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楚寒有些詫異。
我則嚥了咽口水,才喊了聲:"楚……楚叔!”
"我就知道又是你們兩個臭小子搞的鬼!"匪氣十足的一聲吼,一點也不符合此刻衣冠楚楚的形象,"還不收拾上跟我回去!”
我和楚寒七手八腳的站起身來,乖乖的跟着楚叔下了樓,就見楚叔和酒店的經理打了聲招呼,領着我們出去。
我和楚寒交換了一個眼神,楚寒開口道:"爸,我開了車來。我和子虛……”
"怎麼?你覺得我會讓你們兩開一輛車,拖延時間,商量怎麼應付我?"楚叔冷笑了一聲,"把車鑰匙給小王!讓小王把車給你們開回去。”
路被封死了!
楚叔上了副座,楚寒和秘書小王換過鑰匙,乖乖的上了主駕。只要和楚家父子在一塊,傳說中最安全的位置,也就是主駕駛身後的位置,一向都是給我留着的。
車上了馬路,楚叔卻一直不說話。我受不了沉默,先開了口:"楚叔,你怎麼會和徐太太一起過來的。”
"我和徐家有生意往來,剛纔是在談生意。徐總接了個電話,就面色青白的往外趕,手機都忘了拿。我怕有事,就跟過去了。"楚叔說着,呵斥道,"我一看手機號碼,就知道是這家賓館裡的電話。再看門口那輛張揚的路虎,除了你們兩個小子還有誰!我沒教過你們嗎?做事情一定要乾淨利落,別給人留把柄!真要打電話,也該買張新卡,打完後直接扔掉了事!小虛不懂也就算了,楚寒怎麼也這麼粗心大意!”
聽這話倒不像在爲這件事生氣。
"是的,爸!我下次會注意的。"楚寒聰明的順着臺階就下。
楚叔停了會兒,才道:"下次別做這樣的事情了!許多事情,你們年輕人看不過去,也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徐總也不容易。”
我換了個位置,趴在楚叔背後的椅背上問:"楚叔,你知道些什麼?”
"給我坐回去!"楚叔一瞪,見我乖乖坐回位置才道,"你們也知道,徐先生是入贅到徐總家裡的。二十年前,也大概是你們這樣的年紀,徐總還沒發福前,也算是個美人。兩人是戀愛結的婚。二十年前,社會遠還沒有如今開放,貧富差距太大以至於兩人之間的戀情十分坎坷。爲了能娶徐總,徐先生跪在徐家門前好幾天,表示不要一分財產。最後才感動了徐家人,成全了這對戀人。”
"聽着好像童話故事。"我道。畢竟完全無法想象那副窩囊樣的徐先生還能有這樣的魄力。不過若是爲了錢,虛情假意也說不定。
"不管是虛情還是假意,"楚叔似乎看得出我在想什麼,"那兩人確實相愛過,如今也確實同牀異夢。世界上的事情,本就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特別是沒有保質期的愛情。你們還小,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我看了看專心開車的楚寒,又轉頭向窗外。
楚叔說,愛情是有保質期的。而我從來都懷疑愛情是否真的存在過,也許只是荷爾蒙分泌過多的產物而已。
我從母姓,老媽叫凌若姚,我叫凌子虛,母上大人高興的時候叫我子虛,怒的時候就擰着耳朵叫“凌小虛”“凌小混蛋”。從我有意識以來,一直只有我和母親兩個人,後來又有了楚叔和楚寒。
我和老媽是從另一個城市漂過來的。小時候一度懷疑自己是從石頭縫裡鑽出來的,老媽雙手叉腰,怒氣衝衝的告訴我,我有個混賬老爹,那混賬老爹婚前信誓旦旦,要用一生來保護她,婚後沒多久,在她懷孕期間,勾搭了另一個年輕貌美的。她發現後氣不過,直接逼着混賬老爹簽了離婚協議書,抱着我直接遠走他鄉了。
小時候只覺得我家母上大人好勇敢,長大後想想,豈止是勇敢而已。一個女人剛生產完,就帶着年幼的孩子要離婚不稀奇,但是卻連自己親生父母的家也不願回,便逃離了熟悉的城市。我年歲雖小,卻始終記得,那是一段很長的旅程。老媽帶着我,一直匆匆忙忙像在逃亡一般,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總有那麼些不懷好意的人用冷漠的眼光盯着我們看。
然後在這個城市裡,我們遇到了楚叔和楚寒,於是便停下了腳步。老媽說,不知道爲什麼要停下,只覺得是時候了。我知道爲什麼,因爲這裡是經歷了所有的冷漠後,擁有的點滴溫暖。
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楚寒時的模樣。
那時我還不到五歲,一個人坐在公園的街角等老媽。從白天等到黃昏,卻一直沒等到人,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憐兮兮的望着草叢發呆。
是楚寒發現我的,按楚叔的話講,就是楚寒從小就對小動物抱有同情心。於是,楚寒用一個漢堡和一杯可樂收買了年幼的我,手牽着手準備帶我回家,然後那般巧的遇上了楚叔,他正領着快要抓狂的老媽四處找我。後來的後來,我終於弄懂了明明我在原地等,老媽卻找不到我的真實原因。因爲那個曾經溫柔如今傲嬌的老媽,是個徹徹底底的路癡。
因爲這個路癡老媽,凌家從此便與楚家結緣了。老媽大手一揮,在楚家對面買了房子,直接將我划進了楚寒的勢力範圍,從此比鄰而居了十幾年。楚叔和老媽情投意合,先是開了酒吧,而後進了生意場,於是便這麼一年年的過去了。
楚寒對自己的媽媽毫無印象,據說楚寒的媽媽在他出生的時候便走了。我和楚寒一直覺得,楚叔和我媽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也只是以爲而已,兩個長輩從來都沒有過表示。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別說是老媽了,就是我,也不再相信愛情。早在懵懂的時候,現實已經教會了我,愛情不過是一種奢侈。我們更願意相信另一種情感,像凌家和楚家這樣的,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我也不相信楚寒會背棄我。
就算哪一天我一無所有,楚寒也會板着他那張面癱臉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頭,說:凌子虛,還愣在這做什麼?走,回家了!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