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苑沒想到,自己和羆娃隔着數層宮牆,這小熊玩意兒竟然還能坑她!
讓這許多羣不請自來的白首學士言語攻擊了一撥兒後,盛苑總算弄清楚了原委。
感情,這幫自認才德堪爲未來帝師的學士,把她看成了競爭對手!
對給羆娃當老師之事毫無興趣可言的盛苑,覺着這羣人簡直是無理取鬧!
“盛侍郎六元及第,堪稱當世之才,吾等老朽見你這少年英才,思及往昔難免慚之愧之;然吾等雖資質平平,卻也覥顏追隨大才久學楛耕,不敢說無所不知,卻也敢自稱積累深厚也。”
楊少保撫着衣袖,目視盛苑而問:“從古至今,天縱英才當屬罕見,然,英才者留名千載更是寥寥;何也?非才學不足,亦非見識淺薄,實乃欠缺歷練,不能知行合一也。
一國之君所學之多、之廣、之專,盛侍郎可懂?吾等準備致仕之人尚需組隊合作,方能給太女以更好的教導,盛侍郎何以言說,汝只一人,卻可替代太女所有老師?”
盛苑無端受此詰問,按着脾氣早就還擊了,雖不至於一言不語就拳腳相向,肯定也要以言作矛用語爲盾反脣相譏了。
可奈何,眼前這幾位,瞧着比她大伯還老,人羣裡還有好幾個杵着柺杖。
更重要的是,這羣看着戰力寥寥的老臣,各個都在文人士子之間有着盛名。
若真把他們打昏了、氣暈了,她那白璧無瑕的好名聲就不用要了。
若盛苑沒有遠大志向也就罷了,偏偏她打小的理想就是進內閣當首輔、且一直以來都爲此做着準備。
所以,面對這羣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的傢伙,盛苑能做的唯有講理。
“你你你!盛文臻,吾等與你言語,你朝着外面探頭探腦的作甚?!”
楊少保旁邊兒有位吹鬍子瞪眼的老叟,眼見盛苑對他們的問話避而不答之餘,還時不時擡頭看向外面,頓時自認受了怠慢,大聲呼喝質問。
盛苑聞聲,看向這位打出現就吹鬍子瞪眼的老臣。
這位橫加指責的老臣,臉上皺紋猶若刀筆雕刻、眼底脾氣好像火山噴發,他率先發言毫不出乎盛苑意料。
“齊學士問本官?”盛苑好脾氣的指着自己,見對方的氣壓又低了幾分,這才笑呵呵的指向外面,“本官是想看看外面有沒有下雪下雨!”
“盛侍郎沒學過天象曆法嗎?眼見外面天晴日高、碧空無雲、不見風聲,怎可能有雪呢?而今又不是下雨的時候。”
“可是本官冤枉得很呢!”盛苑滿臉認可的說出一句令衆人噎着的話。
頓時,這個擅長怒目而視的齊學士,漲紅了老臉,連他臉上的溝溝壑壑都透着惱羞成怒。
“盛侍郎是說老夫等人冤枉了您?”楊少保隨意的擡了擡手,制止了幾個沉不住氣的老友,無情無感的瞥了盛苑一眼,詢問,“老夫雖然見盛侍郎見得少,可對你的大名卻也有所耳聞……既然你說吾等說錯了你,那就請盛侍郎你跟大家說說,老夫哪裡說得不對?”
盛苑可算等到這位說話,當即不給旁人應和時間,快語問:“楊少保說本官追逐帝師之名,又言之鑿鑿的說本官曾有妄言,本官卻想問一句,您……啊,對了,還有諸位,可是親耳聽到本官說出此般言語?”
親耳所聞?!
只這四個字兒,問懵了情緒組團外露的衆人。
不算少的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而後不約而同看向以楊少保爲首的幾人。
楊少保側首環顧了一番,這才又看向了盛苑:“此言乃是昭德公主當衆所言!”
