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九日,農曆除夕。
噼裡啪啦!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翠花衚衕的門口,鞭炮聲響起,伴隨這個聲音,還有陳偉、陳思他們這些孩子的尖叫聲。
在小屁孩歡快的聲音中,濃烈而刺鼻的磷、硫燃燒後產生的刺激性氣味散開來,在濃煙中,春節的氣氛已經拉滿,變得更加濃郁了。
陳國華笑呵呵地看着小傢伙們在家門口打鬧,身心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如。
又一年過去了。
今年的春節,跟往年好像沒有什麼區別,但好像又有蠻大的區別。
大年初三,王學國、胡先勳、馬秉裕他們三人帶着媳婦孩子來到了陳國華家做客。
跟往年不一樣的就是,在聊天的時候,大家都成熟了不少。
“瘋子呢?他還在非洲沒回來麼?”
跟老朋友們坐在書房裡,陳國華更加放鬆,微笑着和大家閒聊。
“可不咋地,他應該是在非洲那邊成家立業了,到時候可能會帶一個非洲小媳婦回來吧.”馬秉裕跟着附和了一句,頓時引得大家連連笑出豬叫聲。
也就是羅峰不在這裡,否則的話,肯定會吐槽馬秉裕幾句。
羅峰早已經成家了,怎麼可能還會在非洲那邊帶一個小老婆回來呢?
到時候只怕他家老頭子會拿着棍子,跟小時候一樣,追着羅峰跑幾條街,打斷他的腿。
閒聊幾句羅峰,胡先勳突然問起了馮悅和梅麗華兩人的事兒,結果王學國直接沉默了。
陳國華沒吱聲,這沉默的樣子,要麼是不知道,要麼是知情卻不說。
事實上,陳國華是知情,但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馮悅和梅麗華兩人都一樣,她們已經成爲了老姑娘,因爲到現在都還沒結婚。
要是陳國華經常撩撥她們,跟她們經常接觸,那麼倒是可以說是陳國華耽誤了她們。
然而自從一九五八年的高考結束之後,他跟馮悅和梅麗華的接觸就很少很少了。
何況,陳國華跟於沫離兩人在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就已經訂婚了。
都已經訂婚了,馮悅跟梅麗華兩人自然是沒有機會了。
總不能說她們在等着陳國華跟於沫離兩口子離婚吧?
在這個時代,結婚是常事兒,但離婚絕對是非常罕見的事兒。
並不是說沒人離婚,而是非常非常少。
從五八年到現在六八年,前後快十年了。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可如果說馮悅和梅麗華兩人不結婚,跟陳國華完全沒有關係,那肯定是不對的。
只能說,緣分這東西,很難說得清。
但凡陳國華他們現在是在港島,那麼這個問題也能輕易解決。
畢竟現如今的港島,一夫多妻還是合法的,直到一九七一年的時候,港島才確立了一夫一妻制度,納妾就不再合法。
要是在京城,別說一夫多妻了,就算是婚內出軌,都會被稱爲搞破鞋。
當然,陳國華那麼忙碌,連他自己跟於沫離的夫妻生活都不是那麼頻繁,特別是有些時候去大西北出差,一走就是幾個月。
所以別說跟其他人搞破鞋了,能按時跟於沫離交家庭作業就已經很不錯了。
馮悅和梅麗華兩人未婚,在去年冬天,再次被她們各自的父母逼迫去相親,然後又被拒絕了。
不是她們拒絕了別人,而是別人拒絕了她們兩人。
太老了呀!
二十八歲的大齡剩女,至今還沒嫁出去,人家男方看到真人之後,都以爲她們有什麼毛病,直接黑臉,不給她們解釋的機會,轉身就走。
這也惹惱了馮悅和梅麗華兩人,於是她們也不想繼續過這樣的日子了,直接去了津城那邊上班了。
反正她們在鐵路局上班,目前就在陳國華之前推動的高鐵項目工作,所以可以直接申請調去津城那邊。
也因此,胡先勳提及這件事,王學國尷尬到不知道該如何說。
“咋地了?老王你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麼?”
“不是,她們去了津城那邊工作,都沒回來過年.”
