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5章 春風也徹骨
第一師團的戰鬥力也不是蓋的，眼見自己的輜重隊駐地被狂轟，炮兵聯隊的12門150重炮也架起來，在後方升起的氣球觀測兵的引導下，對紫山方向進行還擊。
超過40公斤的炮彈在紫山山巔上綻放出一朵朵可怕的彈花，整座山彷彿都在戰慄！
只是，日軍這輪報復炮火對四行團人員損害幾乎爲零。
一來是因爲雙方相隔距離超過13千米，哪怕是天氣晴朗視線良好，高空中的日軍觀測兵也無法精準定位隱藏於山坳密林中的四行團炮兵陣地；
二來是經過一年的精心構築，四行團在紫山區域的防線基本都分爲地面戰壕和地下坑道兩層。
這是唐刀借鑑於曾經時空中五聖山之戰的戰場經驗。
爲了挖掘這些坑道，紫山地區的青壯這一年幾乎都沒有參與農田勞作，而是以一月每人100斤糧食的報酬，在四行團工兵連的帶領下，日以繼日的在紫山挖掘。
不算四行團軍人，光是投入的紫山區域青壯，就高達1.3萬人！
挖出的土方，用親自負責後勤工作的王公與的原話來說：就這些挖出來的土，都能再堆個紫山主峰出來。
要知道，紫山屬於太行餘脈，面積高達20餘平方公里，紫山主峰更是高達498.4米，是邯鄲市最高海拔點。
而唐刀的指揮部，就在紫山主峰紫峰上的地下坑道中！
日軍的150重炮威力雖然夠大，但對於深入地下近15米的地下坑道來說，威力還是太小了些。
彼時的唐刀，就站在紫峰陣地上一座被密林籠罩，表面還覆蓋着一層綠色僞裝網，並擁有近一米厚鋼筋混凝土的工事裡，拿着望遠鏡靜靜地看着遠方。
紫山在邯鄲地區的名氣很大，戰國時，趙國大將趙奢抗擊秦軍入侵，功績卓著，賜號爲馬服君，其死後葬於紫山，遂改名爲馬服山。
站在紫山這座最高峰紫峰上，可以俯瞰羣山，在山的北面，座座山包似“羣岫堆螺”；山的南面，丘崗起伏綿延數十里。
每當夕陽西斜的時候，陽光照耀紫峰，便把紫峰染成金黃色，遠望似戴上了一頂金盔，俯瞰西北，南、北兩條洺河，波光粼粼，流金溢彩。兩條河彙集在山腳之下，又轉而向北、向東流去。這就是曾經是邯鄲十大景觀之一的“紫峰晚霞”。
唐刀已經不是第一次站在這裡俯瞰羣山，雖然美景常在，但他依然會心懷舒暢，甚至會主動找夏大雨要來相機，拍上幾張照片，給沒能來紫山的澹臺明月送回去。
只要我心中有你，哪怕你遠在千里，也是與我攜手同遊，唐團座別看有些直男，但骨子裡其實還是有幾分浪漫的。
只是這一次，停留在他眸子裡的，已不再是山河壯麗，而是戰火！
多天駿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竟然動用了一個半師團近4萬人做爲主攻，已經被打趴下的第10師團只是做爲打下手的。
冀南分區目前已經擁有近3萬主力，對付一個第10師團雖然不是說穩勝，自報還是沒多大問題的，何況還有已經抵達邢臺的921師部兩位首長親自領導。
在冀南戰場上唐刀唯一掛牽的就是被困韓家寨的一個步兵排，但那着實相隔太遠，已經收縮主力應對日軍主力進攻的四行團也鞭長莫及，強如唐刀也只能暫時放下牽掛，將心思全部放於即將全面打響的主戰場。
日軍150榴彈炮瘋狂報復還擊的炮火還在延綿不斷，最近的一處炸點距離唐刀所在的工事不足300米！
灼熱的氣浪就從工事的長方形觀測口前吹過，手臂粗的雜樹樹幹承受不住巨力，紛紛折斷！
一旁相陪的4營長上官雲中校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有一顆150榴彈炮炮彈落到工事上，唐團座這個紫山戰區最高指揮官就此報銷，那這場仗還沒開打，其實就已經輸了九成。
