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縣,北直隸最古老的縣城之一。夏商周時期,獻縣就已經存在了。在漢朝前後的幾百年,獻縣都是河間郡的治所所在,直到北魏的時候才廢止。此後的上千年,獻縣作爲一個古老的縣城,在北直隸都是相當有名的。只可惜,當張準來到這裡的時候,獻縣已經不復存在了。
準確來說,是獻縣的城牆,已經被完全摧毀,再也看不到作爲一個縣城的樣子。城內的建築,也大部分都被摧毀。就和景和鎮一樣,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唯一不同的,是沒有見到屍體。王老虎等人入城查看了一番,發現城內一具屍體都沒有。這總算是讓張準感覺有些心安。只要人還活着,就是好事。
這一次韃子下手,的確非常的狠,明知道獻縣的民衆,都已經全部跑掉,還是要將獻縣毀掉。放火燒燬了所有的民房建築不說,還連城牆都拆掉了。拆城牆,這是相當耗費功夫的。李自成也很擅長拆城牆。但是,韃子的人力和陝西亂軍的人力,是根本無法相比的。這些韃子,爲了毀壞北直隸,的確是不遺餘力啊!
張準默默的坐在馬背上,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努力的讓自己做到平常心。儘管知道明末是人命如草芥的亂世,到處都是爭鬥和廝殺,今天還活着的人,都不知道是否能夠見到明天的太陽。但是,當你親眼看到大片大片的城鎮,被夷爲平地,數千上萬的屍體沒有人處理,他還是會覺得無法忍受。因爲,他是一個後世來人。
因爲韃子的到來,整個北直隸的田地,幾乎都荒蕪了。現在已經是正月底,再有一個月的時間,就是三月份的春耕時節了。要是在春耕的時候,韃子還沒有退走,就要耽誤播種。這對於未來一年的收成,影響是非常大的。如果無法按時的播種,就沒有糧食收入。沒有糧食收入,就要產生嚴重的饑荒。饑荒一旦爆發,各地就更加的混亂了。
從張準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山西各地,都出現了嚴重的饑荒。河南北部各地,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饑荒。這種饑荒,極有可能蔓延到北直隸來。要是北直隸、山西、河南三地都出現大面積的饑荒,朝廷在京師,肯定是無法支撐下去了。
中華民族,幾乎每隔幾百年,就要經受一次苦難。但是每次經受苦難以後,都會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強大。五胡亂華是這樣,五代十國是這樣,蒙古韃子入侵也是這樣。他時時刻刻強調自己,要樂觀一點,奮發一點。只要堅持過眼前的這段時間,以後總會好起來的。
“噠噠噠!”
馬蹄聲急匆匆的傳來。
張準隨意的扭頭一看,卻是劉勳春回來了。
自從離開董家堡以後,張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讓滄州義勇軍的戰士,將周圍的地方打探清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熟人,進一步瞭解情況。這些戰士都是北直隸的地頭蛇,由他們出面,自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尤其是董悼武、董華夏、劉勳春、曹飛鵬等人,交遊還是相當廣闊的。練武人,當然不可能像宅男一樣呆在家裡。
劉勳春果然不負衆望,帶回了一箇中年人。這個中年人的神情有些憔悴,眼圈都是發紅的,看起來這些日子沒少操勞。從他的體型來看,原來應該是比較殷實的人家。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劉勳春自己出身殷實人家,大部分的朋友,當然也是這個階層的。
“都督大人,這位是我三叔,叫做劉久明。”
劉勳春介紹說道。
至於張準的身份,自然就不用介紹了。
“都督大人,小人有禮了!”
劉久明不斷的喘息着,氣喘吁吁的問好。
“你好!”
張準友善的說道。
“你能跟我說說周圍的情況嗎?”
沉吟片刻,張準又娓娓的說道。
“當然!”
