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天陣紋內,十萬裡高天凝固。
只剩下一條清濛濛的偉岸長河,奔涌向前,那是一個身姿挺拔,一身白袍如雪的年輕男子,立在時空濤浪之上,一頭黑髮輕舞,若億萬天刀錚鳴。
大師兄洛生也不禁凝縮了瞳孔,這一幕同樣超出了他的預料,但緊接着,他就洞悉了什麼,神情變得肅穆而鄭重,這不只是未來身的抉擇,也是億萬裡之外,小師弟的抉擇。
而小師弟的抉擇,就是他們鎖天一脈的抉擇。
祖地內的一切人或物,都是他們的禁忌,這些人,不止污濁了天地清明,褻瀆了先賢骸骨,更拋卻了底線,他們崇尚力量,藐視公理,俯瞰弱者,攪動風雨,現在甚至將爪子,伸到了他們鎖天一脈的弟子身上。
還說什麼代價與內耗,還要問你懂不懂……你們,配嗎!
轟!
下一刻,時空浪濤之上,那年輕男子動了,屬於未來身的……未來身,他像是無視了虛空與時間,一下出現在了那無名的人族大帝面前,衝入了那片朦朧的天地,他舉拳就向前轟殺而出,刺目的戰輝綻放,無名人族大帝一瞬間毛骨悚然,那拳力真實傳遞了過來,竟然沒能被隔斷。
轟隆!
無名人族大帝朦朧遠去的身影一下凝實,他被一拳打得橫飛出去,直接脫離了那種無形偉力的牽引,重新墜落到這禁天陣紋內。
嗡!
又一隻腳掌凌空踏落下來,壓得萬道哀鳴,無名的人族大帝忽然生出一種錯覺,這一腳,彷彿將諸天都踩在腳下,但瞬息之後,他就震怒了,他是大帝,橫壓諸敵,皇者不出,舉世都難逢敵手,現在卻被一個年輕後輩,以這樣的姿態,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他展開攻伐。
轟!
他一下爆發了,兩截黑金鐵棍掄動,轉生池的池水化作最絢爛的死亡紋路,交織在兩截斷裂的帝兵鐵棍上,迎向那踏落的腳掌。
年輕的白袍男子眸光冷冽,比天刀還要鋒銳,踏落的腳掌有晶瑩的紋路交織,刺目的戰輝一下變得盛烈,砰的一聲,他將那兩截帝兵鐵棍踏得爆碎,餘勢不減,踏落在無名的人族大帝胸口上,讓那裡濺起了沖天的帝血。
黢黑的瞳孔劇烈收縮,眸光中沉浮的轉生池也在劇震,無名的人族大帝踉蹌倒退,相伴至今的成帝兵器,徹底毀掉了,那可是帝兵,比他的帝身還要堅固,卻在那隻腳掌下,被踏得四分五裂,連阻隔一霎那都做不到。
太強了!
比剛剛那未來身借來遠古天龍之力,短暫凝聚肉身道果時還要更強十倍不止,那股力量,由內而外,混凝一體,對方分明不是大帝,但那股生命本質,卻無懼他的生命層次,連他以無上體質開闢的帝錄,衍化的極盡之力,都一觸即潰,根本擋不住。
轟!
又是一拳,瀲灩的戰輝熾盛無匹,繚繞在拳鋒之上,那是戰血,是戰氣,也是戰意,不再呈現出赤金色,只有晶瑩剔透的光,純淨無瑕,純粹無比,當戰意騰起,最盛烈的戰輝也由此綻放,灼燙諸天。
無名的人族大帝被一拳再次打得橫飛出去,無上帝錄中,無論是開創的何種拳法秘術,在這至強的拳鋒前,全都被打碎,貫穿而過。
年輕的白袍男子像是踏着時光而行,虛空如倒影,而他始終立在那無名人族大帝身前,至強的拳鋒霸道更凌厲,打得這片禁天陣紋所凝固的十萬裡高天,都不再穩固,隱隱搖晃起來。
黑紅色的帝血不斷濺起,無名的人族大帝被壓制了,根本不敵,十拳之中,至多隻能勉強回擊一招,還被那無堅不摧的戰拳崩碎,根本傷不到眼前的年輕男子分毫。
數十拳後,他被一拳打碎了雙臂,噗的一聲,那刺亮的蓋世拳鋒將他擊穿,那條繚繞着至強戰輝的手臂熾烈且灼燙,而後猛地一震。
轟!