說話的時候,王學國還看了一眼陳國華,後者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說真的,他纔是躺槍的那個人,好端端的居然惹上這種事,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冤枉啊。
芳心縱火犯這個名詞的由來,怕不是這麼來的,問題是陳國華並不覺得自己有帥到多麼慘絕人寰啊,以至於讓馮悅和梅麗華她們念念不忘。
甚至現在她們兩人都要一起過日子了,從此不再嫁人。
唉!
閒聊了一會兒馮悅兩人的事兒,話題終於轉向高鐵項目了。
這個項目已經啓動了,去年的時候,陳國華就成立了項目技術小組,並且申請了一千萬人民幣,先攻關部分技術難關。
在去年冬天的時候,大部分細分的小項目也陸陸續續支棱起來了。
今年開年之後,肯定會開始正式立項,然後破土動工了。
高鐵項目是多年前,陳國華就跟王學國他們提及過的事兒。
只不過,現在才啓動,終究有些慢了點。
“老陳,你以前說的我們國家的鐵路網絡,會有十六萬公里的鐵路,我看啊,我們這輩子怕是很難看到咯.”
聊着聊着,不知道爲什麼,王學國突然就想到了幾年前陳國華提及的國父孫中山說過的那個宏偉目標。
“你真是很掃興啊!”
陳國華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直接說道:
“你今年都還沒到三十歲,就算你只活到六十歲,也還有三十年時間啊,別說是三十年了,就算是十年,都足以改天換地了”
“更何況,往後的醫療條件只會越來越好,你不可能只活六十歲,相信我,只要你自己不作死,活到八九十歲都只是等閒,到時候別說十六萬公里的鐵路,說不定我們還能夠上九天撈月下五洋抓鱉”
“所以你現在少跟我們說這些喪氣話,再怎麼說伱也是當爹的人了,要是被你孩子聽到了,這多不好啊.”
被陳國華這麼提點,王學國、馬秉裕和胡先勳三人頓時都愣住了。
畢竟陳國華那堅定的語氣,似乎他好像看到過那十六萬公里的鐵路一樣,太篤定了。
而且,陳國華還說王學國能夠活到八九十歲?
這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了。
現在很多人都是活到五六十歲罷了,平均壽命也就是五十七歲左右。
所以王學國之所以那樣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老陳,你說我們真有可能實現十六萬公里的目標麼?美帝.他們真的就眼睜睜看着咱們崛起?他們就不會動手麼?”
胡先勳瞪大眼睛,疑慮重重地問道。
此話引起了馬秉裕和王學國兩人的強烈好奇,而陳國華卻是微笑說道:
“就說現在,華盛頓和莫斯科他們敢動手麼?別說動手了,威脅的話,他們都要小心一點.”
以前的勃列日涅夫可能還會說什麼給我們做核外科手術,但是現在的話,他敢嗎?
原子彈、氫彈、戰鬥機、轟炸機、洲際導彈、防空系統等等,所有這一切,跟莫斯科、華盛頓也不相上下了。
但凡勃列日涅夫敢說一句威脅的話,那咱們也可以跟他打打口水仗。
何況,就算來真的,勃列日涅夫就不怕麼?
甚至,連小範圍的摩擦,勃列日涅夫也要思前想後,而不是幾年前,想幹啥就幹啥。
既然現在這個時間點,勃列日涅夫和休伯特漢弗萊兩人都不敢如何行動,更別說以後了。
其實,現在我們重返油管五常之後,打口水仗的地方就不止是媒體了,而是多了一個油管。
反正油管這地方也挺有意思的,天天都在罵街。
“你們或許很少接觸外界的信息,但你們只要多留意一下就知道了,馬駒橋那邊有一個產業園,人口已經大幾十萬了,距離突破一百萬人口也已經不遠了”
陳國華的話,讓王學國他們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畢竟陳國華這麼說,有很明顯的指向性,那就是京城在過去這些年的變化,確實是很大。
一個衛星城罷了,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硬生生地突破了幾十萬人口,現在更是快要突破百萬人口了。
這便是意味着直接在京城郊區造了一座城,這得多牛,需要耗費多少財力、人力、物力呀?
