此劍命中之主,強要插手,反而誤事,不肯將劍帶回去。二少,那劍邪門的緊,我也是看你瞧不上其餘三把長劍,才肯讓你一試。你若是此劍命中之主,日後還有福報,若是並非明主,可千萬莫要逞強,不然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小的可怎麼向老大人交代啊!”
凌衝點頭:“你放心,我又不是三歲的孩童,輕重緩急自會拿捏。你這一說倒把我的心思勾了起來,乾脆你陪我一同去看吧!”掌櫃勉強點頭,三人出了靜室,一路下樓。藏寶閣的寶庫建在地下,夥計二子取了火燭,在前領路,掌櫃的掏出鑰匙,開了庫門,三人便入了地下寶庫。
一入寶庫,撲面而來便是一股陰煞之氣。凌衝暗暗點頭:“王叔也曾傳授我風水堪輿之道,寶庫建在地下,引動地煞之氣,以煞制煞,化解古董古玩中的戾氣土氣,這建造之人卻也有些本事。”那寶庫以八卦方位建造,掌櫃和夥計帶路,左拐右拐。兩旁石壁之中挖鑿了不少壁龕,放着許多珍惜之物,俱是價值連城。
三人來至庫房最深處一座精鐵厚門之前,掌櫃掏出鑰匙,顫巍巍將鐵門打開,夥計入內將壁上火燭引燃,這間寶庫有三丈方圓,堆滿了奇珍異寶,有的是前朝之物,也有大明開國時流傳下來的東西。瓷器、象牙、盔甲、寶石、珍珠,應有盡有,價值何止千萬?
若在平時,凌衝一定會趁機將這位一毛不拔的掌櫃盡情調侃一番,只是此刻他卻滿面肅重,盯着庫中一件物事,一瞬不瞬。正中央一張木桌上放着一個木盒,以上等檀香木製成,長有二尺七寸,寬有五寸,厚有三寸,外用佛門符咒層層封禁,掌櫃和夥計兩雙小眼也緊緊盯着那個木盒,“咕嚕!”卻是掌櫃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錚!”木盒中忽然出一聲劍鳴,掌櫃啊的一聲,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叫道:“你聽!你聽!”
凌衝目**光,緩步上前,輕輕伸手撫摸那木盒,一股奇異之極的感覺順着檀木細緻的紋理傳達到指尖,說也奇怪,那佛門符咒本是緊緊貼在木盒之上,隨着凌衝的撫摸,卻一點點揭了開來。“錚!”待到符咒全數脫落,木盒中又傳來一聲劍鳴!
凌衝嘆了口氣:“此劍業已通靈,劍靈已成。”木盒上並無鎖釦,輕輕一掀,便已打開。一柄無鞘長劍穩穩躺在盒中,長有二尺五寸,劍身滿刻雲紋,劍柄鑄成龍之形,劍刃上隱隱還可以絲絲血痕。“錚!”那邪劍第三次鳴響,忽然自木盒中跳了起來,直直立住。掌櫃大叫一聲,只嚇得屎尿齊流,嘴裡不停叫嚷:“邪物!邪物!”小夥計更是一翻白眼,直接暈了過去。
凌衝面色莊重,緩緩伸手握住了劍柄。一股陰寒之氣霎時透骨而入,猶如一根利針直刺腦海。他悶哼一聲,眼前彷彿是一片滔滔血海汪洋,無數冤魂厲鬼、白骨骷髏就其中掙扎哭號,耳邊也有一個聲音響起:“殺!殺盡天下人!殺盡一切生靈!殺!殺!殺!”
掌櫃見凌衝拿起邪劍,雙目忽然泛出紅光,渾身顫抖不停,不由大叫:“二少!二少!你醒醒!你怎麼啦!”凌衝的神智幾乎被邪劍中這一縷魔念佔據,好在他平日便道心堅凝,所練又是玄門正宗的內功心法,一覺不妙,立刻在心中默唸“一念清淨祛心魔,太玄靈明朝玉京;金丹九轉落玉盤,龍虎**紫氣盈。”
這是《太玄劍經》中所載的內功心法,與劍法一樣殘缺不全,只有一百餘字,但其中精深奧妙,玄之又玄,凌衝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成就,大半要得益於這套心法之功。默唸到第三遍,丹田中便有一道涼氣生出,直上天門,原本被劍中邪氣蠱惑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耳中又彷彿傳來萬千冤魂厲魄驚慌慘叫之聲。
凌衝長噓一口氣,從血海幻境中清醒了過來,掌櫃的還在哭天搶地,不由好笑:“掌櫃的,本少爺還好好地,你嚎什麼喪?”掌櫃叫道:“二少,你不是被邪物附體了吧?”凌衝沒好氣的道:“怎麼,你很盼望本少爺被妖物附體嗎?”掌櫃急忙搖頭,接着大喜道:“太好了!二少既是未被劍中邪靈附體,想必已將其中的妖物降服了,原來二少纔是此劍命中的真主啊!”馬屁立刻滾滾而來。
凌衝吐了一口氣,望着手中邪劍。那長劍寂靜無聲,彷彿方纔那幾聲劍鳴和滿眼血海滔天、冤魂哭號的場景皆是虛幻。“此劍的確有些邪祟,已然可以稱作是法寶之流。只是我修習的《太玄劍經》中所載內功心法居然能夠剋制它的異相,可見那部劍經絕非只是一部普通的武學典籍而已,怕亦是玄門道家修道養氣之物。”
本想尋一柄寶劍修煉劍法,誰知不但得了一柄邪劍,還無意現了自己修煉的劍法內功可能便是朝思暮想的成仙之道,凌衝高興的只想大喊大叫,抒胸臆。好在他養氣功夫已頗有火候,伸指在邪劍之上一彈,輕描淡寫的問:“掌櫃的,這劍我要了,多少銀子?”
掌櫃裂開嘴大笑,連後槽牙都瞧得清清楚楚:“二少,您不是損我嗎?這該死的邪劍險些要了我一家性命。二少是此劍真主,正是救我一家於水火之中,哪敢收您的銀兩?”這邪劍害的他幾乎家破人亡,孩子未出世即遭夭折,夫人更是險些喪命,他對此劍的痛恨實是傾四海之水也難洗淨,只是見凌衝便是碧霞和尚所說的真主,從此之後此劍與他再無關係,再也害他不着,慶幸之餘亦復狂喜。
只是身家性命保住了,奸商本色立時浮現出來,當初他可是花了整整八百兩銀子從一個破落戶手中將劍頂了過來,若是被凌衝白白拿走,卻又不免有些肉疼。凌衝見他一副做作樣子,暗暗好笑,雖知他先前所說八百兩銀子將此劍收來必非實話,卻也不願費事,掏出一張一千兩銀子的銀票:“這是一千兩銀子,多出的二百兩銀子你也不必找了,就當是給你壓驚。咱們錢貨兩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