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破綻
司空宸一怔,硬生生是沒能聽明白對方的意思。
什麼叫做有大軍助陣,反而不是對手。
意思是。
人越多,越打不贏他?
豈不是荒唐!
只見靈光一閃。
司空宸的手中,赫然出現一柄陌刀。
但這陌刀,並非是金屬打造,而是木頭雕刻而成,木刃表面流動着繁密的符文倒,刀柄之上,還纏繞着密密麻麻的藤條。
上品法器!
長刀凌空而來,從空中豎劈而,其上迸發着綠紫光輝,看似輕飄飄毫無重量的一刀,在落下的時候,偏偏又攜帶着巍峨山嶽之力。
“轟隆隆——”
龍膽亮銀槍與之相撞。
真氣和法力交鋒,餘波震盪之下,掀起漫天塵埃,數十名將士四散倒飛,五臟六腑在體內破裂爆開,頃刻之間便一命嗚呼。
漫天塵埃中,陳三石連人帶馬高高向後仰起,看起來只差毫釐就要徹底失去平衡轟然倒地,在驚險中維持住身形。
鋒芒畢露的龍膽亮銀槍和木頭打造的兵器正面交鋒,木質法器竟也沒有絲毫的損壞,只是旋轉着回到司空宸的手裡。
與此同時。
早就有數不清的西齊將領、士卒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想要伺機偷襲白袍白馬。
封萬戶侯!
世襲罔替!
在他們的眼中,白袍白馬已然不是敵軍的將領,而是擺在面前的,開啓千年世家的機會!
想當年。
前燕末年,最後一位燕王室霸主,也是被困在這洛水岸邊,戰死之後,被諸多將士分屍,哪怕只拿到一段殘肢,都能夠封侯拜將。
如今。
大盛東部第一世家崔家,就是數百年前,拿到前燕霸主的一條腿,因而封侯,開啓長達數百年的門閥世家,即便是前燕滅亡,蠻族入主中原,後來混戰百年,再到曹燮建立大盛,崔家一直屹立不倒。
此時此刻。
陳三石在西齊軍的眼中,就是這樣一個寶物!
哪怕。
只砍掉他的一根手指頭,也能保家族三代繁榮。
西齊大將夏侯樹,便是如此想的。
他手中握着一杆青龍偃月刀,站在白馬後方,雙目充血赤紅,死死盯着白袍後背,體內奇經八脈運轉到極限,陣陣罡氣傳遞到玄兵刀鋒之上,直到化作一頭狂暴的雄獅。
獅吼,狼嘯!
虎咆,鷹唳!
數不清的武將,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戟,施展出各自的看家本領,朝着正中央的白色身影撲去,猶如一場獸潮,一場極品血肉而引發的獸潮。
嗜血、狂暴!
貪婪,暴戾!
萬獸狂潮,奔騰嘶鳴。
直到……
真龍出世!
萬獸退散!
“轟隆隆——”
衆人沒有看清楚白袍是何時出手,只看到那杆銀色長槍化作游龍,攜帶着磅礴如海的真氣呼嘯而過,他們的世界就徹底陷入黑暗。
血肉橫飛!
從司空宸出手,白袍接招,到西齊將士偷襲,再到被一擊橫掃。
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一息之間。
“繼續!”
空中。
司空宸控制住彈射回來的木刀法器,微微眯起眼睛,眸光中先是些許詫異,而後陰冷更甚:“你已經服用天材地寶,開始洞開景神了?”
武道修士。
蛻凡圓滿之後,只有服用三種天材地寶之一,才能夠洞開景神,繼而朝着真力境界突破。
一旦達到真力境界,真氣轉變爲真力,戰鬥力就會產生質變。
但這並不意味着,正式突破之前不會有任何提升。
相反。
每開啓一尊景神,實力都會增長一分。
司空宸是煉氣八層的後期修士,他本以爲在對方一個蛻凡圓滿,在沒有使用天象陣法的時候,自己輕而易舉就能夠擊殺。
結果想不到。
竟然是能擋下自己的一擊。
如此看來,必定是已經吃下景神果。
他大聲喊道:“兩位師弟,還不快快助我!”
