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呂律說可以考慮,陳秀清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
殊不知,陳秀玉也在這個時候說道:“律哥,我也想去!”
“啊……”
呂律愣了一下:“你也去的話,家裡那麼多事情,可就沒人照管了。”
“從小到大,我最遠的地方就只到過伊春城裡,也想跟着出去看看,平時只是聽你們說,外面是啥樣我都不知道呢。”陳秀玉說得可憐兮兮。
被她這麼一說,呂律反倒有些不忍拒絕了。
在這年頭,很多人活了一輩子,沒有離家超過百里,在這樣的深山中,更難,尤其是女人。
都對外面充滿強烈的好奇,想出去走走看看,是很多人一輩子的願望。
可是,領着陳秀玉上路……
“我們這一路過去,也走不了幾個地方,就到寶清那邊……等再過兩年,條件好起來後,我再領着你出去到處走走,怎麼樣?”
呂律想了一下,接着說道:“你看看,你要跟我走了,蜂場裡誰來經管?那些笨雞誰來喂?還有猞猁崽子,草甸子裡的那些梅花鹿、獐子,還有每天柵欄的巡查,換作是別人,我可不放心。”
“這些事情很簡單啊!”
陳秀玉扭頭看向陳秀清:“哥,要不你別去了,讓我跟律哥去一次唄,留在家裡幫我照看一下?草甸子裡的事情,很簡單的,我跟你一說,你就全知道了。”
陳秀清衝着她翻了個白眼:“想得美!”
陳秀清怎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不答應的話,你可別後悔啊!”陳秀玉一本正經地看着陳秀清。
“這我有啥好後悔的?”陳秀清撇撇嘴。
“我可是在給你機會,是你不要的啊!”
陳秀玉長長呼了口氣:“地窨子裡酵着那麼多榛子、核桃,我還準備在我跟律哥走了以後,讓燕子來幫忙處理一下的,這可是難得的獨處機會,這機會你不要就算了。”
聽到這話,陳秀清一下子猶豫了。
他看看呂律,又看看陳秀玉,撓起了腦袋。
呂律看着他那模樣,有些忍俊不禁。
陳秀玉太會抓痛點了,兄妹倆的智商,感覺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陳秀清被輕鬆拿捏。
交給陳秀清幫忙守着,呂律倒也放心。
只是去見見雷蒙,又不是去打獵,帶上陳秀玉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雷蒙都親自過來了,沒見着呂律,也沒見過陳秀玉,自己在這邊都結婚那麼長時間了,領着陳秀玉去看看雷蒙,當是走親戚一樣,也是應該。
呂律看着陳秀清笑了起來:“清子,要不你幫我管管家裡,我這趟出去,不是爲了打獵,就是去訪友,你跟着我也就是跑一趟而已,留下來的話……不還有燕子嗎,正好找機會拉拉感情對不對。”
“可是……那蜂場我也不會管啊!”
陳秀清終究是動心了。
“蜂場又不用你怎麼管,只要帶上紗網帽子防止被蟄,看到有地雷蜂啥的,打一下就行了。那猞猁崽子,有空在周邊看看,打野雞、跳貓子來喂,實在不行,河裡須籠裡抓點魚,用家裡的肉也行,這對你來說都是小事兒。
另外就是檢查下柵欄有沒有被破壞啥的,飛龍鳥跟雞仔一樣喂就行了,現在有榛子,可以加些榛子在裡邊,它們喜歡吃……那都是小事兒啊。”
陳秀玉吧啦吧啦地說了一通:“對了,還有那點菜地,澆點水而已,多簡單的事兒”
“行吧!”
陳秀清想了想,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陳秀玉一下子歡呼雀躍起來。
“行了,別在這路上傻站着了。”
呂律笑了笑,騎着追風往回走。
陳秀玉兄妹倆也趕着馬車往裡邊走。
元寶一進了林子,立刻往前跑,到了柵欄門邊,幾條狗仔早已經湊了過來,一個個歡快地搖着尾巴,隔着柵欄嗚嗚地叫着。
像是幾天不見,也特別想念一樣。
呂律先一步到柵欄大門口,從追風背上跳了下來,剛把柵欄大門打開,幾條狗崽立刻衝了出來,圍住元寶打轉,圍着呂律撲騰。
習慣性地,呂律揉了揉幾條狗崽的腦袋後,牽着追風往裡邊走。
在院門口,他卸下馬鞍,追風抖了抖身體,小跑着進入草甸子。
打開院門,呂律將馬鞍放到馬廄的牆壁上掛着,陳秀清也在這時候趕着馬車到了院子裡面。
呂律幫忙着將車上一袋袋大米往倉房裡搬的時候,陳秀玉則忙着拿較輕的米糠,這可是喂牲口的好東西,要是早些年缺糧,一樣是人的主食。
秀山屯這樣的深山屯子,想要通電,還得有幾年。
呂律倒是想過,去城裡買上一臺小型的水力發電機回來,借用小河的水流發電,滿足下家裡的照明。
可眼下這條小河,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封凍着的,裝了也沒啥大的作用,之前沒來得及考慮,現在也只能暫時放一放,想要使用,得等過了這個冬再說了。
村裡的磨房,是生產隊時期留下來的,裡面有一臺碾米機和一臺碾苞米麪的機器,是張韶峰退伍回到屯子裡爭取來的,用的是個拖拉機頭帶動。
拖拉機和碾米機的噪音,在磨房裡聽上十分鐘,耳朵都能跟着嘰嘰響。
不過,再怎麼樣也比牽着馬在打穀場或是自家院子裡繞着石碾子沒日沒夜的轉圈強,速度還快了不少。
就呂律所知,洄龍屯雖然屯子比秀山屯大不少,可他們就沒有磨房,碾米想要快,還得送到區上的碾米廠。
因爲有張韶峰一家子住在這兒,秀山屯的人,可都沾了不少光。
大米和米糠都放入倉房後,陳秀玉馬不停蹄地回了屋子,忙着張羅晚飯。
陳秀清很自然地留了下來等着吃飯。
既然他答應下來,呂律乾脆領着他,去看了蜂場、養着的飛龍鳥,又去草甸子裡看了四隻獐子和梅花鹿的情況,然後又繞着柵欄巡查一遍,順便將所要做的事情講解了一遍。
剛回到地窨子對面的山脊時,呂律聽到了院子裡的狗叫聲。
兩人朝下邊看了一眼,發現回來的是趙團青。
他騎着一匹遛毛馬,馬鞍上還拴着一匹青毛的。
“趙老爹買馬回來了,走,下去看看!”