“日軍所使用的九六式150榴彈炮，被日本陸軍譽爲最現代化、火力最強大的火炮之一，但在我看，那不過是矮個兒裡面拔將軍罷了。”唐刀放下望遠鏡，一臉平淡的回頭。
“我讓龐大海開始就暴露一部分炮兵實力，主要目的可不是震懾日本人，而是讓我軍看看，在擁有足夠好的工事防護後，就日本人那點炮火，也只配給我們撓癢癢。”
唐刀這話可不是毫無來由的看輕日本人，跟十年後的冰原之戰中國軍人面對的米國牛仔投射的重火力相比，日軍目前的重火力，就像是來自索馬里的鄉巴佬和勞拉小姐比財力一樣，完全是兩個維度。
要知道，曾經時空中持續了43天的五聖山之戰，米國牛仔光是炮彈就傾瀉了一百九十七萬發，落彈頻率一度達到每秒落彈六發，其炮火密集程度遠超二戰時期火力密度的最高水平，就連附近的泥土都被震鬆幾米之深，山頭都被震塌幾十公分，隨手抓一把土裡面都有幾十個子彈殼。
這麼猛烈的炮火之下，原本是不可能有人能活下來的，但智慧的中國軍人爲了應對這種絕對火力的壓制，在時任副司令員的程旅長的率領下開始廣泛修築坑道防禦工事，在前線和兩翼陣地共構築七千七百多條坑道工事，以及長達三千四百二十公里的掩蔽露天式塹壕。
當時負責五聖山修築坑道防禦工事的十五軍，對其防禦工事的要求就提出了“七防”的要求：防空、防炮、防毒、防雨、防潮、防火、防寒。力求“破開山腹築長城，挖空嶺心安我家”。
爲了保障這些修築的坑道防禦工事能夠達到作戰要求，所有坑道頂部的厚度至少要達到三十米以上，就連坑道口的防護厚度也至少要達到十二米到十五米，寬度要達到一點二米，還要有至少兩個以上的出入口。
在坑道外面，相應配套的塹壕、交通壕、反坦克壕、火器掩體等野戰工事也應俱全。
而在唐刀親自設計併力主構築的紫山區域防禦工事，雖然沒能厚度達到30米這種可防禦鑽地炸彈的標準，但長度和廣度可還有超出。
唐刀甚至將紫山核心區域的一座小山挖空，做爲彈藥、食品、野戰醫院的基地，爲防止日軍用飛機大炮對前沿陣地進行封鎖，該基地擁有四個出口，用深度和寬度各達3米的道溝做爲交通壕抵達前沿陣地。
而交通壕裡甚至還設計了臨時避炮洞，別說遭遇日軍炮擊，就是有日軍飛機發現對這些交通壕進行掃射或轟炸，人員和物資也能暫時躲避。
這也是吸取了曾經五聖山之戰中後勤補給線被米國牛仔用炮火封鎖，導致能送上前線一個蘋果都能立功的經驗。
兩個月前抵達紫山的程旅長在看了唐刀設計並構築壕的這些坑道、塹壕後，還曾經感嘆過：“面對這樣的陣地，如果是我683旅一個旅，我大概率是要違背軍令拒絕進攻的，這不是打仗，是讓我全旅官兵自殺。或許只有我921師大半主力齊聚於此，再加上你四行團的全部重火力支持，我纔有攻克此陣地的信心，但那，也要做好被打成半殘的準備！
只能說，伱唐刀真的是爲剋日本人而生的，也不知道那個倒黴師團會一頭撞上你這個鐵板。”
“對嘍！我這可算是偷師了，你娃可別找我要學費！”程旅長那會兒還拿着唐刀畫的各種工事圖紙跟唐刀開玩笑。
唐刀卻是心中偷笑，他這圖紙大部分可都是照葫蘆畫瓢偷學自12年後這位的傑作，哪知道挖坑道的祖師爺又從他這個徒孫輩這兒又提前學習了。
只能說，哪怕時間線因爲他這隻穿越的小蝴蝶暫時混亂了一下，但老天爺又用因果給重新圓回來了。
就是如此的神奇！
“日本人的火炮不足爲慮，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日軍此次會動用多少轟炸機，已經吃過虧的日本陸航這次可不會掉以輕心。”上官雲也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陰雲。 制空權目前算是四行團唯一短板！