不遠處。
兩名煉氣中期的修士趕來。
他們一人手中拿着金光閃閃的麻繩,直接朝着千尋的脖子上套去,另一人施法結印,寒霜迸發,凝結成一把長劍,好似箭矢般驟然射出,刺向白袍天靈。
司空宸本人,也再次遠程操控着木刃砍下。
三面夾擊!
連坐騎都沒有放過!
靈光閃過。
千尋化作一抹流光收入到儲物袋當中,讓那麻繩套了個空。
陳三石的長槍化作朱雀振翅,嘶鳴之間好似烈日灼燒,直接把冰霜長劍熔化,而後整個人相同猛虎添翼,騰空而起,長槍直逼修士面門。
“什麼?!”
修士駭然大驚。
理論上來講。
煉氣中期和此世所謂“武聖”,應該是同一個等級的戰鬥力纔對。
可爲什麼他的法術,在對方的面前就跟紙糊一般?!
眼看着對方裹挾着滾滾滔天殺氣襲來,他連忙御物飛行,向後拉開一大段距離。
武聖是不會飛行的。
要他們三個人一直在高空之中,不給對方近身的機會,就能夠不斷施法消耗,直到將其耗死爲止。
武修肉身強悍。
法修與之廝殺,必須要做到揚長補短。
只見。
那白袍如猛虎添翼,一躍之下竟是直接來到二十餘丈高的半空中,但終究是不會飛行,在來到極限距離之後,明顯開始下墜。
但也就在修士鬆口氣的時候,一張符紙出現,破碎之後化作道道紫光加持在白袍身上之後,整個人徹底化作會飛的猛虎,驟然在空中提速,長槍在修士的瞳孔當中不斷放大,很快遮蔽住整個視野。
“噗呲——”
連施法防禦的機會都沒有。
修士的胸前當場爆開一朵血色蓮花,屍體筆直墜落,砸入到亂軍當中。
“趙兄!”
另一名修士勃然大怒,金光繩索趁此機會纏繞而去,死死捆住長槍的槍桿,想要將其牢牢束縛住,哪曾想繩索末端忽然傳來排山倒海的力量,反倒是他自身失去控制,直接被長槍拽到白袍身前,再想脫身爲時已晚,鎮嶽劍劍芒閃起,他只覺得脖間一涼,眼前先是天旋地轉,然後視野迅速下墜,看到自己的軀體還在空中,腦袋卻是咕嚕嚕掉在戰場上。
“啪嘰!”
戰馬踏過,好似爆開的西瓜。
須臾之間,便又是兩名修士隕落。
同一時間。
司空宸的法器再度接踵而至,木刀之上綠色藤蔓飛舞,在種種咒語的加持下,爆發出比先前更加強大的法力,襲殺白袍側翼。
陳三石才殺兩人,來不及閃躲更來不及反擊,只能把長槍橫在身前格擋。
“轟——”
一擊之下。
白袍好似流星墜落,轟然砸入混戰的軍陣當中,掀起沙塵風暴,在地面留下一個丈餘的深坑。
而那柄法器木刀,也在衝擊下反彈回司空宸面前,他伸手接住,面色隨之一沉。
‘不對!’
‘此人先是遭受諸多將領圍攻,然後又殺死兩位煉氣中期的道友,應該消耗不少真氣纔對,怎麼感覺……’
‘反而貌似變得更強一分?’
‘……’
就在他走神間。
地面上。
陳三石一手持槍化作龍形,一手持劍化作白虎,再度沖天飛來,龍吟虎嘯之間,滾滾殺意鋪天蓋地,已然來到身前。
“找死!”
司空宸震怒,他沒有再御物遠程攻擊,而是取出一張符籙,激活之後化作一道流光,鑽進自己的眉心之內,渾身的力量節節攀升。
巨力符!