偏偏內地在這些年,不僅沒有變窮,反而是越來越有錢。
連續弄出來了那麼多科研成果,這些科研成果都是需要錢財支撐的呀。
從這裡也能夠看出來,內地的發展確實非常迅猛。
基於此,陳國華說的十六萬公里鐵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四人在書房裡聊了好久,直到外面傳來於沫離喊話吃飯的聲音,大家這才結束了這次閒聊。
便是吃過午飯之後,突然舒慶春帶着他老伴兒,提着禮物登門了。
“陳主任,新年好啊.”
舒慶春的笑容十分爽朗,跟去年冬天的時候,有着天壤之別。
“舒主席新年好啊”
對方是文聯主席,作協副主席,所以陳國華這麼喊對方,並沒有什麼毛病。
雖說現在這個時間點,這麼喊不是很對,但這是在陳國華家裡,自然是怎麼輕鬆怎麼來。
“您來就來,怎麼還帶禮物了?從年齡上來說,您可是我的長輩,哪有長輩給晚輩送禮的?”
陳國華嗔怪地說道,語氣中透露親近和一點點客氣。
其實陳國華跟舒慶春的關係很陌生,之前幾乎沒有打過交道。
如果不是去年冬天,在太平湖的時候,剛巧看到他要去跳湖,陳國華讓龍康侯幫忙救人,否則的話,舒慶春真的就跳湖自殺了。
原時空的歷史上,舒慶春就是在六六年的時候,跳湖自盡了。
至於說,這個時空,爲什麼他會憋到六七年冬天,陳國華也不知道。
但很明顯,這個時空,跟原時空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在六六年之前,國內在尖端科技武器領域,跟莫斯科和華盛頓的差距,已經不是很遠。
大概率是因爲如此,所以舒慶春他們也都自信了很多。
或許是因爲心中有信念,所以纔會有了很大的不同。
舒慶春趁着過年登門拜訪,自然不是簡單的送禮,更多是希望能夠跟陳國華打好關係。
後者是科學界第一人,地位非常高。
所以舒慶春有點旁的想法,再正常不過。
不過,陳國華跟對方閒聊了半個多小時,對方就匆匆離開了。
或許是沒有共同話題,也或許是陳國華的熱情只維持了一段時間,被舒慶春察覺出來了。
再說了,來日方長,舒慶春很明顯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沒有過分糾纏。
對方離開之後,陳國華這才搖頭失笑。
難怪說進了作協之後的人,都相對圓滑世故,果然不假。
陳國華沒有太過在乎這些旁枝末節,反正他不會去主動招惹這些麻煩,麻煩就不會登門。
有句話叫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春節過得很快,因爲這是最悠閒最歡快的時間。
陳國華也是難得沒有被領導喊回單位去加班,自然也覺得時間過得老快了。
家裡有好幾個孩子,每天都被孩子喊着一起玩耍,玩着的時候,自然不會覺得時間流逝。
節後,陳國華並沒有節後綜合徵,而是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埃爾德什第一時間找了過來,他已經決定了選擇霍奇猜想這道數學題。
“陳,你是不是一早就確定了我會選擇這道題,而不是其他?”
辦公室內,埃爾德什說完自己的選擇之後,便看到陳國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便忍不住問道。
“這很好理解,不是麼?”陳國華攤攤手,聳肩說道。
誠然如此,這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
不提需要跟物理學家合作的楊米爾斯理論,也不說十分複雜的NS方程,霍奇猜想雖說也很難,但對於埃爾德什來說,相對友善很多了。
霍奇猜想是關於非奇異復代數簇的代數拓撲和它由定義子簇的多項式方程所表述的幾何的關聯的猜想。
有一個小的平滑的“空間”,這個空間,在每個鄰域類似於歐幾里德空間,但在更大的規模上,“空間”是不同的。
這是由一羣方程描述,使得這個空間具有均勻的維度。
然後獲取基本的“拓撲”信息,並將其分解成更小的幾何部分。
通俗一點來說,霍奇猜想其實就是再好再複雜的一座宮殿,都可以由一堆積木壘成。
用稍微專業一點的詞彙來形容,那就是任何一個形狀的幾何圖形,不管它有多複雜,只要你能想得出來,它都可以用一堆簡單的幾何圖形拼成。
而在實際工作中,正常是無法在二維平面的紙上繪畫出來一種複雜的多維圖形,霍奇猜想就是把複雜的拓撲圖形分拆成爲一個個構件,只要按照規則安裝就可以理解設計者的思想。
既然是跟拓撲相關的數學問題,那麼埃爾德什選擇霍奇猜想這道數學題,也就可以理解了。
至於說NS方程,陳國華之前之所以拿出來,只是剛巧作爲一個備選罷了。
說實話,他還真不怕埃爾德什能夠證明納維-斯托克斯方程的存在性與光滑性,畢竟這道數學題太難了,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解出來的。
就算是陳國華自己,當初也是花了挺長的一段時間,再參考了生物硬盤裡的相關文獻,這才證明NS方程。
當然他有標準答案,儘管他不依賴生物硬盤裡的標準答案,但總比沒有的要好很多。
見陳國華這麼說,埃爾德什也是笑了,跟着說道:
“這一次,我說什麼也不會落後於你的,陳,你這一次可不要放水了.”
