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立秋。
陰暗的山洞內,張楚盤坐在蒲團上,低頭注視着自己的掌心。
金木水火土五行真元在他掌心之中的輪番流轉,圓融如意、隨心指使。
兩支麒麟角入腹,他已練成戊土真元,五行已全!
土行真元在五行之中,或許有十分特殊的地位。
反正戊土真元一歸位,張楚體內內訌的金木水火四行真元一下子就變得恭順、平和。
而且也沒有如他先前預料的那般,自動生成不可逆的五行相生或五行相剋的循環。
而是正反皆由他自行掌控!
五行相生的狀態下,真元雄厚如江海,恢復速度天下無雙,能打能走能扛,實力比之先前,至少增長了一倍!
而五行相剋的狀態,真元總量減半,但會生成一種蘊含破滅之意,可以輕易破開護體真元的黑色真元。
不過張楚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去研究這兩種變化。
雖然五行相剋,應該也算得上一種另類意義上的五行歸一。
但顯然儘早練成《五方五帝歸一功》,真正將五行歸一,纔是正途。
目前張楚已經開始凝練五帝神意。
這一步,比他預料中的要難得多。
張楚估摸着,至少還要兩三個月,才能修成這門武功。
忽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張楚散了掌中的五行真元,開口問道:“是騾子嗎?”
他聽得出這是騾子的腳步,只是不太確定。
“楚爺,是我。”
來人遠遠的迴應道,正是騾子。
沒過多久,騾子就走進了張楚閉關的石室。
張楚:“你怎麼來了?又出什麼大事了嗎?”
騾子搖了搖頭,迴應道:“是劉五爺,他快不行了,撐着一口,想要見您一面……”
張楚愣了愣,回過神來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劉五的身子骨,自去年開始就不成了。
能拖這麼久。
已經算是老天爺給面兒了。
都說好人不長命。
可這壞人,命也不見得長啊。
張楚摘下手腕上的發繩,束起長髮在頭頂上紮了一個髮髻,緩緩起身道:“走吧。”
他邁步往山洞外走。
騾子低着頭跟在他身後,低聲道:“楚爺,您別太難過,五爺能走在病牀上,已經是賺了……”
張楚輕輕的“嗯”了一聲,沒說話。
……
劉府裡並沒有多少人。
除去十來個瞎眼、殘廢的劉家僕役之外,也就知秋、夏桃和李幼娘這些個張家人。
見到張楚走進來,李錦天和張太平習慣性的朝着他撲過來。
卻被知秋一把一手一個的攥住:“您先去瞧瞧五爺吧。”
張楚點了點頭,揉了揉李錦天和張太平的頭頂,邁步朝裡屋走去。
推開門。
濃郁的藥味兒迎面而來。
許大夫坐在牀沿照顧着,劉五的兩個兒子跪在牀榻前。
見張楚進來,許大夫慌忙起身迎上來,一臉唏噓的說道:“油盡燈枯,話都說不明白了,硬撐着一口氣等您來,不肯閤眼。”
他也是昔年錦天府城西的故人,見過當年劉五威風時的模樣,如今親手送他大行,心頭也是不勝感慨。
錦天府的故人,已經沒剩下幾個了……
張楚輕輕拍了拍許大夫的肩頭,錯身走到牀榻前。
牀榻上的劉五蓋着薄被,頭髮凌亂枯黃,體形乾枯,雙眼渾濁無神,顴骨異常明顯,就如同一顆沙漠中早已枯死卻不肯倒下的胡楊。
張楚坐到牀沿上,握起劉五乾瘦的大手,輕聲道:“五爺,我來了。”
聽到張楚的聲音,連呼吸都非常吃力的劉五突然反手握住張楚的手,喉嚨中發出“啊啊啊”的嘶喊聲。
張楚聽不清他說什麼。
但他知道劉五想說什麼。
他偏過頭,看向跪在牀榻前的兩個半大小子,淡淡的說:“磕頭吧,讓你們爹走得安心一點。”
牀榻前的兩個半大小子聞言,毫不猶豫的一頭杵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大喊道:“弟子劉從文(劉從武),給師父磕頭了!”
話音落,劉五緊握着張楚的手一鬆,呼吸迅速滑落。
他爲了等這句話,已經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張楚握緊劉五的手,目光依然望着牀前的兩個半大小子,輕聲道:“你父護我一時,我護你們一世!”
牀榻上的劉五終於慢慢合上了雙眼。
帶着笑意。
張楚靜靜的坐在牀沿邊兒上,看着他蠟黃乾瘦的臉,眼前中又浮起當年在梧桐裡黑虎堂初見劉五時的場景。
他大馬金刀的坐在堂上,懷裡還摟着一個剛從窯子裡贖出來的妓,嗓門兒洪亮得房樑彷彿都在顫抖。
張楚至今都還記得劉五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你想跟我劉五討口飯吃?
彷彿還是昨日。
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接受死亡。
接受永遠的失去。
或許是一門需要用一生去學習的課題。
張楚離畢業依然遙遙無期。
說來或許有些矯情。
但張楚是真拿劉五當大哥……
好半晌,張楚才輕聲道:“哭吧,你們爹……大行了。”
“爹……”
兩個半大孩子陡然嚎啕出聲,眼淚像是決堤的河水一樣往外涌。
張楚再度嘆息了一聲,起身走出門外,對門外的衆多劉府僕役道:“佈置後事吧,我會派人過來幫手,由什麼需要儘管問他們要。”
頓了頓,他接着道:“五爺生前是條響噹噹的漢子,他的後事,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的,絕不能丟了我們黑虎堂的臉面!”
一衆劉府僕役齊齊躬身:“是,楚爺。”
張楚走下去,騾子和知秋她們一起應聲來,七嘴八舌的寬慰道:“楚爺,您別太難過,五爺今年五十有二,也不算早夭了。”
“是啊老爺,以後咱們照顧這倆小的,五爺泉下有知,也會寬慰的。”
“您安心繼續閉關吧,五爺的後事我在這兒盯着,一定給他辦得風風光光的。”
張楚強笑着緩緩搖頭:“等五爺下葬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