萬鈞之力,再加上浩瀚的法力。
他不躲不閃,緊緊握着刀柄,化作一道玄光匹練轟然落下。
“咚——”
伴隨着雷震般的響聲。
陳三石再次遭到擊退,從半空中砸回戰場之上,但還是沒有負傷,更沒有真氣衰竭的跡象。
司空宸在心中暗罵。
難怪修仙界大部分都及其厭惡武夫!
這些人完全就像是瘋狗一樣無比難纏,與之鬥法,稍微不小心就要被撕下來一大塊肉。
他到目前爲止,也都是在憑藉境界壓制對方,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不敢近身搏殺,否則的話極其容易連施法都來不及。
這些武夫。
當真是該死!
“給我殺!”
司空宸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整片戰場:“殺陳三石者,封賞國公,世襲罔替!”
他直接代替西齊朝廷,再次把封賞提高一個檔次。
然而。
不論有多少西齊將士一擁而上,都會在幾個呼吸之後變成怨魂,僅僅幾個回合之後,白袍就殺敵足有數百之多,屍體堆積形同山嶽。
過程中。
司空宸沒有隔岸觀火,他懸浮百丈高空,一邊操控飛刀,一邊不斷施展着各種法術,好似狂風驟雨般朝着萬軍從中的白袍狂轟濫炸。
每當白袍想要飛向空中近身襲殺自己,都會被法術擊退,然後遭到千軍萬馬的圍殺。
如此循環往復數次之後,他開始覺得詭異。
司空宸能夠明顯感覺到。
他的法術,對於白袍的壓制力,一次不如一次。
從最開始,他隨手操控飛刀就能將其逼停,到需要認真對待,再到必須全力以赴,然後是手段盡出才能勉強不落下風。
照這個趨勢下去。
難不成,這傢伙能夠和自己打成平手,甚至……
超過自己?!
這怎麼可能?!
人力有窮盡!
修士也不例外!
就拿司空宸自己來說,面對大軍最好的方式,無非就是在空中施法殺人,真要是遭到圍困,最多也就殺個一兩千人,法力就會消耗乾淨。
即便是御空飛行,也是時刻需要法力維持的!
修煉武道之人,因爲體魄強悍,會比法修在軍陣中殺敵更多,但也是有限度的,必定會隨着時間推移真氣衰竭。
更別說。
白袍不單單要面對敵軍,還需要時刻迎接同境界、以及更高境界修士的襲擊!
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很快就活活耗死纔對。
怎麼會……
一道殺意從地面升起,須臾抵達空中。
白袍,在斬殺千人後,又殺回來了!
司空宸早有準備連續在身上加持三道符籙,手裡的木刀符文璀璨,法力層層堆迭而後陡然延伸開來,化作三丈有餘的巨大光刃,和真氣所化的天龍相撞。
“轟隆隆——”
天幕之上,猶如雷霆滾滾。
片刻之後,白袍再度從空中墜落。
但司空宸自己,也好似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直到百丈之後才掐訣唸咒,勉強穩住身形。
這一次……
平手!
在經過十幾個回合的壓制之後。
在斬殺數千敵軍的助力之下。
陳三石的【無雙】戰意層層迭加增高,戰力終於拔高到和司空宸不分上下,且還在繼續攀升當中!
司空宸瞳孔震顫,心神久久不能平靜,他雖然無法理解,但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如果還是不能儘快把陳三石處理掉的,自己很可能會……死!
“該死!”
他離開宗門來參與此戰,目的是積攢功勳兌換資源,爲將來築基做準備,怎麼可能真的死在這裡。
眼看着白袍又要殺上天穹,司空宸吃下身上所有能夠增幅自身的丹藥,然後咬破手指,雙手結印的速度快到出現殘影,不惜損耗自身精血,灌輸在本命法器木元刀之上。
“嗡——”
木元刀在吸收精血之後,猶如枯木回春,在劈向地面的過程中不斷生長壯大,彷彿一顆參天大樹轟然傾倒砸下,數不清的藤條枝丫蔓延開來,成天羅地網,遮天蔽日方,方圓數裡之內,直接從郎朗白日陷入到無盡黑暗當中,又像是一隻由無數植物組成的巨大手掌,朝着地面上的白袍拍去,勢要將其拍成肉泥,然後再利用根鬚吸收成自己的養分。
陰影當中。
陳三石長槍橫掃八方,再度掃清一切障礙,眼看着潑天的樹下,他也沒有退避,在浴血之中,火行呼吸法施展開來,洶涌澎湃的真氣在體內奔騰翻滾,經過周天運轉之後,傳導到龍膽亮銀槍之上。
景神,覺元子!
