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幾年前,爲了提防老毛子那邊使用大殺器,大荒裡很多地方都修築了不少防空洞。
像哈爾濱這樣大城,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城裡的防空洞也不少見。
魏春安等人領着呂律他們來的地方,就是這衆多防空洞其中一個。
建成後卻一直閒置未用,這樣的安全庇護所最大的作用就是夏季避暑了。
有點關係的,直接利用起來,弄成了舞廳。
大概也就只有偶爾響起的防空警報會讓人們想起這些地下建築的作用。
舞廳很簡陋,鐵皮大門關着,只留下一個進出的小門,年輕男女進進出出。
魏春安等人不愧是有頭臉的人物,到了門口,門口守着的兩人點頭哈腰,笑臉相迎,輕鬆進入。
等到尾隨其後的呂律和張韶峰兩人的時候卻被人伸手攔了下來。
“一個人三塊的門票!”
攔下他們的人手掌一翻,開口要錢。
三塊?
這門票着實不低,也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
儘管攔下了不少人的腳步,讓他們在經過舞廳的時候只能伸着腦袋朝裡面張望,但依然有不少人捨得花這個錢,那感覺像是能進入這小門,人跟人的檔次就不一樣了似的。
換句話說,來這消費的,要麼有錢的主,要麼就是在道上混的,通常叫做刀槍炮子。
“買屁的門票,眼睛瞎了還是咋地,沒看到我們是一起來的?”
魏春安回頭衝着收錢那人就懟了回去,態度很是囂張,不愧是頑主啊,氣質很搭。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他們是魏少的朋友,有眼不識泰山,兩位快裡邊請……”
那人趕忙道歉。
魏春安也不爲難他,三人領頭進了小門。
呂律和張韶峰對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相比起後世的舞廳,眼下這種舞廳,在呂律看來,除了簡陋,也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
一個小櫃檯(卡臺),放上一臺放磁帶的錄音機和音箱,周邊用簡單的布藝沙發圍了一圈,放上些小桌,所提供的東西也簡單,香檳、菠蘿汽水,香蕉、蘋果、糖果、花生、瓜子啥的,還有八四年剛誕生的健力寶,也成了舞廳的高端飲料。
就這麼點簡單的設置,已經算是很有檔次了。
更差一些的舞廳,可沒有這些吃喝,就在周邊圍了一圈長條椅子,圈出的地兒,就算是舞池了,頂上一個旋轉氛圍彩燈,在這裡,也就只是單純的跳舞,每當燈光大亮,音樂停止,就是一曲終結。
大概是因爲在洞裡的緣故,哪怕外面天氣陰冷,裡邊依舊暖洋洋的。
幾人來的時間還稍早,舞廳裡落座的人不算多。
除非是情侶,不然的話,男女看上去規規矩矩地分開坐着,當然,更多的人,目光是在看着門口,看看有沒有條正身嬌的兔子出現,爭取第一時間上手。
此時,舞廳內正在播放着鄧麗君的《甜蜜蜜》,七八對男女在舞池裡扭動着,不時有人從舞池中退下來,也時常有人邀請兔子加入其中。
呂律對這玩意兒,見過不少,但依舊是個門外漢,一直就沒學過交誼舞、慢四啥的,只是挺好奇,這麼多人在裡邊,爲啥搖來晃去的,居然沒發生啥碰撞。
他見怪不怪,但張韶峰對此卻是相當好奇,眼睛不時在這些舞池裡晃動的男男女女身上掃視。
魏春安招呼呂律幾人到沙發上坐好,然後就一起去了櫃檯,拉着年輕老闆到一旁說了一會兒話,等他們回來落座的時候,那年輕老闆緊跟着送來幾瓶香檳和一些吃的東西。
幾人用牙齒咬開香檳蓋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事情不要急,我已經跟舞廳老闆打過招呼了,是有一個左耳後邊髮際線的位置有塊指甲蓋大小黑色胎記的人,經常來舞廳打獵,還曾強行邀請別人的舞伴跳舞起過爭執,差點大打出手,不過最近幾天沒來過。”
魏春安湊在呂律耳邊小聲地說了句。
“有沒有問過是什麼人?”呂律問道。
“同記的一個採購員,叫韓兆江,聽說,最近在兩道都混得很開。”魏春安笑了笑:“小小一個採購員,也能囂張到這種程度,怕是手頭弄到了不少錢了。”
“能在同記當採購員,油水確實不少!”呂律卻是一點都不奇怪。
張韶峰聽了,不由問道:“同記,很厲害嗎?”
“以前有過這樣的說法‘沒逛過同記就不算到過哈爾濱’,你說厲不厲害?”
