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半天沒有說話,好久,他才艱澀地說:“這個城市裡到處都充滿了歧視,北方人歧視南方人,盎格魯人歧視愛爾蘭人。華人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可以在這裡生存下去,如果愛爾蘭人能取得公民的身份,我們也可以。憑藉我的知識和頭腦,我們可以在這兒生活得很好。”
燕子怔怔地盯着常煜:“常,你很喜歡這裡,對麼?”
“……”
常煜低下頭:“我,我不知道。”
“那,你想過回去麼?”
燕子輕輕地問、
常煜乾澀地笑了笑:“我在聖·弗朗西斯科生活了這麼多年,辮子也早就剪了,回去要殺頭的。”
“常,剪掉頭上的辮子很簡單。”燕子看着常煜說:“但剪掉心裡的辮子就難了。”
————————————————
一百五十年前,鐵皮火車纔出現,人們利用大批地蒸汽機抽取地下水源,大面積的地層爲之空洞。
一百年前,第一架蒸汽飛艇問世,蔚藍的天空中,五顏六色的汽艇和二氧化硫的刺鼻氣味。
五十年,海洋列車還不見蹤影,各國的重炮鐵甲船在海上耀武揚威,開始踏足各種原本未知的海域,海洋生物被大量獵捕。
所謂“蒸汽警備”的製造,經過近兩百年的發展,已經成了一門極其複雜的學問甚至藝術。
冒險家們可以利用蒸汽警備武裝自己,殺死危險的野獸,探索險惡的環境;貴族用昂貴的蒸汽武裝炫富和決鬥;奴隸販子依靠蒸汽武裝屠殺反抗的部落,國家用蒸汽警備來掠奪土地,鎮壓革命。
不過在這片由童話編織的土地上的蒸汽警備,還遠不如後來專業,精緻,和兇殘。
“五十馬克!新到的貨。”
挺着巨大肚腩的武器鋪老闆伸出五個手指。
李閻端起這隻防暴射網器,生鐵打造的槍殼,紅木託,能射出直徑五米的網繩,
這把價值五十馬克的武器,比起【瘋狂的肖克】來,簡直連小孩子的玩具也算不上。
可惜地說,李閻現在拿不出那把散彈槍來,否則一定叫這個一臉傲慢的矮胖子開開眼。
在《巨人湖》中,李閻拿不出任何一件儲存在個人印記裡的物品,但自身的知識和能力都不受影響。
李閻的手指輕輕捏着槍托,思考了一會才說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幫你修補損壞的蒸汽警備,你把這把射網器租送給我。”
武器鋪老闆嗤之以鼻:“得了吧小夥子,想參加大會,至少要有一身半自動蒸汽單兵盔甲,那價格可不是你這個連射網器都買不起的窮鬼能負擔得起的。”
頓了頓,他又說:“如果你想跟隨贏得蒸汽大會的勇士討伐獨眼巨人,可以去做勇士們的扈從。沒準還能見公主一面。”
“是麼?那就換個條件,我替你修好損壞的蒸汽警備,你借給我一套你店裡的存貨,哪怕是最便宜的蒸汽單兵也可以。”
武器鋪老闆發着牢騷:“樑,如果不是認識你家老傑克有一段日子,我早就把你轟出去了,你從鐘錶店學到的那點東西,連一臺蒸汽提水機也修不好。”
他話音未落,只見李閻手中的網槍被徒手拆解開,零件散落一桌。
“你!”
老闆怒髮衝冠,叫李閻賠償話還沒出口。只見李閻捏着一顆腹進彈簧,送到了老闆眼前,上面有一道清晰的裂紋。
“這樣的貨色可不值五十馬克吧?”