哪怕現在四行團防空營已經擁有了中國戰場上目前最先進的40毫米防空高射炮，但那也只能是被動防禦，而缺乏主動攻擊的能力。
“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如果我方連戰機都強過了日本人，恐怕來對付我們的就不是一個兩個日本陸軍師團，而是整個日本華北方面軍了。”唐刀搖搖頭道。
“我四行團現在要做的，就是趁日本人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多幹掉些日本鬼子，那天等他們徹底清醒過來，全力來對付我們時，我們和友軍已經不再只是那棵小幼苗，而是已經能抵禦狂風暴雨的大樹了。”
唐刀所說的其實也就是曾經時空中八十集團軍在日本人觀感中的變化。
戰爭初期的時候，八十集團軍雖然在平型關和晉東南狠狠的幹過日軍，但給日軍造成的傷亡都不過在千人上下，而且其主要作戰方式也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抽冷子就搞你一傢伙的游擊戰。
已經習慣於大兵團作戰的日軍壓根就沒把‘土八’放在眼裡，直到那場反日軍掃蕩以及打擊投降主義爲背景的大型反擊戰開啓，日本人這才驚覺，他們看不上的土八竟然擁有了數十萬大軍，足以和他們在華北展開一場大型會戰。
於是，日本華北方面軍把西進的戰略變成先行剿滅已成氣候的八十集團軍，可這個時候已然是有些晚了，星星之火已然形成可燎原之勢。
隨後的五年，日本華北方面軍不僅沒能完成自己的戰略，到戰爭結束，他們的心腹大患甚至已經擁有百萬大軍，就算日本不投降，日本華北方面軍也已經是打不過了。
四行團目前就屬於這個階段，唐刀知道，或許留給四行團的機會也就這一次了。
此戰過後，多天駿這個志大才疏的傢伙離任已成定局，即將接任的崗村小次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傢伙，一旦他及時調整戰略重心，而且伴隨着太平洋戰爭開啓，西方列強相繼對日本宣戰，租界淪陷，四行團再想從津城獲取各種補給，那是已經不可能的了。
那四行團和八十集團軍的苦日子可就來了。
“是啊！我團的兵力受編制所限，還是有些太少了，也不知道山城那邊如何想的，團座你已經如此戰功赫赫，兩年來卻一直原地踏步.”上官雲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戰爭已經開啓了兩年多了，不知多少將領因爲英勇奮戰而獲得晉升。
遠的不說，單說和唐刀關係不錯的，郭、吳兩位將軍分別晉升爲領上將銜的陸軍中將，而五十九軍的張將軍除領上將銜外，更是成爲第五戰區右翼兵團總指揮兼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就連剛加入第九戰區一年的謝團長，也在年前成爲第九戰區直屬獨立旅旅長，成功晉升少將
和他們比起來，唐刀的起點雖然低了些，但輪戰功而言，卻是無人能及，可偏偏就在陸軍上校這個節骨眼卡着，半點不得進，這讓在軍中呆了多年的上官雲是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兄，你知道人類爲何選擇以犬爲看家護院而不是養獅虎豺豹？難不成是因爲其胃口太大，養不起？”唐刀微微一笑，反問上官雲道。
“那自然不是，獅虎狼豹之物野性難馴，多會有噬主之憂！”上官雲隨口回答。