劉久明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獻縣被攻破,百姓們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因爲,大多數的百姓,都遷移到附近的饒陽城了。剩下的少部分,則去了其他地方的親友那裡投靠。另外,還有很多的百姓,在韃子越過長城南下的時候,就遷移到了山東。前往山東的,多數都是當地的一些貧困人家,這部分人佔據了獻縣人口的主流。獻縣六七萬人,至少有四萬人都遷徙到了山東去了。
饒陽城是一座堅固的縣城,前往饒陽城避難的人口相當多。在當年安祿山造反的時候,整個河北道都幾乎淪喪了,只有饒陽城愣是堅貞不屈,一直堅持到李光弼的援軍到來。因爲饒陽城城牆堅固,韃子嘗試攻打了兩次,沒有成功,最終還是放棄了。
“獻縣的損失情況嚴重嗎?”
張準關切的問道。
“韃子非常兇殘,將可以搶走的東西,都全部搶走了。不過,因爲之前有較多的時間準備,比較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損失應該不是很大。”
劉久明氣憤而慶幸的說道。
“只要人還活着,就是好事。”
張準緩緩的說道。
劉久明贊同的點點頭。
其實,獻縣的民衆,能夠逃出生天,還是多虧了虎賁軍的宣傳。董淑嫣和她帶領的聞香教骨幹,還是切實的做了不少的事情的。遷徙到萊州府等地的民衆,安然無恙的避過了韃子的毒手。而那些不相信虎賁軍宣傳的民衆,有很多都出事了。他們指望韃子到來的時候,朝廷的軍隊會來解救他們,結果從頭到尾,都根本沒有見到朝廷的軍隊。
“大人!滹沱河上游出事了!”
說話間,劉芒悄悄的過來報告。
“去看看!”
張準點點頭,翻身上馬。
一行人策馬,快速的來到滹沱河的北岸。
獻縣的旁邊,就是滹沱河。滹沱河發源于山西,攔腰流經北直隸,算是北直隸境內一條比較重要的河流。滹沱河的兩岸,都是北直隸人口稠密的地方。古老的河間郡,中山國等地,都是依靠滹沱河發育起來的。真定府(即石家莊)的主要水源,也是滹沱河。
張準來到滹沱河的岸邊,只看到滹沱河的河水,泛起了暗紅色的浪花。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着一種令人不忍側目的眩光。顯然,純淨的河水,是不會有這樣的顏色的。唯一能夠造成這種顏色的,只有鮮血。肯定是大量的鮮血被傾瀉到了水裡。
滹沱河的上游,就是武強、深州、束鹿、藁城、晉州、真定府等地。很有可能,是上游的某個縣,又或者是沿途的村莊,遭受了韃子的毒手,大量的鮮血流入滹沱河,又或者是大量的屍體被拋入了滹沱河。
“看!”
劉芒忽然又低聲的叫起來。
張準等人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具屍體慢慢的漂浮下來。由於是正月,滹沱河的水流很淺,屍體漂浮在河面上,經常擱淺,斷斷續續的一蕩一蕩的,只有鮮血順着河水不斷的流淌下來。
劉久明面色黯然的說道:“只怕是束鹿出事了。我前幾天就聽說,韃子有上千人在圍攻束鹿,束鹿的守軍已經筋疲力盡,要是官軍的增援沒有趕到……”
張準臉色冷峻,沒有說話。
束鹿距離獻縣有幾百裡的路程,虎賁軍就算現在插上翅膀,也飛不到那裡去。再說,以他的一百來人,就算閃電般的趕到束鹿,也無法幫忙。一百多個虎賁軍,對付上千人的韃子,又是在野外作戰,毫無屏障,還是非常危險的。
唯一能夠解救束鹿的,只有駐守真定府的洪承疇。現在,束鹿已經被荼毒,只怕洪承疇是沒有真心援救。又或者是,他沒有能力援救。真定府距離束鹿,剛好是兩百里的路程,所過之處,又都是平原地區,韃子對洪承疇的大部隊,應該也是盯得很緊的。要是洪承疇離開真定府的堅城,必然會遭受韃子的圍攻。