景神,玄父華!
龍經!
雖然尚未凝練出真力。
但《龍經》的招式,是早就習得的。
洞開的兩元景神,也是真實存在的!
符籙加持下,陳三石飛入天際,人槍合一。
蒼龍,濯世!!!
於是乎。
真龍。
撕破了天幕!
遮天蔽日的樹枝藤蔓,硬生生出現一道口子,參天古樹迅速枯萎收縮,重新化作一柄木刀回到司空宸的手中,然後“咔嚓”一聲,斷成兩截。
“噗——”
本命法器損壞。
他當場噴出一口鮮血,體內的氣機開始迅速衰敗,即便是踩着腳下的葉形飛行法器逃走,速度也慢到如同龜爬,只能被蒼龍追上,而後一口吞噬。
司空宸,卒!
“砰——”
屍體從百丈高中墜落,在堅硬的黃泥地上,砸成一灘肉泥。
符籙提供的飛行效果結束,手持銀龍的陳三石隨之從天而降,他踩着一座屍體堆積而成的山嶽之上,俯瞰着萬千兵士,聲音滾滾震人肺腑:
“陳三石人頭在此!
“還有誰想要,儘管來取!”
目睹這一幕後,混亂無比的戰場之上,所有人竟然是不約而同地短暫停手,面龐之上更是露出惶恐神色。
“司空仙師!”
“司空仙師也死了!”
“……”
先前在“世襲罔替”之下陷入到狂暴模式的西齊軍將士們,像是澆了一身冷水般清醒過來,看着滿地的屍體,開始回憶戰局開始之後的場景。
有一個問題。
率先擺在他們的眼前。
陳三石……
殺了多少人?!
沒人數得清!
他們只看到,不論有多少人、不論是將軍還是陣卒,是仙師還是凡人,所有企圖殺死白袍的,全都……死了!
最關鍵的是。
戰鬥持續到現在。
西齊軍的將士們,看不到白袍有任何虛弱的跡象!
要知道。
目前的局面。
是陳三石一個人深陷重圍。
督標軍和洪澤營早就被分割開了!
也就是說……
一個人,在面對二十萬大軍!
恐懼的種子誕生之後,就會迅速生根發芽,然後如同瘟疫般蔓延。
但也就在心理崩潰的前一刻。
一陣傲然世間的聲音響徹雲霄。
“陳三石一方統帥,需要親自衝鋒陷陣,足以證明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爾等何懼之有?”
“韓某稍後,就會親自來取他性命,你們西齊軍士只管衝殺其餘盛人軍隊即可,不需要立功,只要不退之人,戰事結束之後,就連升三級。”
“……”
韓湘的話語,成功遏制住西齊將士的恐慌。
兵仙!
他們的兵仙還在!
把大盛軍隊,殺得一潰千里的兵仙還沒有真正出手!
兵仙還在等!
等一個時機!
而他們也不需要再去殺陳三石,只需要不後退,就能夠連升三級!
“嘶——”
千尋再度出現。
陳三石持槍主動衝入陣中,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也能造成小規模的潰敗,但西齊軍心裡有“兵仙”二字,做最後的支撐,始終無法影響到更廣的範圍。
西齊軍將士不敢再殺他,都選擇四散而去,分批次圍殺督標軍和洪澤營的人。
而這,是致命的。
因爲大盛中軍,只有三萬人!
很快,鍾無心和一名煉氣中期的修士也發現這一點。
“中軍空虛!”
“他們最多隻有四萬人!”
