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間完成的,等寧歡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房門已經被關上,白厲再次到了她眼前。然後只見他冷笑一下:“我就知道不該讓你進來,你走吧!”
寧歡立即明白了白厲的意思,而且,如今讓她呆在這裡她也呆不下去了,裡面的動靜雖然不大,但從門縫裡飄出來的陣陣血腥味讓她直欲作嘔,讓她想起了在雙河鎮客棧裡的血腥一夜。而也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似乎將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他是鬼魃,她是人,鬼魃喝血吸陽氣,就像是人類吃肉一樣,明知爲了口腹之慾會害死大量的牲畜,可是人還是會去吃,還變着花樣的吃。
更何況,鬼魃喝血,可不僅僅是爲了滿足口腹之慾,而是爲了生存……
寧歡沉吟了下,最後對白厲說道:“好,我可以走,日後也不會來打攪他,不過,你能不能讓我在門外對他單獨說幾句話。”
“你又想做什麼?”白厲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寧歡,你還想賴在這裡到什麼時候?”
寧歡眼神微閃,可還是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的說話:“厲公子,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連讓我同老大說句話都不樂意嗎?你又怕什麼?”
“怕?”白厲的臉色立即黑了,“我怕什麼,你想去就去吧,不過只能在門外,不能讓他見到你。還有……”
聽到他又囉嗦起來,寧歡輕嗤一聲:“老子不是傻子。”
說着,她不再理會白厲,而是立即走上了臺階,來到了房門口,然後,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緊閉的大門上。
這個時候,臺階下的白厲同孫大夫全都不出聲了,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孫大夫的臉上閃過詫異,而白厲的臉上則是複雜。
臉頰貼得房門越來越緊,到了最後,寧歡乾脆將自己的身體全都貼在了門上,然後她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着屋子裡的動靜,心卻越來越涼。
雖然她現在很想衝進去,可她卻知道此時他一定不想讓她看到他的樣子,更是半點忙都幫不上他。白厲說的沒錯,孫大夫說的也沒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讓他順利將陽氣養回來,再次回覆神智。
可即便知道,她還是覺得很不甘心,難道就這麼不聲不響的,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被趕走嗎?
正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感到一股冷氣透過房門滲了出來,直撲她的臉頰。
這氣息她無比熟悉,衝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連忙吸了吸鼻子,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老大,我要有一陣子不能來看你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要餓到自己,行嗎?”
門的那一邊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一般,又過了一會兒之後,寧歡只覺得那股冷氣離自己越來越遠,而她的心也隨着這股冷氣的離開,越來越沉……
直到她再也感受不到那股冷氣之後,她這才深吸一口氣
,離開了房門,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她先對白厲說了聲“謝謝”,然後突然低聲道:“厲公子,我要走了。”
白厲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來人,送寧大人回內院。”
擡頭掃了他一眼,寧歡的臉上劃過一絲不屑,冷哼道:“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厲公子何必還藏着掖着,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就是了,你以爲我真稀罕做這個肉人。”
白厲的臉色微微變了變,眼神也一下子變得晦暗不明,他看着寧歡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寧歡又轉頭看了房門的方向一眼,掃了眼地上他剛剛咬死彩雲的時候留下的一小片血跡,冷笑道:“彩雲怎麼可能那麼容易闖進內院,厲公子不過是想讓我出來罷了,繞這麼大的一個圈子,可真不符合你的風格……”
不過,說到這裡,寧歡頓了頓,卻輕嗤了一聲:“我倒忘了,這纔是厲公子的風格呢。不然的話,去靈泉山的路上,你又怎麼會三番兩次的攛掇我逃跑。只可惜,我是逃了,老大也沒了肉人,你還是沒能如願,實在是白白打了一副好算盤。”
寧歡的話讓白厲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哼了一聲:“你現在說這些過去的事情做什麼,難道是想要挾我?小爺可不吃這一套。”
只是,他的話卻讓寧歡又對他笑了笑,然後她緩緩地道:“我說這些,是想謝謝你。”
“謝我?”白厲一時間有些跟不上寧歡的思維了。
“自然要謝你。”寧歡撇嘴,“本來我幾日前就該走了,可我故意多留了幾天,就是怕你會起了別的心思,而現在看來……”
現在,看到墨染空不肯吸血,白厲寧肯自己咬了活人喂他,也不肯趁着這個機會取而代之,所以,她這才真的放了心。她相信,即便她走了,白厲也可以照顧好墨染空的,顯然,他已經真的要死心塌地的做這城主府的主管了。
話說到這裡,兩人已經心照不宣,寧歡便也再不說話了,而是轉身往院門口的方向走去,邊走邊一臉輕鬆的說道:“你上次說的沒錯,老子這次是真的自由了。這種日子老子早就過膩歪了,老子正好可以去南方找小五,找我大哥,老子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怎麼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卻突然對正好站在身旁的孫大夫道:“孫大夫,你是這城主府裡,我唯一的朋友了,連你也不送送我嗎?”
