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 我們總是傻傻地期許——在最美好的十字路口,相遇並愛上一個少年,然後, 因爲他的存在, 愛上整個世界。
多幸運, 我希冀猶在, 而你恰好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從此, 你就是我的斑斕世界,你就是我的多彩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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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平安夜,西安各所高校都會聯合組織一場聲勢浩大的交流賽。
爲了迎接這場交流比賽, 今年的十二月中旬,A大的輪滑隊員也紛紛開始了高強度的密集訓練。且不說陸辰和左彤這些水平中上的選手, 就連老大許佳年也比往常刻苦了許多, 因此足以見得這場交流賽的重要性。似乎是爲了參加新人表演賽, 最近這些日子,夏悠練輪滑簡直拼盡了全力。她除了每天晚上到南操場參加集體訓練外, 還選擇課程比較少的週四下午,一個人跑去D樓場地埋頭苦練。
雖說期末考試已經站在不遠處,不懷好意地向她招手,可夏悠總是心懷僥倖地想着,等比賽結束了再惡補也不遲。
轉眼又到週四, 她灰溜溜地翹掉了上午的軍事理論, 早早跑出去解決了午飯, 然後在宿舍稍作休息, 便換上輪滑鞋一路刷到D樓的空地。
冬日的午後, 有着明亮卻沒有溫度的陽光。夏悠沒有帶圍巾,雖然把臉頰埋在羽絨服的針織領子裡, 還是覺得有冷風不時吹進脖子裡。
她俯下身子,循着青石板所勾勒出的直線擺了一排樁,剛站起身,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苦笑着瑟縮了一下,夏悠將MP3的音量調大,任憑喧囂的搖滾嘶吼透過耳麥傳遞到她的腦海中,而後開始每天例行的熱身運動。所謂熱身,其實就是練習幾組最基本的Snake(蛇形繞樁)動作,從而活動腰腹,尋找腳腕感覺。
記憶是很神奇的事情,大腦中無形的記憶可以轉換爲身體肌肉有形的動作,而這些熟悉的動作,又可以恰到好處地喚醒腦海中的過往。結果就是,夏悠每次練習Snake,都會無意中想起一個月前的某個傍晚。
事實上,她曾以爲Snake對於她這種毫無平衡感可言的女生來說,是比登天還有難度的動作。可就在那個傍晚,夕陽將雲彩渲染成美麗的金銅色,而她就在絢麗晚霞的見證下,第一次成功用這個動作走完20個樁。那一瞬間,巨大的喜悅感,連同許佳年滿是讚許的擁抱一起,鋪天蓋地而來。
常有人說,萬事開頭難,一旦勇敢地邁出第一步,以後便都可以大步向前。夏悠對這話,有着莫名的認同感。
自從練會了Snake,她對自己的輪滑生涯越來越有信心,甚至可以說,她願意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願意承受各種未知的傷痛,去換取那些華美大氣的花式動作。這個念頭從萌生的一刻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因着極大的熱情與堅持,夏悠在過去的一個月裡,竟然接連學會了十幾個基礎動作,甚至還一舉拿下了平地花式的入門Combo(完整的花式動作組合)。
此刻,她一邊回憶之前的種種,一邊完成了熱身準備。恰恰是這時,牛仔褲兜裡的手機響了。
“佳年,怎麼了?”
電話那端傳來她所迷戀的聲音:“又跑去D樓練Combo了?”
夏悠笑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跟蹤我啊?”
佳年輕笑一聲:“哪還需要跟蹤?你耳機裡的音樂聲那麼大,恨不能順着無線信號把我震出聽力障礙。”
“唔,我調小一點。”夏悠說着,自覺調低了MP3的音量,復又問道,“你這個時間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不是說週四整整一白天的實驗嗎?”
她沒得到回答,電話就莫名掉線了。
可是,許佳年的聲音卻藉由空氣傳來:“我怕你跟人跑了,所以特意來查崗啊。”
夏悠先是一愣,然後回過頭去,就看到了身後的他。
她留意到佳年也穿着輪滑鞋,便知道這傢伙一定是翹了實驗課,特意跑來這邊帶她訓練。心裡雖然甜得像抹了蜜似的,然而她卻不肯在嘴上流露出半分欣喜。夏悠揮着小拳頭,兇巴巴地反問道:“還跑來查崗,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佳年很配合地躲着她那不輕不重的捶打,柔聲哄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怎麼還當真了。”
夏悠這才老老實實地住了手。她四下看了看,見沒有旁人,便熱情地賞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給許佳年。
佳年笑望着她,也不說話。夏悠被他看得害羞起來,用額頭輕輕撞他的肩膀,說道:“這就算是小獎勵了,誰讓你好心來陪我練輪滑呢。”
“還真懂事,不愧是許佳年的小女朋友。”他不害臊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稍稍推開夏悠,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佳年從揹包裡掏出20個樁,規規矩矩地擺成了一排,只不過兩個樁之間的距離比夏悠擺出來的小了一些。
夏悠知道許佳年不會是無意擺錯的,於是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麼擺成了這樣?這是要練什麼?”