在大師兄洛生動容的目光中,那無名的人族大帝四分五裂,一下炸開,黑紅色的帝血與骨飛濺,又在剎那間重聚,無視了虛空與時間,帝身再現,無名的人族大帝臉色很不好看,他盯住了那年輕的白袍男子,他敗了,不是帝戰,而是敗給了一個年輕後輩,一位前所未有的蓋世戰王。
他可以肯定,眼前這年輕的蓋世戰王成道了,在肉身道果的基礎上,真正成道了,那是否意味着,這位年輕的蓋世戰王,擁有兩種道果,這兩種道果匯聚一身,令其擁有了比肩,乃至比尋常大帝更強的偉力,簡直堪稱是逆天之力,因爲古往今來,還沒有人能以王者之力伐戮大帝,就算是有,也大多借助了外力或器物,就像是那鎖天一脈的大師兄,真實修爲在絕世王境,但憑藉着陣道宗師絕巔之力,以及那口打神鞭,卻足以與大帝一戰。
大帝,不同於修行路上的任何一境,它是一重博大的天地,浩瀚無邊,直抵諸天本質,秩序根源,掌握這樣的偉力,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任何一絲的差距,都可能造就難以逾越的鴻溝,世間有戰聖,有戰王,但古往今來,上溯至蠻荒年間,都沒有過戰帝這樣的稱謂。
但今時此刻,無名的人族大帝覺得,這世間的修行路,或許將迎來一場變革,一個新的境界,將要在無上王境與帝境之間誕生,哪怕成帝路上走到終點,在這樣的強者面前,也黯然失色。
這不是一閃而逝的念頭,而是這位人族大帝真的認爲,這一幕或許將化爲現實,只要那位年輕的鎖天戰王不隕落,就有可能走到這樣的領域。
即便未來身並不預示着真正的未來,但一定屬於未來的一種可能,就像眼下,他被這未來身召喚而出的未來身擊敗,那年輕的鎖天戰王的未來身,竟然執掌了時空禁忌,難道這諸天內,這個紀元最後一位時空禁忌的執掌者,就是這年輕的鎖天戰王……
轟!
念頭轉動間,那至強的拳鋒再次轟殺而至,十萬裡高天劇震,帝血與骨再次炸開,那晶瑩刺亮的拳鋒,隨即劃出清濛濛的軌跡,像是凝固了時空,也將那飛濺的帝血與骨,在崩碎的剎那,就生生定在了虛空中。
轟隆一聲巨響,拳光浩瀚,淹沒這片高天,那帝血與骨,也在這灼燙霸烈的拳光下消融,轉瞬間就消失了,連齏粉也沒能留下。
大師兄洛生眸光沒有半分舒緩,大帝不是王者,沒那麼容易隕落,就像當初近古第三紀元,黑暗極淵一戰,他也是諸多準備與佈置之後,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纔將三帝焚化在混沌雷火中,那一戰,於而今的他而言,也不可復刻。
“你很強,但還磨滅不了我!”
十萬裡高天上,無名人族大帝的聲音響起,而後,這位的形神,由虛化實,再現世間,哪怕被打得連齏粉也不剩,也依然重現了,他黢黑的眸子重新恢復平靜,看向成道之後的未來身,甚至提議道:“你可以用那口刀再試試,我雖然擋不住那口刀復甦的鋒芒,但也不會隕落,至多也就是重創,除非你成帝,你雖然很強,但終究留不下我。”
他話音剛剛落下,就看到成道的未來身手中,一口石質的長刀自神庭中墜落,落入掌心。
轟!
下一刻,一股超出他想象的宏偉刀吟聲復甦,刀鐔上,那盤踞的遠古天龍,竟在刀背上游弋起來,一股遠比之前,盛烈了不知道十倍,還是百倍的雪亮刀光騰起,嗤啦一聲,撕裂了這十萬裡高天,衝破了禁天陣紋,乃至照亮了整個東荒,甚至五荒大地。
哪怕身爲大帝,此刻也禁不住生出了一股顫慄之意,黢黑的瞳孔劇烈收縮,剛剛那口刀也曾經復甦,爲何與現在相比截然不同,難道剛剛復甦的,還不是這口刀內沉寂的全部偉力?
雪亮的刀光,這一刻照亮了九天十地,甚至衝出了九天之外,照亮了一片大宇宙,令不少隱匿在人界星空之外,窺視的諸族強者慘叫一聲,雙目刺痛,鮮血直流,尤其是一些黑暗種族的強者,更是在這灼燙的刀光下直接人間蒸發,形神俱滅。
鎖天一脈祖地,青黑色的山牆前,那杆生滿了鐵鏽的斷槍,此刻輕鳴,映照人界星空,映照衆生,似乎在與那縷雪亮的刀光共鳴。
無名的人族大帝腦海中,同樣映照出斷槍的虛影,繼而,他的眼前,就被那雪亮的刀光擠滿,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微薄的宏偉氣息,令他永恆道心哀鳴,繼而,億萬縷雪亮的刀光從中貫穿而出,極盡綻放。
這一刻,中域五荒大地,無論是在哪裡,都能夠看到一縷雪亮的刀光橫貫天宇,比神陽還璀璨,所有的無上傳承,衆多蟄伏的無上生靈,幾乎在同時被驚醒,哪怕一些古老的存在,沉眠了不止數百年,乃至逾千年,進入了最深層次的悟道中,此刻也盡皆被驚動,神念迴歸,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