李閻話音剛落,他口袋裡的卡片滾燙起來,沒一會兒,“蹩腳的蒸汽工”當中,“蹩腳的”三個字居然消失不見了。
這個童話故事裡,人物的行爲,可以影響卡片的身份判定,原本微不足道的配角,也可以一躍成爲主人公。
“……”
看着李閻手裡的彈簧,老闆的神色頗爲訝異,半晌纔不情不願地走出櫃檯,衝李閻招手:“跟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後院,鐵匠用肥胖的手指指着院子裡一臺引擎生鏽的鐵甲。
“我平常,是用他來驅趕咬圍欄和果實的野豬的。只要你能修好店裡三分之一的破損品,這臺單兵鎧甲就借給你了。”
“就這麼說定了。”
“不過你可要快點,今天下午,蒸汽大會就要開始了。”
李閻一皺眉“”這麼快?
太陽西沉,預定的蒸汽大會,在國王的鬥技場中如期舉行。
聖·伊夫的所穿戴的蒸汽單兵,看上去像個大號的潛水員,高五米,全覆蓋武裝。有四支加農炮,背後是魚叉和射網器。這是投入過普法百年戰爭的“獵潮”款,身經百戰,實用性極強。
他是貴族騎士,不用費什麼勁,就能搞到在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蒸汽單兵。
在他身旁,是年輕力壯的鐵匠邁克爾,他依靠自己的精湛手藝,親手打造一臺自制的“熱情號”,這個年頭,只要你有足夠的工本費和一定手藝,用本人證件從軍火公司購買一顆三項球,自己拼湊一臺半自動的蒸汽單兵也是完全可能的。
有意思地是,聖·伊夫一臉傲慢,邁克爾臉上滿是公牛一樣亢奮的神色,彼此卻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老老實實沉浸在童話的世界,幻想着一戰成名,迎娶美麗的公主。
“蒸汽大會的規則很簡單。”
宮廷大臣穿着華麗的袍服,站在高臺上:“在鬥技場上,擊毀所有對手的蒸汽單兵鎧甲背後的引擎,或者核心三項球的人,即爲最後的優勝者。”
他眼神掃過臺下五花八門的蒸汽單兵:“那麼,都準備好了麼?”
“請等一等。”
宮廷大臣順着說話的聲音看去,只見李閻套着一身鐵板甲,身後揹着笨重的蒸汽引擎,連核心三項球也裸露在外,手上是拿着一把不知道能不能轉動起來的蒸汽鏈鋸,那模樣寒酸中透着滑稽。
參加蒸汽大會的勇士們鬨堂大笑,口哨聲四起,有民衆認出來,這是武器鋪老闆家驅趕野豬的單兵設備,更是大肆宣揚,起鬨的聲音更大了。
但也有的人竊竊私語,認爲這人必死無疑,國王不應該叫他繼續參加大會。
大臣不爲所動,只是和藹地問道:“還有別人麼?”
半天沒人說話,大臣才點點頭:“那,大會開始!”
李閻正皺着眉頭啓動鏈鋸,穿上這玩意對他來說就好像毛衣穿反了一樣不自在。可沒等他反應過來,幾枚榴彈已然臨身,包括聖·伊夫在內,不少人都把他當成了若軟柿子來捏。
火藥轟地炸開,焰浪滾滾。
會場傳來重重的驚呼,不少人剛剛捂住眼睛,之間火焰中一道黑影閃電般撲出,他扭下機甲身上笨重的蒸汽鋸鏈,泰山壓頂一般砍在一名對手的身上,三米多的蒸汽單兵應聲而倒。李閻抓起昏迷的倒黴蛋的衣領,纔要把他抓出來,宮廷大臣已經吹起了尖銳的哨聲。
他伸手一指在李閻那隻已經在火焰中燒成殘骸的破爛單兵:“很遺憾,小夥子,你被淘汰了。”
李閻一臉地糾結:“啊?”
很快,他被衛兵簇擁着,在一片“他剛纔跳了十米遠!”“氣功!”的驚呼中下場。
幾乎在他下場的同時,一隻纔不到兩米,完全貼合人體設計的銀色蒸汽單兵,如同矯健的獵豹一般,廝殺進了鬥技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