嚴格說起來,這件事,還真不能怪洪承疇。洪承疇的部隊,一直都在和起義軍作戰。起義軍和韃子,根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起義軍到處流竄,一會兒是中原,一會兒是西域,一會兒是平原,一會兒是山區,導致洪承疇的部隊,騎兵的數量並不多,戰鬥力也不是特別強。
在北直隸這樣的平坦地形,只有大規模的鐵騎,數量至少在四千人以上,纔有和韃子騎兵正面交戰的能力。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宣大軍團的騎兵,還有遼東軍團的騎兵。其中,又以遼東軍團的騎兵最強。比如說,吳三桂的騎兵,只要豁出去,還是可以和韃子騎兵廝殺一陣的。
問題是,現在的遼東監軍,乃是高起潛這個閹貨。他除了積極的往自己的錢袋子裡裝銀子之外,別的事情,都膽小怕死的要命。要他出動遼東騎兵,和韃子野戰,想也不要想。就算吳三桂這樣有這樣的勇氣,有這樣的膽識,也肯定會被高起潛制止的。
事實上,自從韃子進入明國的核心腹地以後,官軍的反應,就非常的被動了。孫悟空鑽到了鐵扇公主的肚子裡面,鐵扇公主還能做什麼?要怪,只能是怪朝廷不得力,沒有守好邊關,讓韃子殺了進來。肚子里長蟲,後果自然是自身痛苦不堪了。
劉久明氣憤的說道:“韃子到來之前,官府還向我們攤派,說是要訓練更多的軍隊,抗擊韃子,結果,我們交了銀子,什麼都沒有見到。韃子來了,家沒有了,財產也不見了大半。”
張準搖頭說道:“算了,說啥都沒用,還是整點有用的。”
劉久明只好沉默不語。看他的神色,還是非常的憤慨的。因爲虎賁軍之前的宣傳,大部分的貧民,都已經遷徙到山東去了。現在殘留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比較殷實的人家,好像劉久明這樣的。還有一些不相信虎賁軍,只相信朝廷的百姓。
隨着韃子的到來,官府的承諾,全部落空,民衆們逃的逃,死的死,對於官府的怨念,自然是前所未有的深。劉久明自己,也遭受了慘重的損失,對朝廷當然非常的不滿。早知道是這樣的下場,還不如遷徙到山東去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呢,省得整天擔驚受怕的。
“劉叔,附近有活躍的反抗軍嗎?”
張準忽然問道。
“有!劉黑子就在附近活動!”
劉久明不假思索的回答。
“劉黑子?”
“都督大人,我知道這個人!”
王老虎插口說道。
“哦?”
張準有些期待的說道。
“那個劉黑子,是個死腦筋,很少和外人來往。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是一個幹活的好手。他麾下的一百五六十人,擰成一股繩,外人都不敢欺負他們。”
王老虎解釋說道。
他所說的幹活,其實就是搶劫殺人的意思。這個劉黑子,其實是典型的馬賊,專門做打家劫舍的生意。在韃子入寇以後,北直隸逐漸的糜爛,馬賊多如牛毛,好像劉黑子這樣的人,可謂是一抓一大把。大多數的馬賊,其實都只是搶劫有錢人,對貧苦的百姓,倒是沒有什麼侵犯的,偶爾還救濟一下。劉黑子就是這樣的典型。因此,恨他的人不少,喜歡他的人也同樣不少。
對於劉黑子的過去,張準並不是十分的在意。事實上,在動亂的年代,高大全的人物,根本是不存在的。李雲龍爲什麼顯得真實,就是因爲他一身的毛病,大多數的毛病都還很典型。以前的軍隊裡面,這樣的人物很多。在冷兵器時代,這樣的人物更多了。所謂的偉光正的人物,都是宣傳包裝出來的而已。
“老虎,你去聯繫一下劉黑子。”
“看看他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起殺韃子。”
張準冷峻的說道。
“好咧!”
王老虎大聲答應着去了。
片刻之後,王老虎就派人回來報告,說劉黑子居然就在附近。
“劉黑子就在附近?”