沒想到最後寧歡竟然說他是朋友,孫大夫立即受寵若驚,然後他看了旁邊的白厲一眼,急忙皺着眉頭對寧歡道:“寧大人,您就這麼決定了?老夫不是說過……”
可是,不等他說完,便被寧歡打斷了,她斜了他一眼:“孫大夫,我是讓你送我,不是讓你囉嗦的。”
被她一噎,孫大夫只得暫時作罷,然後急忙跟緊了她,也顧不上同白厲打招呼,便隨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功房的院門。
出了院門,下了門口的臺階,那些肉人們
還在門口熙熙攘攘的亂作一團,不過這個時候,寧歡已經知道,這是白厲故意讓他們等在門口,製造緊張氣氛,好讓她知難而退了,便也沒再理會他們。
不過,在她快要走過他們的時候,卻聽伢妹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寧大人,我們是不是不會死了?”
寧歡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她轉頭看向她,淡淡的道:“死不死別人說了不算,你要問你自己。”
“別聽她的,她就是一個騙子,一個騙子。”
這個時候,後面肉人的聲音將伢妹的聲音壓下去了,寧歡皺了皺眉,實在是覺得很吵,便再也沒回頭,同孫大夫一起回了內院。
進了內院的大門,一切都安靜下來,就像是剛纔的喧囂和血腥全都不曾存在過一般,而這個時候,寧歡輕輕吐了一口氣,轉頭看着孫大夫道:“孫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是我覺得你一定不會對墨染空不利。”
孫大夫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寧歡緊接着又笑了笑:“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你還是想辦法留那些肉人一命吧。”
“你是爲他們求情?”孫大夫眉毛一挑。
寧歡立即搖了搖頭:“我是爲墨染空,他說過,他不想……”
“不想?”孫大夫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想到那日他對她說的話,寧歡才意識到,那會兒應該是他在向她求助,只可惜她根本就沒法幫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他……
因爲,她……是人,而他……是鬼魃……
寧歡自嘲的笑了一下:“要是有可能,等他恢復一些之後,最好能將那些肉人敲暈了扔進去,這樣的話,他們舒服些,他也會自在些,搞不好,還真能救他們一命呢!”
雖然不明白寧歡這麼說的原因,但孫大夫還是點了點頭:“老夫記住了。”
隨即他沉吟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其實通過老夫這幾日的觀察,如果不是大人,墨君似乎對血氣並不是很敏感,不然的話,也不會是厲公子他將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有些疑惑的看着寧歡:“好像,只有大人的血才容易讓墨君……”
發狂!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而是看着寧歡的臉色有些猶豫。
而聽了他的話,寧歡先是愣了愣,隨即卻見她突然一笑:“孫大夫,就算是真的,也已經不重要了。”
說到這裡,她突然哼了一聲,憤憤的道:“孫大夫你知道嗎?以前在軍隊的時候,我白日上戰場衝鋒陷陣,晚上躺下就睡着了,平日閒下來的時候,還會同弟兄們喝喝小酒,捻捻色子。雖然整日裡腦袋就在褲腰帶裡彆着,可是仍舊過得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哪裡像這幾日,晚上睡覺都睡不好。不是睡得好好地就被噩夢驚醒,就是驚醒了再也睡不着,頭髮都快愁白了。這樣下去,我就算不被鬼魃吸死,不被屍鬼咬死,也會被自己給愁死的,那豈不是太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