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疾聲厲色,不留情面。
禮部尚書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看起來隨時會閉過氣去。
“皇子有皇子的責任,這,這怎麼能混爲一談?”
辛柚似笑非笑反問:“皇子的責任是什麼?能和公主換一換嗎?讓公主繼承皇位,送皇子去和親。”
這話一出,驚呆了衆臣。
“陛下,辛待詔實在是離經叛道,不成體統啊!”禮部尚書大聲告狀。
聽聽這是什麼污人耳朵的話,皇子怎麼能去和親!
戶部尚書亦腹誹:送皇子去別說能換回五千匹戰馬,恐怕還要倒貼。
謝掌院暗暗觀察興元帝神色,眼裡藏着擔憂:辛柚是帝女,口出此言,恐怕會引起皇上忌諱啊。
興元帝並不忌諱,而是無奈。
畢竟早在辛柚恢復女兒身時,就曾問過他公主能不能當皇太女。那話比這些還出格呢,他不也聽過了。
而正是因爲深知不可能如女兒所願,自然就包容許多。
“朕剛剛說了,今日可暢所欲言。”
禮部尚書一臉難以置信。
暢所欲言不代表什麼都能說啊,那他要說反對新政,打倒新政,也行嗎?
發現興元帝眼底的冷淡,禮部尚書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只是辛柚能暢所欲言而已。
察覺這個無情的事實,禮部尚書沉默了。
興元帝炯炯雙目掃過衆人,淡淡道:“諸卿的想法,朕知道了,朕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衆人立刻擺出恭敬聆聽的樣子。
辛柚對興元帝的選擇亦很好奇:女兒與利益,在他心裡孰輕孰重?
“西靈王的求親,朕不會答應。”
興元帝第一句話就令衆人愣住了。
西靈使臣來了有幾日了,皇上一直沒表示。他們以爲皇上在猶豫,可聽皇上的語氣,卻很堅決。
既然如此,皇上爲何一直不表態?
“五千匹戰馬確實令人眼紅,但用公主換戰馬,朕丟不起這個人。”
犧牲一位公主換回眼前的好處,當下受益的臣民不會說什麼,可百年之後呢?
他還是在乎身後名的。
衆臣不吭聲了。
這要是他們的女兒,能換來這等好處絕對毫不猶豫。可皇上不願意拿女兒來換,當臣子的總不能苦勸。
可又說回來,皇上不願意怎麼不早說,還讓他們被辛柚一頓懟。
“諸卿可能不解,朕爲何一直沒表態。”興元帝彷彿猜到衆臣所思,露出苦惱神色,“因爲這幾日朕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說到這,興元帝頓了頓,向衆臣投去期待的目光:“諸卿想想辦法,怎麼能既不用嫁公主,又能得到西靈的五千匹戰馬呢?”
衆臣:“……”或許可以試試做夢。
辛柚也抽了一下嘴角。
原來一直拖着西靈使臣是爲了這個。
興元帝知道這個想法有一點點貪心。可他都知道西靈能拿出五千匹戰馬了,得不到心疼得睡不着啊!
總不能隨便從勳貴中挑一位貴女封爲公主騙戰馬吧?
先不說能一統西靈的西靈王不是冤大頭,他打從心眼裡就反感用妻兒換好處。
他一開始也沒想過能當皇帝的,只是天下亂了,爲了保護親人,過上好日子不得不拿起了刀。窮苦百姓爲了活命典妻賣女是無奈,當了皇帝還要用女兒換好處,這不是腦子有病。
這與他疼不疼女兒無關,純粹是不能接受這樣。 “這事確實有些難。諸卿回去好好想一想,要是能想出辦法,就解了朕的煩惱了。”
衆臣神色複雜,心道皇上您煩惱什麼,您既然不願意嫁公主,那五千匹戰馬本來就是人家西靈的,和咱有什麼關係啊?
“朕的打算,還望諸卿不要透露出去。”興元帝警告後放衆臣回去,獨留下辛柚。
“阿柚進宮有什麼事?”
“沒有了。”辛柚搖搖頭,心情不錯。
這是她沒想到的結果,也讓她意識到這人偶爾還是靠譜的。
興元帝深深看辛柚一眼,笑了:“是不是來爲麗嬪說話的?”
“只是好奇陛下的打算。”
“現在知道了?”興元帝笑呵呵說一句,旋即一嘆,“阿柚啊,你也替朕想一想,有沒有好辦法。”
“是。”
辛柚出宮後回到翰林院,等到下衙才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寶日親王。
寶日親王發現辛柚,箭步過來:“辛姑娘!”
他聲音不小,頓時引來下衙的官吏們好奇的目光。
寶日親王幾步來到辛柚面前,衝她一禮:“昨日小王問了紀大人,才知道辛姑娘不但開着那麼大的一家書局,還在翰林院做官。小王佩服至極。”
辛柚蹙眉。
昨日問她姓名,今日來衙門口堵她,這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貴使有事麼?”
“小王想請辛姑娘吃飯,不知辛姑娘可否賞光?”
豎着耳朵聽的衆官吏瘋狂交換着眼神。
什麼情況?西靈正使怎麼會來找辛待詔?
“我還有事,恐怕不方便。”
“這樣啊。”寶日親王面露失望,“那等辛姑娘有空了再說。”
要贏得心上人芳心,自是不能太過糾纏,惹人厭煩。
見寶日親王乾脆利落離開,辛柚搖搖頭不再多想,無視掉各色目光大步走了。
不管這人想幹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二人先後走人,目睹這一幕的官吏們各種打聽起來。這一打聽,辛柚今日在宮中痛斥禮部尚書等人的那番話就傳開了。
謎題解了,辛待詔反對大夏公主嫁去西靈,寶日親王這是想設鴻門宴招待辛待詔!
再然後,就是被辛柚那番話所驚:竟罵主張答應的重臣們所言狗屁不如,問皇子與公主的責任能不能換換,公主繼承皇位,皇子去和親。
辛待詔是真敢說啊,皇上就沒生氣嗎?
芳寧宮中,麗嬪聽說後愣了許久,擁着璇公主泣不成聲。
璇公主神情呆滯,還因辛柚那些話回不過神來。
她無數次用責任說服自己,逼着自己接受。原來,公主並不是天經地義該被犧牲嗎?
另一處寢宮,惠妃一左一右拉着兩個女兒的手,喃喃自語:“還好啊,我們有這樣一位公主。”
禮部尚書則氣得跳腳:“誰傳出去的?到底誰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