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爺們與巧媳婦 / 42安慰/看書閣
向母這一昏倒不要緊,把兩個兒子唬得三魂沒了七魄,向嘉天急得跳跳腳,差點去打120。還是向嘉丞沉穩一些,儘管也驚駭不小,但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倒還能把持得住。定定心神,沒敢隨便搬動母親,給她掐人中,解開領口的鈕釦。向嘉天在一旁撩起衣襟來扇風。
過了好一會,向母才悠悠轉醒。兄弟二人齊齊鬆口氣,道:“媽。”
向母清醒過來,只覺得渾身乏力,彷彿大病一場,望着向嘉丞哆嗦着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水滾滾而落。
“媽你別這樣……”向嘉丞哽咽着,“媽,對不起,媽。”
“哎呀廢什麼話呀。”向嘉天一跺腳,“快點把媽扶牀上去。”
兩個兒子一左一右架着向母,拖拖拉拉弄到牀邊,扶着躺好。向嘉天坐到母親身邊,撫着她的胸口給她順氣:“媽你別上火,有啥事咱慢慢說,總有解決的辦法嘛。”
向母睜着淚眼,不去看兩個兒子,向嘉天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見。回想自己這大半輩子坎坷艱難,從小家裡窮,沒飯吃;少年時遇上文G,書都不能讀;然後上山下鄉,苦熬好幾天,歷盡辛勞才考上大學。本來一路順遂,哪成想到老了還要承受丈夫伏法斃命的巨大傷痛。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麼個優秀的兒子身上,偏偏他又是個……思前想後萬念俱灰,向母恨不能立刻就死了,免得再受無窮無盡的苦楚。向母秉性好強,縱使心如刀絞,也只是咬着脣,無聲地流淚,一聲不吭。
這樣要比痛罵一頓痛打一頓更讓向嘉丞撕心裂肺,他跪在母親牀邊,握着她的手:“媽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他心思煩亂,翻來覆去也只能說出這兩句話來。
向嘉天最會見縫溜邊,一疊聲地安慰:“媽你用不着着急上火,其實吧,同X戀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我周圍好多人都這樣,他們也過得好好的。媽你不知道,現在社會開放着呢,對這種事沒多大歧視了。你也別老思想守舊……”
向母氣得肝顫,指着門口怒道:“出去!”
“啊?”向嘉天說,跟弟弟對視一眼。
向母提高聲音怒喝:“都給我滾出去!”用力捶牀,“滾滾,都滾出去!”
“媽你別激動,別激動……”向嘉天見勢不妙,忙拉着長跪不起的弟弟往外跑,邊跑邊嚷嚷,“你消消氣消消氣,生氣對身體不好,我們在外邊守着啊……”說完一關門,瞧瞧弟弟,“行了吧,你滿意了吧?唉——我就說你……”
向嘉丞不去理他,自顧自站在門邊,眼巴巴地瞅着,像要把門燒出個窟窿來。
向嘉天見弟弟沒心思,只好也閉上嘴,他嫌站着累得慌,走到沙發上坐下,雙手抱胸:“得,咱就等着吧。”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屋裡沒動靜,屋外也沒動靜。向嘉丞一直站着,動都不動一下,像凝固了的雕塑。向嘉天剛開始還坐得住,後來拿出手機擺弄,再後來起身溜達幾圈,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走過去一推向嘉丞:“哎,我說,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媽在裡面別哭出毛病來。”
向嘉丞不回頭,也不開口,臉上滿是焦慮不安心煩意亂。
向嘉天上前敲門:“媽,媽你說句話唄,媽你總保持沉默我倆心裡沒底呀。”他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向嘉天皺着眉頭思忖一會,轉轉眼珠:“對了,你等着。”轉身出門去。
向嘉丞不知道哥哥想幹什麼,他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心裡就是難受,火燒火燎,又難過又自責。應該再等等的,應該緩緩來的,母親出獄後身體始終不好,怎麼自己就這麼沉不住氣?他正胡思亂想,忽聽到外面袁母的聲音:“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哎呀,還不是嘉丞嘛,沒輕沒重的,說出櫃就出櫃了。一點徵兆也沒有,媽能受得了嗎?”向嘉天緊跟在袁母后面,“阿姨你幫着勸勸吧,我媽在裡面不出來呀。”