張準微微有些詫異,還有些警惕。
他畢竟是孤身在外,危險係數非常高,不得不對任何不利自己的現象,都問個爲什麼。要是有人將自己的首級交給韃子,相信韃子的賞金,絕對不會少於一萬兩金子。嗯,是金子,不是銀子。
在如此高額的獎金刺激下,肯定有人會鋌而走險的。在金燦燦的金子面前,什麼民族大義,國家利益,都是假的。還是那句老話,漢人從來不缺英雄,卻也從來不缺漢奸。
幸好,王老虎派回來的人,很快說清楚了緣由。劉黑子並不是衝着張準來的,而是爲了其他的事情。具體來說,劉黑子要做的事情,和張準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反而和韃子有些關係。
獻縣附近,有個渡口,叫做陳家渡,是日常往來滹沱河兩岸人民的主要渡口。由於是冬天,滹沱河的河水很淺,可以輕易的徒涉。要是騎馬的話,就更加容易渡過了。劉黑子帶領自己的一百多人,正在滹沱河那裡埋伏着,準備襲擊北上的韃子。
“我去看看!”
張準頓時來了興趣。
有滹沱河的幫助,半渡而擊,他身邊的一百人,足可以阻擋兩三百韃子的攻擊。要是韃子不轉身逃跑的話,將他們全部射殺,也是有可能的。既然有韃子送上門來,那就不要客氣了。
虎賁軍的戰略,向來都是殺得了一個是一個,殺得了兩個是兩個,零敲碎打,積少成多。當年游擊隊幹小鬼子,也是這樣乾的。只是小鬼子的人口多,零敲碎打的效果不明顯。但是韃子就不同了。韃子的人口就那麼點,少一個是一個。
“走!”
張準一夾馬腹,帶頭向陳家渡疾馳過去。
“噠噠噠!”
馬蹄聲清脆,張準等人很快到了滹沱河的陳家渡渡口附近。
果然,張準很快發現,在陳家渡的附近,聚集了上百名的馬賊。沒錯,就是實實在在的馬賊。這些馬賊看起來是有組織的,隊列還算整齊,在服裝和武器方面,也儘量的規範化。所有的馬賊,都是全副武裝,神情嚴肅,好像是要大廝殺的樣子。
爲了更好的隱藏他們的身影,這些馬賊都將戰馬擺放在身後較遠的地方,自己則趴在滹沱河的北岸。看來,他們是準備和韃子步戰了。滹沱河的河牀寬度,大約有一百三十米左右。滹沱河的兩邊河岸,都有一定的坡度,對視線有一定的影響。
“都督大人,這個劉黑子,吊得很,不肯來見你!”
王老虎上來,向張準低聲的說道。
“怎麼回事呢?”
張準不動聲色的問道。
“劉黑子的媳婦給韃子給抓了。”
王老虎有些苦澀的說道。
原來,在滹沱河的南邊,還有十幾個縣,韃子燒殺搶掠的時候,將這些縣也圈進去了。數量不少的韃子騎兵,越過滹沱河南下,對這些地方進行掃蕩,順便抓走他們需要的人口。
韃子在北直隸燒殺搶掠的目的,最終還是要往遼東輸送人口和物資。因此,在殺人之餘,他們還要大量的抓人。韃子需要的人口,主要是兩種,一種是青壯,用來幹活的。一種是年輕婦女,用來幹活的同時,還滿足韃子的淫辱需要。因此,韃子在破城以後,往往是將老幼婦孺都殺掉,然後將年輕的男女帶走。
劉黑子以前在河間府的最南邊活動,結果,不小心和韃子遭遇,混亂當中,媳婦被韃子給搶走了。這對於一個馬賊頭子來說,實在是太侮辱了。此仇不報,他以後也別想擡頭做人的。於是,他一路上都吊着韃子,想要將自己的媳婦搶回來。
遺憾的是,劉黑子一直沒有太好的機會。韃子在抓到人質以上,還是比較警惕的,輕易不給漢人靠近。半路上,他嘗試向韃子發起了幾次攻擊,結果,被韃子的箭鏃射死了不少同伴,卻始終無法攔截韃子,自己的媳婦也就無法搶回來。
但是,劉黑子不死心,繼續吊着韃子北上。作爲馬賊頭子,他對北直隸的地形,還是很熟悉的。他覺得,陳家渡是個不錯的攔截地點,要是在這裡攔截的話,說不定可以給韃子來一記悶棍,然後趁亂將自己的媳婦搶回來。
張準舉起千里鏡,看看滹沱河的南邊,沒有發現什麼動靜。韃子騎兵的機動性是很強的,一晝夜可以走兩三百里。但是,一旦攜帶了大量的人質,他們就是蝸牛了。對付蝸牛,虎賁軍有的是辦法。沉思片刻以後,張準緩緩的問道:“有多少的韃子?”