呂律笑着解說道:“早年間,有個河北人武百祥,在道外唯一熱鬧的南大街,就是現在的南頭街道開了一個小雜貨鋪,就是同記的前身,隨着發展,在QQHE、巴彥等地方設立支店。生意越做越大,後來建了早年間最新的四層大樓,叫大羅新環球貨店,在那會兒,可是全國十大商店之一,那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兒了,到現在,正是同記商場,越來越壯大的時候……”
上輩子怎麼說也是一個經常出沒大荒的商人,呂律對同記那是相當瞭解。
他甚至還知道,在八零年代末到九零年代初,同記達到了極其輝煌的程度,那利潤是同樣著名的大商場哈一百和林秋的總和。
只是到了之後,一路急轉直下,直到最後被淘汰。
換句話說,現如今,正是同記在快速崛起的時候,能在裡面當採購員,那就非同小可了。
一個採購員,難怪能混得風生水起。
但呂律最在意的還是他的名字。
韓兆江,姓韓!
這很難不讓呂律將他跟牡丹江的韓家給聯繫起來。
大概也就只有韓家,知道獸皮書真正的價值,纔會這麼不擇手段。
呂律心裡,幾乎已經實錘了,不會是其它的團伙勢力。
張韶峰顯然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輕輕拐了一下呂律,見呂律微微點頭,也就不再多說話了。
兩人隨手抓了炒花生,剝殼慢慢地吃着,喝着香檳,不時看向舞廳的門口。
很長時間沒來過了,魏春安、倪本洲和邱書良三人卻是有些按耐不住。
三人在這種場合,那就展現出高明的“獵人”水準了,眼睛歘歘歘地在舞廳裡看,像刀子一樣,鋒利得像是能把所有兔子的衣服給看透一樣。
但似乎並沒有覺得有看得上眼的,有些百無聊賴。
過了得有大半個小時,外面天黑了,從舞廳外面進來兩個兔子,這倆兔子那就不得了了。
披肩的長髮,體型嘎嘎板正,臉上擦脂抹粉,穿得又潮流,瞅着就挺漂亮,進了這舞廳,像是鶴立雞羣一樣,那是一下子就把在場的青年男女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魏春安三人立馬就動心了,起身就上前去邀請。
見魏春安和倪本洲兩人快了一步,跟着站起來的邱書良笑笑,也不去爭了,重新又坐了下來。
兩人上去邀請,那兩姑娘倒是大方,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一人摟着一個,進了舞池,跳了一曲慢四。
這一曲慢四過去之後,從舞廳門裡又進來四個人,穿着也只是一般,倒是領頭的,頭髮弄得油光水滑,還一身貂皮,很是考究。
四人一進來就坐到卡臺邊,爲首的那人很是咋呼,叭叭地就衝着卡臺裡的年輕老闆就要了些香檳、汽水和瓜子啥的,然後掏出一包煙取了一支點上,將煙盒扔在小桌上,目光四下一掃,也立馬看上被魏春安和倪本洲邀請準備到沙發上去嘮嗑深化感情的兩隻兔子。
還沒看清呂律那一桌是些啥人呢,舞廳裡燈光一暗,又換上了舞曲,旋轉彩燈也開始眼花繚亂。
兔子漂不漂亮,獵人眼睛那是一眼就能相中,那人二話不說,叼着煙就穿過舞池,要邀請兩兔子跳舞,反正看上去是陌生面孔,不是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那就不管不顧了。
可這種時候,魏春安和倪本洲又怎麼可能答應?這不是壞人興致嗎?
“滾犢子!”魏春安見狀,開口就讓人滾蛋。
那人也不惱,只是將叼着的煙往地上一扔,用穿着皮鞋的腳踩了又踩,竟是二話不說,隨手抄起桌上的香檳瓶子,兇狠地就砸了下去。
張韶峰隔得近,見機得快,一腳就踹在面前的桌上。
瓶子叮噹落地,桌子也狠狠撞在那人雙腿上,當即將他撞翻在地。
陡然的變故,引得舞池和周圍的人尖叫起來,紛紛退讓一旁。
那兩個漂亮的兔子,也是趕緊讓到一邊,見情況不對,聰明地抽身就往舞廳外溜了出去。
“媽的,找死!”那人怒罵着站起來:“刀疤,你們幾個給我上,弄死這幾個王八蛋。”
跟他一起來的三人,立馬也衝了過來。
舞廳的老闆見舞廳裡一下子亂套了,趕忙關了舞曲和彩燈,換上燈光,人也趕忙靠了過來,攔在中間:“魏少、邱少,倪少,還有韓少,我這小本生意,經不起折騰,給小弟留條活路,有啥事兒,咱們坐下來慢慢說!魏少,你們剛剛不是還在找韓少嗎?他就是啊!”
“找我?”
“你就是韓兆江?”
雙方都有些發愣。
而當韓兆江和跑到他身後站住的那三個刀槍袍子看清楚站在他們前邊的幾人,尤其是看到呂律和張韶峰的時候,神情都呆滯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呂律已經拔出獵刀,架在韓兆江的脖子上,同時對着張韶峰說道:“四哥,關門!”
沒想到還真把人給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