“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陳三石最後再交給仙師處理!”
“……”
戰局。
再度陷入到焦灼。
往往這種時候,纔是最靠近將領才能得時候。
西齊軍沒有混亂,足以證明韓湘的能力。
但不要忘記。
陳三石本來就是在以自身爲誘餌來拖延時間,爲自己的右軍沖垮敵方的左軍爭取更多的戰機,這纔是真正的策略。
就看韓湘如何接招。
可事到如今。
根據陳三石的判斷。
成功的概率越來越小了。
因爲韓湘始終沒有露面。
他原本的計劃,是韓湘親自領人來殺自己。
陳三石會和王竣一起,全力阻擋。
可韓湘……
沒有來。
他還在觀察,還在預防自己有後手!
此人嘴上對着部下說自己是強弩之末,但實際上極其謹慎,不到最後時刻,絕對不會出手。
在這種情況下。
除非王竣能夠一對一拿下韓湘,否則的話,很大概率會被識破。
……
遠處,空中。
韓湘和王竣相對而立。
他們的中間,一副棋盤懸空漂浮。
韓湘的目光從戰場挪回到棋盤之上,瞳孔變得愈發深邃:“好一個身先士卒,陳三石蛻凡之境,居然斬殺萬人而不力竭,又連殺我數員大將,其中司空還壓他一個境界,如此勇猛的武修,即便是韓某人也是頭一次吶。”
“……”
王竣也是類似的想法。
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不論是武修還是法修,怎麼可能會有用不完的力量?!
不僅用不完。
還越戰越勇!
王竣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是他,就算是那些人站在面前讓他施展法術,一個個的點殺,最多不過兩千餘人,就會法力乾涸。
姓陳的這是什麼?
天生的戰場殺神?
當然。
他和陳三石暫時是盟友。
對於他們來說,是莫大的好事。
這一戰的大計若成,就能夠分到祖脈洞府再加上築基丹。
如此想着,王竣冷冷道:“韓湘,你接連折損諸多大將,還準備在這裡幹看着麼?動手吧,你我二人也分個勝負!”
“不對。”
韓湘摩挲着一顆白棋,忽地開口問道:“王竣道友,開戰之後,我安排的暗子馬臻纔剛要動手攪亂陣型,就被你及時出面斬殺。是你本來負責坐鎮左軍,還是早有察覺,提前有所準備?”
“……”
王竣眼角微跳:“呵呵,我本來就負責左軍。”
“你在撒謊。”
韓湘直視着對方,雙目好似鷹眼穿透人心:“我告訴過馬臻,如果身邊有煉氣後期的話,他可以先按兵不動。”
“少廢話!”
王竣不知如何作答,乾脆雙手掐訣,做出準備施法的架勢:“韓湘,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仙師!”
恰逢此時。
西齊副將宮鬱,騎馬來到他們下放,欣喜若狂地彙報道:“仙師,好消息!盛人的中軍極度空虛,已經被我大軍包圍,不出兩個時辰,就能夠全部殲滅!”
“韓師兄!”
又有兩名修士御劍而來,他們指着王竣說道:“局勢已經明瞭,我們先助你一起誅殺此僚,然後火速趕去中軍,殺了陳三石就大功告成!”
“等等。”
韓湘低頭看着宮鬱,問道:“你確認,中軍只有三萬人?”
“最多不超過四萬!”
宮鬱篤定地說道:“情報如果有誤,仙師可以直接砍了我的腦袋!”
“……”
韓湘重新審視着棋盤,一枚枚的棋子在他眼中就是山川河流,軍陣士卒,他眼中寒芒一閃,代替白袍落下黑子,旋即讚不絕口:“好棋!好棋!
“謀士以身入局,不惜用自己當做誘餌,讓我把所有的主力集中在中軍,去打空虛的大本營。
“陳三石……”
他頓了下,“不怕死麼?”
這一步棋。
是真的有身死的風險的!
而且陳三石,是在替部下,也就是替“棋子”們爭取時間。
一個棋手。
豈能爲棋子而死?
荒謬!