王老虎謹慎的說道:“劉黑子說,有一百多個。”
張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這一百多的韃子,應該是一個牛錄。因爲在董家堡遭受了重大的損失,折損了相當的人馬,一個牛錄的韃子,也就只剩下一百多人了。那些比較完整的牛錄,都被豪格等人帶着攻打主要的城鎮去了,剩下這些殘缺不全的牛錄,四處燒殺搶掠。
既然遇上了,那就不能放過。幹他一票,一百多的韃子又沒有了。今天干一票,明天干一票,今天一百多,明天一百多,等皇太極反應過來的時候,說不定又有好些牛錄沒有了。遭受二次打擊以後,這些牛錄就算是徹底的消失了。
“準備戰鬥!”
張準當場拍板。
虎賁軍的戰士,立刻散開,各自佔據有利位置。爲了保證射擊的精度,還有更好的隱蔽身體,他們同樣是將戰馬擺放在遠遠的身後。他們趴在滹沱河北岸的草叢裡,韃子想要從遠處發現他們,還是不容易的。
張準來到劉黑子的前面,友好的說道:“黑子,你我聯手……”
話音未落,劉黑子已經硬邦邦的說道:“你不要破壞我的計劃!”
張準微微一窒。
王老虎就要發飆,結果被張準制止了。
劉黑子顯然是關心自己的媳婦,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話有些衝,倒也不算是十分的冒犯。最起碼,對於張準活動在自己的周圍,他沒有表示反感。事實上,對於兩個互不統屬的勢力而言,這樣聚攏在一起,是非常罕見的。
張準擔心劉黑子下毒手,劉黑子又何嘗不擔心張準下毒手?在別人的眼裡,張準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他既然允許張準出現在自己的附近,說明他對張準還是有一丁點的好感的。否則,韃子還沒有到來,兩羣人首先就衝突起來了。
張準緩緩的說道:“黑子,你有什麼計劃?”
劉黑子硬邦邦的說道:“等韃子到了河中間,我就出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的。在此之前,你們一定不要驚動韃子。”
張準漠然的點點頭,卻對獨孤獵打個眼色。
獨孤獵會意的去了。
韃子裡面有人質,密集射擊當然不行了。韃子打死了,人質也死光了,那當然不行。因此,最後還得依靠狙擊手來解決。在這種時候,四人配置的狙擊手小組,又要開始發飆了。
虎賁軍剛好一百多人,可以組成大約二十五個狙擊手小組。二十五個槍法最好的狙擊手負責開槍,其他的戰士負責裝填彈藥,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打死最多的韃子,同時保證人質死傷最少。
當然,情況複雜,張準也不敢完全保證,一個人質都不會被打死。他只能是儘可能的保證,不會被打死那麼多。一百多個韃子,只要是全部都在射程之內,二十五個狙擊手連續開槍,絕對夠他們喝一壺的。
因爲和劉黑子的溝通不順利,張準就沒有和對方繼續說話。他找了一個地方,躺下來閉目養神。其他的虎賁軍戰士,也都在抓緊每一分鐘的時間休息,只有哨兵在觀察周圍的動靜。
下午,韃子果然出現了。
張準舉起千里鏡,仔細的觀察着,的確是一百多名的韃子,押送着大約八九百名的人質。所有的人質,都被繩索捆綁着雙手,然後互相連接在一起,就好像是長長的羊羣。人質總共有十幾隊,每隊大約一百人左右。他們的行動速度的確很慢,難怪韃子要現在纔到達。
所有的人質,臉上都是麻木的茫然的表情,一點生氣都沒有,彷彿已經認命了。被韃子搶到的人質,幾乎都沒有逃脫的可能,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來解救她們。難怪她們要如此的黯然,毫無生氣了。
想到去了遼東以後,她們要承受的苦難,只怕是最堅強的人,都會有自殺的心思。偏偏她們的嘴巴都被塞着破布,連咬舌自殺都不可能,更不要說大聲的呼救了。到了這個份上,他們已經不能稱作是人,而應該稱作是牲口了。
這些人質裡面,主要還是年輕的女子居多。她們步伐蹣跚的磨蹭着前進,虛弱得不像話。有些人的嘴脣還是白色的,顯然是缺乏足夠的飲用水。好些女子走着走着,好像隨時都會跌倒在地上。
韃子爲了防止人質自殺,輕易不會拿開人質嘴巴里的破布的。如果人質實在是渴得受不了,韃子也就是將一塊浸溼的破布塞進去人質的嘴巴里,讓人質自己慢慢的吮吸破布裡的水分。
“媽的!”