“用平花(平地花式)術語來說,這叫做‘小樁’。”佳年向她解釋說,“在正規的輪滑比賽和表演中,每個運動員都要表演三組動作,這三組動作分別是在大樁、小樁,以及你平時練習的常規樁上完成的。”
夏悠點點頭,自動自發地滑到那排小樁旁邊停了下來。她有些躍躍欲試,想感受一下在小樁上練動作與之前有什麼不同。
“你小心一點,小樁因爲間距比較小,所以……”還沒等許佳年把話說完,夏悠已經成功地踩在樁上,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許佳年無奈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夏悠坐在地上耍賴不肯起來,愁眉苦臉地擡頭望了望許佳年,可憐巴巴地說:“每次我不聽你話,就總是摔得四仰八叉。許佳年,你給我下咒了是嗎?”
佳年一邊抱她起來,一邊說道:“乖一點,不然吃痛的還是你。”
好漢不吃眼前虧,夏悠識趣地不與他頂嘴,虛心求問:“那你講講看,練習小樁有沒有什麼要訣?”
“因爲樁與樁之間距離較小,所以更考驗腳腕的力量和靈活程度。”
“爲什麼呢?”夏悠站穩了身子,迷惑不解地與他探討這個問題,“我總覺得距離小,應該相對比較省力氣纔對。當然你說更考驗靈活性,這個我也贊同。”
“你練輪滑也有一陣子了,按理說應該明白的。”佳年很有耐心地講解道,“我們常說的腳腕力量,不單單是指腳腕帶動輪滑鞋前行的力量,也包括掌控力,具體來說,就是控制輪子隨時停在最恰當的位置,懂麼?”
他見夏悠依舊似懂非懂,於是親自上樁示範給她看。可他一定想不到,經他這麼一示範,夏悠就更迷茫了。
因爲,她已將全部心思都浪費在對他的愛戀、貪戀以及迷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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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悠的印象裡,D樓總是與幸福劃等號的,只可惜,如此美好的二人世界總是不能沉溺太久。天色逐漸黯淡,轉眼已是輪滑社集中訓練的時間。
結束下午的單獨活動,吃過晚飯,夏悠和許佳年一同往南操場走去。無巧不成書,他們路過女生宿舍樓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林小黎。
小黎看到他們,主動打招呼道:“夏悠,老大,你們這是去南操場訓練?”
“是啊,走吧小黎,一起過去?”夏悠見她也拎着輪滑鞋,便這樣問道。
林小黎一臉壞笑地湊近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誰要當電燈泡?耽誤了你們兩個的好事,我可付不起責呦。”說完,她就一個人奔着綜合樓走去。
夏悠瞧着林小黎逐漸走遠的背影,無奈地撇了撇嘴巴,佯裝嗔怒地瞪了許佳年一眼。
佳年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是你室友自己不領情的,你瞪我做什麼?”
“誰讓你陷我於不義!要不是爲了你,我纔不會背上‘重男輕女’的罪名。”
“有什麼關係?又不是‘重色輕友’。”他刻意重讀最後這四個字,然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悠羞得跳腳。
她用手肘輕輕撞他的胸口,羞赧道:“就知道你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
“是是是,錯都在我。”佳年笑着捉住她的手,難得這麼有風度地放棄了取笑她的好機會,只說,“乖乖陪我走走,不要費力氣跟我擡槓了,等會兒到了南操場,我們又有得辛苦了。”
事實證明,許佳年說的沒錯。今天晚上的訓練強度大到離譜,以至於夏悠練到一半就覺得腳腕痠痛,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去旁邊的石階上休息。
佳年依舊在不遠處奮力練習着單輪轉,左彤和陸辰也忙着與小樁死磕,就連平時不務正業的楚千銘也在認真地練習着跳臺階。
只有夏悠,又累又無聊,眼巴巴地望着大家躍動旋轉的瀟灑身姿。
這時,林小黎沿着800米跑道,倒滑着來到了夏悠面前。她在夏悠旁邊坐下,問道:“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夏悠轉頭對她笑了笑:“剛纔走了一遍Combo,腳腕有點痛,就過來歇會兒。”
小黎朝許佳年的方向瞟了一眼,替夏悠抱不平道:“你夫君也不說過來陪陪你。”
“他得抓緊訓練的,畢竟是A大輪滑社的靈魂人物嘛。”夏悠下意識地替自家男友辯駁了一句。
“嘖嘖,你這傢伙可真是過分,有了男人立刻就和姐妹反目。”
“我哪敢?”夏悠望了望不遠處那些專注凝神的輪滑少年,語焉不詳地問了句,“話說林小黎同學,有看上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