在想通一切後。
韓湘一揮衣袖,把棋盤收走,而後下令道:“命令我部左軍火速撤退,中軍放棄前進,轉去支援左軍。”
“什麼?”
宮鬱明顯怔住:“仙師,敵方中軍空虛啊!我們馬上就要殲滅敵軍,殺死陳三石了!”
“是,你說的沒錯。”
韓湘冷笑,丟給對方一張輿圖:“可你難道沒發現,盛朝的主力,從曲元象到其他修士都沒有露面?等到你殺完這三萬人,他們也早就沖垮我們的左軍,繞到碎石川后了。”
“……”
宮鬱拿着輿圖,看着碎石川的位置,恍然大悟,然後渾身都冒起冷汗:“他們要是繞到碎石川的話,就能拿到瓶州最堅固的幾座城池,徹底斷掉我們的退路和糧道,直接……把我們困死在平原上!那白袍,好生歹毒!”
“還不快去傳令中軍?”
韓湘催促一聲,自己就要御劍飛往左軍,親自主持大局。
“站住!”
王竣眼清楚計謀遭到識破,擡手就是一道火球術開路,然後手持飛劍想要阻攔。
但還是跟之前一樣。
韓湘壓根就不跟他拼命,只是利用符籙及法術防禦迂迴,根本就奈何不得對方。
王竣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重新調遣部署兵力。
……
兩軍對陣。
大盛左軍,碰上的是西齊右軍。
戰局打響之後不久。
西齊中軍主攻,右軍則是保守進攻,並沒有過於深入。
負責統領西齊右軍七萬人的將領張崇安,也是一名武聖。
此次大戰,西齊國出動三十幾萬大軍,基本上除京軍和一些必要的部署之外,全部都調動出來,自然不可能只有鍾無心一個武聖。
除他以外,這裡還有兩名煉氣中期的修士以及一名真力境界的武修,也是最近陸續抵達東勝神洲,前來助陣的。
張崇安命令先鋒軍佈陣法防禦拖延時間,自己則待在大帳內,沒有輕舉妄動。
這也是兵仙給他們的命令。
只是開戰不久之後。
前沿就傳來噩耗。
“將軍!”
“不好了!”
“前方的陣型被沖垮了!”
“……”
“放屁!”
張崇安怒罵道:“我的安排萬無一失,前方還有仙師坐鎮,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被衝散了?!”
像這種大規模的軍團正面作戰。
一般情況下。
雙方的指揮將軍,也就是兩軍的“大腦”,是不會輕易衝鋒陷陣的,往往都是前沿部隊先開打,等到局勢明朗之後再親自上陣。
畢竟統領一死,就容易造成大亂。
“將軍,是真的!”
部下由於過度慌張,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盛人的左軍甚是兇猛,大將雲集,根本阻擋不住,前方的莊仙師,已……已經被斬殺了!”
“怎麼會?!”
張崇安臉色陰晴不定,鄭重地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不知道啊!”
部下用發抖的手指着前方,斷斷續續地說道:“起、起碼六名以上武聖級別的戰鬥力!”
“六名?難不成是他們的主力?”
張崇安來回踱步,掩飾自己的焦慮:“不對啊,中軍剛剛傳來消息,明明確認陳三石在中軍,他把主力調到右軍,難不成是不要命了?
“快!
“牽我的馬來!”
他說着翻身上馬,提上兵器聚攏將領和修士朝着前沿趕去。
浩大的戰爭,綿延數十里。
就算是出現問題,也不可能立馬能趕到。
“殺——”
然而。
前方的潰敗速度,遠遠超過張崇安的想象,不等他抵達位置,就看到己方潰敗的前沿部隊,以及裹挾着漫天塵土殺聲震天的大盛將士。
“弟兄們!”