“你確定嗎?”
陳國華聞言,頓時挑眉道。
要說埃爾德什也是頂級數學家,但是他跟陳國華之間差了不知道多少,畢竟後者可是開掛的存在,從不講武德。
因此,跟陳國華比試求解數學題目,說真的,埃爾德什就是自找苦吃。
“當然確定!”
埃爾德什神情認真地點頭,“你們中國有句話叫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雖然我年齡大了,但我堅信我在追求數學真理的道路上,一直都是少年,肯定不會不如你.”
“好啊,那我可不會放水了,埃爾德什,希望你也加油,不要被我超出太多”陳國華也是呵呵笑着說道。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埃爾德什便離開了。
把埃爾德什留住之後,陳國華還得思考如何留住格羅滕迪克、阿蒂亞、保羅寇恩他們這些人。
跟原時空相比,這個時空的格羅滕迪克並沒有丟下數學,也沒有前往海州城旅遊,所以也就沒有成爲激進的環境保護主義者。
京城雖然有諸多不好的地方,但事實上,京城有不少美食,還有這邊濃郁的歷史文化底蘊,以及充滿人情味的左鄰右舍。
因此格羅滕迪克他們這些人都很喜歡待在京城,但時間長了,也會膩。
陳國華想的便是要給他們找點事情做,而且還得是能夠讓他們頭疼比較長時間的事兒。
只不過他們可不像埃爾德什那麼純粹,只關注數學真理,不理會其他。
一九六八年的二月相對多一天,因爲這個月有二十九號。
在二月份結束之前,陳國華終於拿出來了不少數學科研課題和任務,交給格羅滕迪克他們進行研究。
這些科研課題都是非常前沿的課題,跟現今社會的關係並不會有很大關聯。
之所以這麼安排,那是因爲格羅滕迪克這個傢伙,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因爲科研課題跟軍方有關係,然而憤而離開。
反正原時空的歷史上,格羅滕迪克就是這麼幹的,他的性格就是這麼偏激,且完全不講道理,無法溝通。
既然已經知道他是這樣的人,陳國華自然不會踩雷了。
何況,他估計上面也不樂意將這些科研課題分享給這些老外,以免這些軍方秘密泄露出去,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安排好格羅滕迪克、阿蒂亞、保羅寇恩他們這些數學研究者之後,陳國華就輕鬆了不少。
京城高等科學研究院是他一手創辦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他這個光桿司令,而且還得有科研成果出來,否則的話,上面可不樂意拿這麼多錢養着。
也因此,陳國華對這個研究院格外上心,他自個兒更是經常準備一些論文,以免大家沒來得及交出科研成果的時候,他得補上。
目前,整個京城高等科學研究院有埃爾德什、格羅滕迪克、阿蒂亞、保羅寇恩、陸家羲、達文波特、克勞斯費裡德里希、塞爾伯格、霍曼德爾和尤金尼奧卡拉比等人,還有部分北大清華等數學、物理學教授,以及部分兼職研究員。
比如陳恕行、白榮根他們這些兼職研究員。
人數並不是很多,但全都是精英,甚至還有將近十人左右的頂級數學家。
頂級數學家可不是一般人,這類人都是可以開宗立派的大佬。
花了點時間安撫住格羅滕迪克他們這些人之後,陳國華就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其他項目上面了。
然而,就在陳國華忙着振華研究所的極紫外光刻機、無人機、超級計算機、自動化、通信設備等幾個項目的時候,在三月初的這一天,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王學國,我要找陳國華陳教授,麻煩幫忙轉接一下。”
老王?