盛苑很想讓他聽誰說的就找誰去,可惜,不能直抒胸臆。
“昭德公主可曾親口說,她說的這話是本官說的?”雖說盛苑沒打算揪着他們去皇宮跟羆娃對質,不過這不影響她佯作這般打算。 “……”楊少保的眼波終於出現微動,他瞅着盛苑的眼眸泛着幾分認真之意,“盛侍郎,昭德公主難不成還會說謊?”
“昭德公主尚幼,說謊自然不會,卻難保所言不曾失真。”
盛苑此言聽在衆人耳中,自動翻譯成了他們別有用心,有意歪曲昭德公主之言。
登時,就有沉不住氣的老臣想要反擊。
可惜,盛苑沒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在楊少保準備開口之前,順利搶了話:“星河之間,羣星璀璨,本官微弱之光,暫不具備遮掩衆賢風采的能力;更不要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楊少保眯了眯眼,似乎不想承認他們一行人可能輕率了,輕哼:“盛侍郎果然能言善辯……只是,昭德公主尚幼,只怕難以言所未出之言,呵,吾等也想看看,盛侍郎是不是像……嗯,像那個傳言所說的一般,勝過吾等這羣只知研究學問的人。”
嘿,這羣人還沒完沒了了!
盛苑那強擠出來的耐心不多了。
對方認定她靠着親戚關係影響羆娃的認知,想用事實說話,用實戰證明他們有成爲未來帝師的能力。
嘖嘖,若她擁有成人之美的品質多好啊!
可惜哩!
氣笑了的盛苑,默默地摩着拳擦着掌。
在腦海裡把這羣人不知打飛了多少次後,盛苑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諸位剛剛說了,本官資歷不夠,與諸位站在一起,猶若螢火之蟲追逐日月之光,既這般,諸位即使略勝本官,只怕讓人知之,也要說句勝之不武!”
“哼!盛侍郎這是自認不及了?!”之前吹鬍子瞪眼的齊學士緩過來了。
“那倒也不是。”盛苑謙虛的擺擺手,“卻不是本官驕矜自滿,實乃世人所言,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本官與諸位對論,且不說沒個輸贏的標準,就是有,誰個評判呢?”
眼見盛苑似要接招,齊學士不等楊少保言語,忙不迭詢問:“那你待怎樣?”
盛苑面有難色的看了楊少保幾人,使勁兒想了想,言說:“本官是個懂禮知禮之人,不好教諸位空手而歸……這般,既然諸位想要一試高低,咱們不若尋個有標準的競賽方案,不是追個誰輸誰贏,就是友好的切磋切磋,怎樣?”
“哦?!那你,且說說看!”
“楊少保,您和您這羣好友,可精通術數?”
楊少保捋着鬍鬚,眼眸閃過幾分得色:“略通。”
他周圍那羣人,也眼含着笑的彼此對視。
“那就極好,咱們就比一場,在最短時間內,釐清最多的繁瑣迭賬。”盛苑眼眸一亮,“雖說這算庶務,但是教導太女,總要有貼合實際,化理論爲應用的能力……吧?”
“哼,雕蟲小技也!”齊學士冷笑。
楊少保緩緩點了點頭:“雖說有些偏門,但是若能讓盛侍郎你心服口服,也不是不可。”
“放心,本官給諸位三個時辰的比賽時間,保證不依仗地利欺負諸君!”盛苑朝衆人露出一副“怎麼樣?時間夠充裕吧?本官夠大方吧”的表情後,歡快地拍了拍手,叫來屬官吩咐,“快去,叫人把安尚書留給我的‘重任’搬過來!”
聽她特意在“重任”倆字上頓了頓,屬官的手不由抖了抖,小聲重複一遍:“您是說,庫閣裡近十年來積壓的繁瑣舊賬,全都搬過來?”
“對,一本兒不少,全都給本官搬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