“這些禽獸!”
王老虎氣憤的低聲罵道。
張準舉着千里鏡,默默的觀察韃子的動靜,沒有說話。
“啪!”
忽然間,人質當中,有人摔倒在地上。
一個韃子的騎兵,立刻轉身走過去,查看了一陣,便解開繩索,直接將那個人質拖出去,扔到一邊。顯然,那個人質是不行了。其他的人質對於眼前的這一切,都熟視無睹,彷彿已經司空見慣了。
“殺千刀的韃子!”
王老虎又忍不住低聲的怒吼起來。
“冷靜!”
張準低聲的嚴肅的喝道。
王老虎這才悻悻的住口,使勁的握着自己的拳頭。
這次的戰鬥,顯然是沒有他的份了。他左肩上的傷口還沒有好,根本無法用力揮刀。這次的戰鬥,虎賁軍顯然是採取了不同的戰法,也輪不到他的陌刀來發威。不得不作爲一個旁觀者,他的確是心有不甘啊!
韃子對於滹沱河北岸的情況,顯然不是非常的瞭解,甚至連斥候都沒有安排。又或者是,韃子根本沒有將可能出現的敵人放在眼裡。坦白說,韃子除了在董家堡吃了虎賁軍的虧之外,還沒有吃過其他明軍的虧呢。韃子的箭鏃也厲害,自然不會擔心遇到埋伏。
事實上,在平坦的原野上,韃子的野戰能力,可以發揮到極限,根本就不害怕任何的敵人。甚至,包括虎賁軍在內。不少的韃子都自信,要是虎賁軍出城夜戰,一定會被他們全部乾死的。有這樣的自信,自然連斥候都不需要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當先的幾個韃子騎兵,催馬踩入了滹沱河,馬蹄濺起陣陣的暗紅色的水花。那幾個韃子看着暗紅色的水面,又看看上游的方向,然後嘰裡呱啦的說起話來,滿臉的興奮。顯然,他們也在推測,這滹沱河裡面的血水,是不是他們同伴的傑作。
不久以後,有更多的韃子騎兵,開始進入滹沱河。凌亂的馬蹄,濺起大量的暗紅色的水花,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同時,那些被繩索串起來的人質,也被拉着進入了滹沱河。隨着不斷的有人進入滹沱河,滹沱河漸漸的開始熱鬧起來了。
滹沱河的水很淺,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是膝蓋左右。但是,河水畢竟是河水,不是陸地。無論是人還是戰馬,在進入了滹沱河以後,行動的速度,都要大大的降低。何況,人要喝水,馬也要喝水,前進的速度就更慢了。那些人質,都紛紛低下頭來,將嘴裡的破布,浸泡在血水裡,貪婪的吸收着水分。
幾乎小半個時辰以後,隊伍才重新開始前進。顯然,趁着渡河的機會,韃子整理了一下隊伍,讓人質更加的緊湊。同時,外圍的韃子騎兵,也更加的緊湊。最終,韃子的前鋒,到達了距離北岸大約十多米的地方,而韃子的最後一個人,距離南岸大約是三十米左右。
“殺!”
劉黑子大吼一聲,帶着自己的兄弟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