“殺——”
“殺——”
魏玄縱馬狂奔,手中巨刃每次落下,都如同潑墨般。
在他身側,宋桂芝拿着一條玉石般的長棍,同樣是橫掃千軍。
汪直、楚仕雄以及大盛修士緊緊跟在後面,無往而不利,接連沖垮數道戰陣。
曲元象操控飛劍不斷收割着性命,直到前方突然出現一名真力境界的武修。
這名真力武修相貌平平,看起來四十左右的邊際,奔走之間,和下山猛虎的形態沒有任何區別,縱身一躍就來到半空之中,手中也沒有兵器,拳頭之上真力層層纏繞,扭曲空氣後打出撼山一拳。
曲元象敏銳地察覺到側翼動靜,及時捏碎一張符籙,在身前召喚出護體金光。
“咔嚓——”
真力澎湃之下,金光罩碎裂,但也算是順利擋下這一拳。
“匹夫受死!”
曲元象對於上品符籙心疼不已,在金光罩裂開的瞬間,就趁着對方出手的空檔,操起飛劍朝着對方的手臂砍去。
“鐺——”
然而當飛劍落在手臂上後,並沒有遇到護體真力,也沒有血肉橫飛,而是響起清脆的金屬碰撞之音。
法力絞殺之下。
真力武修衣袖裂開。
只見他的手腕之上,套着一個個厚重的鐵環,鐵環呈現出金色,看起來像是純金打造的飾品一樣,直到真力加持之後,上面亮起一個又一個的紫色符文,金光奪目,紫光交錯。
真力兵器!
“嗡隆隆——”
一枚枚金環在真力的推動下,接連不斷地轟擊出來,每一枚都如同攻城巨錘,蘊含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曲元象猝不及防,慌忙橫起飛劍格擋。
“鐺鐺鐺鐺!”
接連不斷地打鐵聲中,他踉蹌着倒退數十丈。
武修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將金環收回到雙臂之上,雙拳揮動之間,金光熠熠,好似兩輪煌煌大日,威不可描!
“老子跟你拼了!”
曲元象倒也不懼。
兩人境界相當,各自施展出渾身解數,陷入到焦灼的廝殺當中。
雙方最高戰力僵持。
但大盛這邊,卻是有着更多的武聖和煉氣中期修士,仍舊是勢如破竹,幾乎是以碾壓的姿態殺向前去。
張崇安帶來的兩名修士御劍上去,很快就在圍攻之下一死一傷。
他也沒有例外,根本招架不住魏玄的潑墨十八刀。
“殺——”
楚仕雄咆哮着:“殺入碎石川,西齊三十萬大軍自會兵敗如山倒!”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有更多的西齊修士趕來。
兩名修士聯手,直接把張崇安救走,然後果斷後撤。
“兩位仙師?!”
張崇安困惑道:“大盛主力盡數在此,要是再不想辦法,我部左軍崩潰之後,盛人兵馬涌入大後方,我、我軍就要大敗了!”
“無需慌亂!
修士告知道:“韓師兄已經識破陳三石的計謀,我部中軍正在趕來的路上,命你捨棄前沿兩萬兵馬,在後方十里外重新列防禦陣法拖延時間!”
“仙師已經安排好了?!”
張崇安長出一口氣。
……
大盛中軍。
兵力薄弱的中軍損失慘重。
孫不器浴血奮戰,此一戰中,斬殺同境界參將兩名,跨境斬殺一人,連長槍都砍成兩截,他便隨手撿起一把短刀,繼續殊死拼殺。
不遠處,趙康砍斷插進胸口的箭矢箭桿,身後早已是鮮血淋漓,他嘔出一口黏稠的血水,單膝跪在地上用禾苗長刀支撐,再也沒有繼續殺敵的力氣。
在他的周圍,還有更多的敵軍蜂擁而至。
直到刀劍馬上要落在身上的前一刻。
敵軍的後方忽然有真氣海嘯爆發,直接把密密麻麻的敵軍掀飛到高中之上,如同撒豆子一般,只不過每一顆豆子都是一具屍體。
只見先前獨身陷陣的陳三石騎着白馬又衝殺回來,所到之處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他高舉長槍:“中軍洪澤營墊後,督標軍撤退,全部撤回到雲端府內!”