陳國華聽到聲音的時候,還是挺驚訝的。
平日裡的老王,根本不會給他辦公室打電話,現在卻是打過來了,而且語氣多少有點急。
“老王,是我,找我什麼事兒?”
幾分鐘之後,陳國華坐上汽車,離開了振華研究所,方向赫然是京郊外。
王學國打電話來,說是馮悅在今天來到京郊的高鐵施工現場時,出了點意外。
馮悅出事了,跟陳國華沒關係纔對,但王學國說馮悅很希望陳國華能夠來一趟醫院,見她最後一面。
既然都是最後一面了,可見馮悅這一次並不是一點意外那麼簡單,而是很大的意外。
也因此,陳國華在掛斷電話之後,便讓龍康侯他們準備一下,驅車前往京郊的基地醫院。
“老閆,速度再快一點!”
汽車後座上,陳國華微微有點焦急地催促道。
畢竟是十多年的老同學,她都快要死了,陳國華不可能不焦急。
儘管他不知道爲什麼馮悅會在臨死之前想要見自己一面,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吧,但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滿足對方這最後的要求,去見一見對方了。
“好的,主任!”
駕駛位上面的閆守春應了一聲,但汽車速度也僅僅只是提升了一點,並沒有變得很快。
自從得知馮悅即將要死去的時候,從出發之後的這段時間,陳國華的腦子異常活躍,想到了很多事情。
這個時候,他才驚覺,原來他穿越到這方世界,已經超過十年了。
十年人生,轉眼已經滄海桑田般的變化。
難怪陳奕迅唱的那首十年,歌詞會是這樣: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
在一九五八年的時候,陳國華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現在他已經是一個即將三十而立的中年人了,已經成家立業多年。
這個世界也已經改變了很多很多,但又有很多人沒有改變,比如馮悅,她跟十年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看起來沒那麼青澀單純罷了。
京郊醫院,陳國華到了之後,很快就見到了項目負責人董大壎。
整個高鐵項目有好幾個不同項目負責人,比如陳國華自己就是項目總設計師,算是最大的負責人之一。
而董大壎則是施工現場的負責人,專門負責京城到津城這條高鐵線路的施工的全面工作。
跟在董大壎身後的還有鐵路局領導趙希庸和技術負責人熊漢敏,以及其他相關負責人,全都來了。
“陳設計師,您來了,真的對不住,我們也不想.”
看到陳國華下車時,面色微微有些焦急,董大壎心裡咯噔了一下,連忙上前愧疚地道歉。
在得知出事兒的馮悅,便是陳國華的高中同學,而且她之所以至今還單身,便是因爲陳國華。
知道這些事兒之後,董大壎也知道壞事兒了。
雖說馮悅的父親馮靖康是一位軍官,地位也很高,但董大壎也不差,自然不是很懼怕馮靖康。
而陳國華就很大不同了,他可是目前內地科學界第一人,身上的功勞太多了,在地安門大街那邊的領導們心中,陳國華的地位絕對是排名最靠前的。
從保護陳國華的安保力量就可以看出來他的地位到底有多高了。
面對這樣的大佬,董大壎自然不敢疏忽大意。
更何況,在高鐵項目上面,陳國華還是董大壎的頂頭上司呢,如果陳國華看後者不爽,說拿掉對方就拿掉對方,上面的領導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現在就看馮悅這個大齡剩女在陳國華心中的位置到底如何了。
可不管如何,董大壎也會謹慎對待。
“老王呢?”陳國華不想跟對方廢話,現在只想見到人。
只不過他沒有看到王學國,又不好意思直接問馮悅,所以便先問起了老王。
老王?
董大壎等人頓時錯愕不已,老王是誰?
便是這個時候,王學國站出現在門口,朝着陳國華這邊揮手大聲呼道:
“老陳,快來這邊.”