剛說完，上官雲臉色瞬間難看，他終於明白唐刀的意思了。
山城的那人，在防止唐刀坐大，而之所以防備，這其中的核心自是不用明說。
“上官兄，衛國戰爭終究會勝利的，日本人這個強盜也終究會被我們趕跑，但戰爭之後，究竟誰能帶領我們四萬萬同胞重現我昔日漢唐之榮光？
你覺得，山城那些尸位素餐已經習慣於吸食老百姓血液來滋養自己的官僚集團，會成爲那樣的人嗎？”唐刀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看向遠方。
四行團高層中，雷雄早已和唐刀溝通過，基本認同唐刀意見，夜承桓更是不用說，龔少勳、莊師散則旗幟鮮明唯唐刀馬首是瞻，只有已經升任四行團參謀長的上官雲還沒有明確的和唐刀表述過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可現在畢竟是戰時，是一致對外的時刻，哪怕團座長官你就是和八十集團軍走得近了些，那也是因爲共同抗日的緣故，我覺得長官你可以找找郭、張或者薛長官找上面通融通融”上官雲下意識主動迴避了唐刀對已經腐朽的高層建築的詰問。
“呵呵！晉升不晉升對於我個人而言並不重要，他們不給難道咱們就不能自己來嘛！日本人我們都不怕，還怕那些尸位素餐的小人不成？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們現在首先得把岡部三郎給打趴下，他以爲自己當了個什麼師團長就了不起了嗎？”唐刀將話題重新拉回眼前戰場。
上官雲迴避敏感話題沒關係，唐刀尊重每個人的選擇，時間也可以給人最準確的答案！
“我覺得日軍必然先會以飛機大炮對我紫山區域防禦陣地覆蓋式攻擊後，纔會地面進攻，而他們進攻的主要方向，一定會是以西北做突破點！”上官雲將手指向肉眼可見的洺河，闡述自己的理由。
“雖說那裡有洺河之險，但那裡距離我主峰陣地僅有不到5裡，岡部三郎只要不眼瞎，就一定不會捨近求遠，從南面延綿起伏的山崗攻入我紫山陣地。
而且，剛剛日軍炮擊的區域，也大多集中於西北方向的4號、5號高地區域！
以團座您對日本民族的極度節約性格分析，他們就算是報復式炮擊，也一定抱着不浪費一發炮彈的心思，就算打不着我軍火炮陣地，順帶着摧毀一下他們即將要攻擊的區域地表陣地也好！”
“哈哈！上官兄分析的極有道理，岡部三郎一定不知道他手下那羣傻乎乎的炮兵已經暴露了他的主要攻擊方向。”唐刀笑了。
“既然日本人願意讓我們半渡而擊，那我們就成全他們，電告冷鋒，日本步兵想搭橋渡河，那就讓他們搭，等他們過一半人了，就用炮彈把橋再給老子炸了，老子就要他剩下的一半人在河那邊要麼乾瞪眼，要麼春風中給老子光着屁股作戰，冷不死個狗日的。”
別看此時已經是3月，但北方的寒風可一點都不和煦，哪怕是豔陽高照，氣溫也只有七八度上下，如果跳進冷水河裡洗個澡再被冷風這麼一吹，那真是不要太涼爽。
“中國人，真是太卑劣了！”
因爲所有渡河木橋被中國人炮火摧毀，被迫脫掉軍褲淌過齊胸深的洺河，在春風中凍得縮成一團猶如寒風中瑟瑟發抖鵪鶉、時任第一師團第1步兵旅團第501步兵聯隊第1步兵大隊長山下誠一少佐由靈魂深處發出對四行團的咒罵。
真的，東三省零下30度的低溫都沒讓這位擁有狗皮帽子和呢子大衣的陸軍少佐感覺如此寒冷過。
但在桃花逐漸盛開的邯鄲，他領受到了。
可這位日本陸軍少佐顯然沒意識到，肉體的冷不是真的冷，熾烈炮火造成的血肉橫飛，纔是能凝固靈魂的徹骨冰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