袁母瞧了失魂落魄的向嘉丞一眼,立刻明白是自己打的電話起作用了。先是鬆口氣,不管怎樣,自家兒子用不着提心吊膽地擔心向嘉丞去結婚。可隨即心又揪到一處,向老師脾氣不好,又好強,可別氣出個好歹來。她三步並作兩步奔到房門前,對着向嘉丞一嘆氣:“你們哪,唉——”輕輕敲敲門:“向老師,是我,娟子。”
裡面還是沒動靜。袁母輕手輕腳地把門推開一條縫,偷眼見向母直愣愣地靠坐在牀頭,神情悽楚。她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剛聽到兒子是同X戀,要跟向嘉丞過一輩子時的情形,猛地涌上一種感同身受的同情來,眼圈不由也紅了,推門走進去。
向嘉天剛要跟上,袁母一推他,低聲道:“你們在外面等着。”說完,關上房門。
向嘉天翻個白眼,好吧,那就等着吧。
這一等又是半個多小時,袁母再出來時,眼睛紅紅的,明顯剛哭過。向嘉丞連忙湊上去:“我媽她……”
袁母對上他期盼的目光,輕輕搖搖頭。向嘉丞眸色黯淡下去,苦笑一下。袁母說:“你們先走吧,她現在不願看見你們,尤其是嘉丞。”頓了頓,又道,“嘉丞,你也得理解你媽媽,她吃了這麼多的苦,好不容易能闔家團聚,不盼着大富大貴,只想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卻……你得給她緩和的餘地。”
向嘉丞重重地點頭:“我明白。”
“明白就好。”袁母也心疼這孩子,拉過他的手拍一拍,“你好好回家去,我在這邊慢慢勸導,總會好起來的。嘉丞你記着,世上沒有不愛孩子的媽,不管怎麼樣,你也是她兒子。她所有的心思全在你身上,難怪一時接受不了……”
向嘉天心說,還有我呢,不行就跟我去國外住唄,眼不見爲淨。瞧瞧那兩人的神色,這話還是沒敢出口。
向嘉丞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只好道:“那我們先走了,媽您受累。”
“行了行了,你們走吧,守在這裡也沒用。”
向嘉丞實在沒心思應付別人,也不理哥哥,徑直開車走人。他沒直接回家,轉個圈去市場找袁一諾。袁一諾正跟着幾個哥們玩牌,聽到車喇叭響,見向嘉丞搖下車窗,臉色很不好看,不用猜也能想出個**分,一摞牌:“關門關門,明天再來。”
這把牌剛打到一半,正興頭上,可袁一諾是出了名的有一說一,大家只好唧唧歪歪把牌扔桌子上:“你就妻管嚴吧你。”
袁一諾胡亂收拾一陣,鎖好滑門,坐進副駕駛,問道:“向阿姨她……”
向嘉丞低聲道:“回家再說吧。”袁一諾摸摸鼻子,只好閉嘴。
回到家,向嘉丞把出櫃經過簡單描述了一遍。袁一諾緊鎖眉頭:“我說你那個哥哥怎麼就不起點好作用?我就猜出來你開不了口,就沒指望這次能成功。這下好麼,都被他給帶出來了。”
向嘉丞摸一把臉,這一上午折騰夠嗆,比過一年都累。他破天荒地到陽臺拿出根菸,點上,狠狠吸了一口:“先別管他了,眼下怎麼辦?”
袁一諾瞧不得他痛心的樣子,過去攬住向嘉丞的肩膀:“沒事。以我的經驗,這種比較令人難以接受的消息,關鍵就在聽到的那一剎那。這一關要是過了,後面只會越想越明白,當初我媽我爸不就是那樣嗎?嘉丞你得給向姨時間。”
向嘉丞悶頭不說話,只一口一口地吸菸。袁一諾又勸慰一陣,無非是“沒事,總會好的”之類。到後來自己都覺得太過蒼白無力,索性也不說了,兩人靠在一起,吸取着彼此的體溫。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誰也沒去開燈,煙也吸沒了。昏黃的落日餘暉灑在客廳裡,灑在依偎在沙發中的兩人的身上。
“嘉丞。”袁一諾忽然開口。
“嗯?”也許是周圍的平靜,讓向嘉丞的心寧和了許多。
袁一諾悠悠地問:“你後悔了沒有?”
“沒有。”向嘉丞回答得很輕,輕得像空氣中漂浮的灰塵;但卻很定,斬釘截鐵的,一往無前的。他頓了頓,反問:“你呢?”
“什麼?”
“你後悔了麼?”
袁一諾笑:“切,傻瓜。”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
作者有話要說:說實話啊,別PIA我,其實我覺得大哥的反應挺正常的。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人太多了,但像主人公這樣的就太少了,所以纔會人人愛嘛。都說大哥不夠負責任,倒也是,但仔細觀察一下吧,身邊不乏這種人。他只是選一條比較好走的路,可能也更現實的路。小說和現實總是有差距,也許這也就是人們在小說中接受不了這種人的原因吧,人們總希望在小說中看到更美好的東西,看到現實中實現不了的東西,看到一種希望,然後再給自己希望。希望真的能有小說中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情出現,從而生活會變得更加美好。
我現在是真的虐不出來了,以前是以寫虐文爲傲,現在真虐不出來,不過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