陳國華拔腿就快步跑向了王學國那邊,跟着後者進了屋,終於見到了馮悅。
此時的馮悅,正躺在病牀上,旁邊還有好幾位醫生看護着。
馮悅是因爲在施工現場,不小心從一處高地摔下來,也就是大概兩層樓高度,不到五米左右的高地。
可好死不死,剛巧就有一塊尖銳的樹樁,那是別人砍伐樹木時留下的木質粗細的硬質樹樁。
這個樹樁刺破了馮悅的衣服,在她腰間劃開了一道傷口。
原本這也還算正常的意外傷,但不管醫院這邊如何止血,似乎都很困難。
最後還是有經驗的老醫生,用一個偏方暫時止住了血液,然而在後續的檢查中卻是發現馮悅有主動脈夾層這種心血管急症。
這種主動脈夾層,在中醫上通常稱之爲心血管系統的災難性疾病。
它是指主動脈腔內的血液從主動脈內膜撕裂出來,進入主動脈中膜,分離起始中膜,沿主動脈長軸擴張,形成主動脈壁真假分離的狀態。
面對這種疾病,即便是後世那個時空,早期死亡率高,更何況這個醫療技術相對落後的六十年代?
所以說,京郊醫院這邊的大部分醫生,在會診之後,都給出了命不久矣的診斷結果。
後世公認的主動脈夾層發病原因,是主動脈中膜本身的結構異常和血流動力學異常導致的,並且發病高危人羣包括高血壓病、年齡較大、主動脈粥樣硬化和遺傳性血管患者等。
按理說,馮悅的父親馮靖康也沒有相關的疾病,遺傳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她今年也才二十八歲,不應該會出現這樣的病情纔對。
不過,醫生檢查和詢問過後才知道馮悅是有高血壓,只是她自己並沒有當回事。
等陳國華瞭解清楚之後,便馬上道:
“董大壎同志,馬上你幫忙安排汽車,把馮悅轉入振華研究所小醫院,現在馬上!”
“幾位醫生,麻煩你們一下,幫忙跟車回一趟城裡,路上她要是出現什麼症狀,請幫忙救治一下.”
馬上作出安排之後,陳國華就馬不停蹄地讓人趕緊出發。
一時間,整個房間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董大壎等人全都沒敢吱聲,陳國華願意接手這個燙手山芋,不管是董大壎還是趙希庸,他們都十分樂意。
馮悅如果死了,這件事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雖說馮悅的病因是主動脈夾層,更多是因爲高血壓積攢導致的,但她在京城鐵路局工作了多年,誰敢保證這是不是她在這段工作經歷當中導致的高血壓呢?
一個年僅二十八歲的女大學生,居然有高血壓症狀,這確實有點非同尋常。
到時候問責下來,誰都跑不了。
很快,馮悅就被送上汽車,幾名醫生護送跟隨,陳國華也坐上汽車,跟着一起回城裡。
回去的路上,陳國華拿出手機,通知了薛亞軍,讓後者跟小醫院的醫生溝通好,做好接待病人的準備。
跟幾年前不同的是,此時的振華研究所已經有了自己的小醫院。
規模並不是很大,但不管是軟件還是硬件,這個小醫院的實力,都是全京城最頂尖的那種。
特別是在醫療器械等硬件方面,小醫院使用了大量的最先進的醫療器材,就算是國外的頂尖私人醫院,都未必能夠有這所小醫院那麼牛逼。
在一九六八年的時間節點,振華研究所的所有在職人員,已經超過了五千人,就算刨去香餌衚衕那邊的部分研究員,僅僅只是五道口這邊的總部,也超過了五千人。
如此多人的機構,設置一所小醫院是很有必要的。
何況,這所小醫院可不僅僅只是承擔相對應的‘醫院’職責,還需要參與到醫療器械、生物製藥等方面的臨牀試驗研究工作,任務還是很重的。
“好的,主任,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通知盧院長.”