時間差不多了。
按照陳三石的安排,大盛右軍這個時間節點,應該已經殺入到敵軍深處,能成則成,不能成則免,不需要再幫忙拖延。
說是誘餌,倒也不是真要留在這裡送死。
任務完成,就可以撤退了。
也就在陳三石下令撤退的同一時間。
西齊中軍也沒有繼續追殺,而是調轉方向撤離。
看到這一幕。
陳三石便知道。
那韓湘八成,已經猜到自己的計劃,開始着手彌補西齊軍的漏洞,而且猶時未晚。
不久之後。
就看到王竣御劍飛了回來。
“陳三石!”
他急急忙忙地說道:“不好了!韓湘猜到我們要做什麼,已經命令他們的中軍撤去支援左軍,你繞過碎石川的計劃應該是無法達成了。”
果然。
陳三石並不氣餒,只是有些惋惜,沒辦法用最少的傷亡換取勝利了。
這個韓湘一統七國的事蹟,應該不是浪得虛名。
可以說。
是他在此世遇到的最強兵法大家。
“怎麼辦?”
王竣眉頭緊鎖:“我們是不是要大潰敗了?”
“不會。”
陳三石鎮靜地說道:“你且去右軍,把曲元象他們都撤回來。
“另外。
“命左軍向前推進墊後。
“我們只需要撤到雲端府內即可。”
今日這一場大戰,是必然的。
但他敢出來打,能不能贏不一定,但一定不會敗,也是早就做好準備的。
今日之後。
這一場大戰。
無非是要從雷霆之勢,轉變爲長時間的拉鋸戰。
而且大盛朝廷,還會處於劣勢。
但這些,就都是後話。
“鳳州呢?”
王竣擔憂道:“咱們出來決戰,不就是擔心他們去攻打鳳州嗎?”
“戰場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不久前有用的策略,如今未必還有用。”
陳三石告知道:“朝廷已經調兵去鳳州填補空虛了,他們這個時候再去,來不及了。按照我的軍令傳達下去,這一戰敵我雙方的損失差距不會太大。”
“好。”
王竣臨行之前,停頓了下,解釋道:“沒能殺死韓湘,並不是我不肯拼命,而是此人根本就不和我打,再加上他修爲不比我差,實在是沒有辦法。”
“你們根本沒打?”
這點倒還真是在陳三石的意料之外:“這麼長的時間,你們兩個就那麼耗着?罷了,你先去撤軍,回來之後再細細跟我講一遍。”
有時候。
從跟一個人的相處,或許能發現對方的薄弱之處。
“嗯。”
王竣沒有繼續耽誤時間。
……
大盛右軍。
殺意正濃。
忽然之間,鳴金收兵。
“撤?!”
曲元象損耗大量符籙、丹藥,徹底打紅了眼,他和那名武修拉開距離之後,咬着牙說道:“形勢一片大好,爲什麼要撤?!”
“別廢話了,讓你撤就撤!”
王竣說道:“計謀被識破,韓湘正在趕來的路上,再不撤,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全軍覆沒?!”
曲元象冷哼一聲:“我以爲那個陳三石多大的能耐?!還不是沒打贏!”
“撤!”
“撤——”
“……”
右軍留下部分人墊後,其餘人且戰且退,後退數十里後,和接應的左軍匯合,順利撤退到雲端府內。
對此。
西齊大軍也無可奈何,同樣只能暫時鳴金收兵。
這一場大戰,暫時中止。
此戰。
大盛折損兵馬累積兩萬。
西齊軍折損兵馬累積三萬五千。
大將方面,互有損失。
局面重新,陷入僵持。
雲端府內。
陳三石耐心地聽王竣描述,開戰之後,韓湘都在做什麼。
“觀棋。”
“好一個觀棋。”
“好一個絕佳的‘棋手’。”
陳三石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閃回着從他來到嘉州之後,和兵仙韓湘的所有交手,每一次行軍,每一次部署,每一次對陣。
許久之後,他驀地睜開雙眼。
終於。
他找到了這盤“棋”的破解之法,也是對手唯一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