呂律招呼一聲,加快腳步順着柵欄往下邊走。
到了柵欄大門的時候,陳秀玉已經將趙團青迎了進去。
“馬給你們買回來了,都是剛六年的好馬!”
趙團青沒有忙着進屋子,而是將兩匹馬牽到地窨子旁的椴樹下拴起來:“你們倆自己選,兩匹都是騸了的好馬,剛吊出來的。”
鄂倫春馬生長比較緩慢,一般要六到七年,才能結束生長髮育。
通常情況下,三到四歲的時候開始使馭,主要就是馱一些東西。六到七歲的時候就能用於乘騎了,趙團青所說的六年,就是告訴呂律,這馬進入正式使用的好年紀了。
把馬騸了,能讓馬的性子變得更溫和。
追風烈性,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沒有騸的緣故。
不過,這樣的好馬,呂律也捨不得騸。
鄂倫春人冬天騎的都是好騸馬,這種馬夏天不騎,野放一個夏季,秋天吊起來(吊膘),每天只喂少量的精料和飼草,甚至有的時候還喂肉,再給點水,待馬匹大便有油時纔算吊好。
據說,這樣吊的目的,是讓馬匹的肚子小,跑得快,有長勁,跑起來不喘。
在這方面,鄂倫春人有自己的講究。
一切都是在爲冬季狩獵而準備。
嘉蔭那邊,有不少鄂倫春人養馬,但一般人想去看看馬,沒有主人的允許,你都看不到,足見鄂倫春人對馬匹有多珍視。
畢竟,死了以後,那是要用馬皮蓋棺的,可以說馬匹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呂律圍着這兩匹鄂倫春馬看了一遍,按照他自己選馬的標準來說,有不少地方符合,但也有一定的差別。
不過,既然是趙團青親自出馬,呂律當然選擇相信趙團青,身爲鄂倫春人,他有着更爲獨到的眼光。
“清子,你先選吧!”
呂律笑着看向陳秀清。
陳秀清則看向陳秀玉。
他知道呂律買馬是爲了給陳秀玉騎的。
身爲哥哥,在妹妹面前,他一向照顧:“妹子,你選!”
“咋那麼墨跡?趙老爹都說了,兩匹都是好馬,隨便選一匹不就行了。律哥讓你選你就選,我只是用來騎,進山馱點東西,到區上去方便,你可是要騎着去打獵的。”
陳秀玉白了陳秀清一眼。兩種情況比較,她知道輕重,何況,那是他哥。
陳秀清撓撓頭:“那我就……我選這匹遛毛的。”
“選定了?”
趙團青問道。
“選定了,就這匹,皮毛好看些!”陳秀清點點頭。
趙團青卻是微微搖頭:“記得把錢給我送來,一百六十塊。”
“我身上沒帶,我明天給你送來!”陳秀清笑道。
趙團青點點頭,轉而看着呂律:“你這匹要一百八!”
“好……”
呂律點點頭:“老爹,進屋休息,馬上要吃飯了,你這趟辛苦。”
“辛苦啥,在幾個老友家裡多玩了幾天,還進山打了一次狍子,跟玩似的。”趙團青笑着說道:“這可比在家呆着安逸多了。”
“趙老爹,爲啥律哥那匹馬要比我的這匹貴那麼多?明明毛色還沒我這匹的好看……”陳秀清卻是有些想不明白。
看上去差不多,但價錢憑空高出二十塊,他心裡也知道,肯定有不小差異。
“貴就貴在毛色上……看看這青毛馬,毛色跟雪相似,用來打獵是極好的,不容易被獵物發現,讓你先選你都選不來。”趙團青笑了起來:“到了冬天,山裡就剩黑白兩色了。”
“妹子,咱倆能換換嗎?”
一下子反應過來的陳秀清,討好地看向陳秀玉。
“不換,你自己選定的,換啥換,你剛還讓我先選呢,律哥的黑馬,我的青馬,我覺得挺配!再說了,到了冬天的時候,律哥也也要打獵的。”
陳秀玉可不給他機會,牽着青馬就走。
“律哥有追風了!”陳秀清叫道。
“換着騎不行嗎?”陳秀玉將馬直接趕進草甸子。
這舉動,看得陳秀清一愣一愣的,嘟囔道:“這是我親妹嗎?”
“是你已經嫁出去的親妹!”呂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