聽到電話裡薛亞軍的話,陳國華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主動脈夾層這種病,在後世都沒有很好的辦法,這個時空的話,就更困難了。
不過,他有生物硬盤,倒是知道有幾種可以輔助手術的設備,特別是在止血方面,有很不錯的效果。
而這些都只是輔助手段,更重要的是主治醫生本人的技術。
所以陳國華現在就無比慶幸當初他力排衆議,成立了現在的小醫院。
這個小醫院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整個小醫院接待過不少年輕的醫生,他們都來小醫院這邊實習過。
小醫院的病人並不算多,但卻是會接待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一些疑難雜症的病人,通過目前最先進的醫療器械進行治療,也算是臨牀試驗的一種創新了。
很多醫療機械、生物製藥等最新科技,在量產之前,都需要在振華研究所的小醫院進行相對較長一段時間的臨牀實驗。
這也導致了目前在全國範圍內的大部分醫院,都沒有太多的醫療機器。
反倒是小醫院這邊,倒是已經使用上了,而且還有部分是立馬研製,馬上生產出來,並且能夠馬上進行臨牀實驗。
當然,在臨牀實驗之前,肯定是需要徵得病患和病患家屬的同意和簽字,否則的話,小醫院這邊肯定也不會隨便給病人治療的。
所以現在的小醫院,其實在軟件和硬件方面確實做到了國內最頂尖的水平。
基於此,陳國華只需要把設備拿出來,剩下的就交給盧院長他們這些頂級醫生了。
當汽車駛入振華研究所小醫院的時候,院子裡,已經站了不少人。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薛亞軍、葛守志等振華研究所的高層,之後就是盧從振院長、王大榮副院長和李玉珊副院長,以及貝俊健、孫啓赫和趙福歐等醫生。
看到汽車進來,大家都先向陳國華這邊問好,然後這纔看向馮悅這邊。
“盧院長,王院長,李院長,麻煩你們了。”
陳國華衝盧從振他們幾人點點頭,接下來的事情,他可就幫不上忙了。
“主任請放心,我們必定完成任務。”
盧從振如是保證道,表情十分嚴肅認真。
自從進入小醫院以來,盧從振還是第一次看到陳國華如此緊張,而且還親自護送病患,所以他必須要認真再認真。
何況,主動脈夾層這種疾病,也是目前醫學界的難題,是他們這些醫務人員必須要面對的困難。
最重要的是,小醫院並不是普通的醫院,而是肩負着改進醫療軟硬件技術重任的全國頂尖醫院,甚至可以說是目前國內唯一一所集醫學研究、治療、臨牀試驗等爲一體的醫院。
王大榮、李玉珊等人也都嚴肅點頭,然後便跟着回了醫院內。
等他們離開之後,陳國華馬上回了生物製藥實驗室,召集了一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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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負責分子生物學實驗室的楊孝如、白玉林、陳禮明等人,都被陳國華喊過來製藥實驗室這邊了。
“諸位同志們,我們現在遇到了一個非常緊急的醫學任務,高鐵項目有一位病患剛剛被送來我們小醫院這邊,她患的病叫主動脈夾層,也叫主動脈夾層動脈瘤.”
“目前這種疾病的突發死亡率非常高,幾乎沒有任何有效的治療手段可以醫治”
“但是我向來堅信人定勝天,我們人類絕對能夠克服重重困難,攻克難關”
“現在我召集大家,那就是研發幾款輔助設備和藥物,用於此次主動脈夾層手術.”
其實現在的小醫院,已經有了計算機斷層掃描,也就是傳說中的CT,還有心電圖、X線胸片等相關輔助醫療設備。
有這些輔助設備,基本上可以完成主動脈夾層的前期確診,比如X線胸片,可顯示主動脈增寬、主動脈外輪廓不規則甚至扭曲、主動脈內膜鈣化影移位等。
但有小部分主動脈夾層患者胸片檢查顯示正常。
所以並不是所有的輔助設備都能夠完成確定所有的檢查便一定是對的。
楊孝如等人全都神情凝重地看着陳國華,後者則是讓葛守志將資料全部拿出來,然後分發給大家。
等所有的資料發下去之後,陳國華便如是吩咐道:
“時間緊任務重,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先看技術資料,吃透之後,我們就開始.”
“但時間再緊張都好,大家都不可以疏忽大意,務必要認真”
振華研究所的研究員,一個個都是內地最頂尖的人才,應付這樣的場面,自然是手到擒來,並不會覺得有多難。
但就算再簡單的試驗,大家都會認真對待,必定不能夠墮了振華研究所的名頭。
“國華,馮悅醒了,她想見見你。”
便是這個時候,王學國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