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玄機疼得難以忍受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守衛的聲音:“王妃,老夫人有令,沒有她的命令,誰也不準探視玄夫人。”
“這也不行嗎?”王妃清亮傲然的聲音響起。
守衛不知是看到了什麼,連連躬身:“可以可以!王妃您請。”
門突然被打開,身披黑色斗篷的王妃走了進來,掀開帷帽,露出一張精緻豔麗的臉。
玄機捂着疼痛的胃部,緩緩地站起身:“玄機見過王妃娘娘。”
看到玄機一臉蒼白,王妃忙上前扶住了她,露出一臉擔憂:“誒喲,玄機,你這是怎麼了?”
“可是胃疼?”
“難爲王妃還記得。”玄機只在一次偶然的交談中與她說起過,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更令玄機想不到的是,關鍵時刻,竟是素來對她粗言粗語的王妃第一個來看她。
“你個傻丫頭,伯岸有什麼不好的,你何必去勾搭那俊小子。”河間王妃素來粗口,玄機倒也習慣了。
“快,喝點甜粥。”王妃從隨身帶的食盒中拿出了一碗香噴噴的白米粥。
玄機看了眼饞,卻也不敢貿然去喝。
“你放心吧,這是老夫人默許了的。”
玄機愕然,卻聽王妃道:“老夫人終究是念你的恩情的,只是這事卻是不得不處理,你要有心理準備。”
玄機手一顫,幾乎拿不住碗,處理?她們會如何處理她?
看到玄機眼中的驚慌,王妃嘆了口氣:“也怨你自己,什麼事不好做,姑爺可是琅琊王氏的姑爺,終究是要給王家交代的。”
“好了,你喝吧,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得先回了。”
姑爺是琅琊王氏的姑爺,王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玄機只覺得萬分的諷刺,她不是沒想過倒打一耙,將李遇白拉下水,可被抓住的那一刻,自己腦中竟不爭氣的浮現起了那三年相伴的時光,眼前浮現的都是他溫柔繾綣的目光,和清亮透徹的嗓音,如今想來,倒真正是自己不爭氣了些。
玄機一口氣喝光了碗中的熱粥,方纔覺得胃舒坦了些,隨意地找了
些乾草鋪在身下,玄機正打算倒下歇息,卻聽柴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口的那盞昏暗的油燈下,李遇白一襲淡藍色的錦袍,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華貴氣質。
玄機不欲理會他,顧自倒頭睡下。
“姑爺,奴才給您守着,您有事儘管吩咐。”玄機聽到門口的守衛討好的聲音,心裡不由得有些驚訝,那些對河間王妃都那麼冷淡的守衛,緣何對李遇白這般禮待,莫不真因爲他是琅琊王氏的姑爺?
門“吱呀”一聲又被關上,柴房內恢復了原先的昏暗,玄機佯裝熟睡,心卻隨着他的腳步接近而越跳越快。
“玄妹。”他不顧自己一身華貴,徑自坐在了她身旁的乾草上,遞給了她一個油紙包,“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燒雞。”
兒時,她若惹了教坊媽媽不高興了,被罰不準吃飯,李遇白也總是會偷偷摸摸地帶她喜歡的燒雞給她吃。
那時,自己的身高還不到他的胸口,只能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眸中的溺愛,她總是不顧痠痛地仰着脖子一邊吃一邊癡癡的凝望他好看的眸,之後的無數個無助的夜晚,夢裡總是浮現他的雙眸,一面恨着,一面念着。
如今,他近在眼前,玄機卻不敢再看他,只怕一眼,便會淪陷在他的雙眸中,無法自拔。
“我知你恨我,可也別傷了身子,你姐姐若是知道了,也會傷心的。”他說着,將油紙包遞到了她的面前。
玄機“啪”地打翻了油紙包:“李遇白,你不配提我姐姐。”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傷痛,頓了一會兒,他握住她的手臂:“玄妹,是我對不起你姐姐,可是……可是請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想你恨我。”
玄機掙開他的手臂,站了起來:“笑話,想我原諒你除非我姐姐能復活。”
他久久未語,良久,突然嘆息道:“玄妹,你何苦和自己的心作對呢,你明明喜歡我的,不是嗎?”
“無恥。”玄機轉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他清朗好看的臉上,卻不知是罵的是他還是自己,是啊,好無恥啊,她居然喜歡自己的姐夫,居然喜歡這
麼一個薄情寡信的男人。
他硬生生地捱了她一掌,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皓腕,好看的脣間緩緩念出一首詩:“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玄妹,你還記得這首詩嗎?”
玄機眸中全是驚愕之色,她當然記得,當年情竇初開,雖情知不可以,還是在他臨走前的夜晚寫了這封信,可是她明明將這封信壓在了梳妝奩下,並未交給他,他怎麼會知道?
“是你姐姐交給我的。”他坦白了當年的真相,眸中神色複雜無比。
“姐姐她……”玄機一時間只覺得血脈上涌,羞愧得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
“是你姐姐不讓我回荊楚找你們的。”他的聲音沉重得猶如泰山壓頂一般,“你姐姐既不願看你痛苦,也不願姐妹共侍一夫,所以她讓我永遠不要回去。”
玄機只覺得霎時間五雷轟頂,整個人都麻木了一般,淚溼了眼眶,紅了眼睛。
“玄妹,我說這些並不是要推脫薄情的罵名,是我自己意志不堅定,是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這些年才一直蹉跎,不去找你們,我萬萬沒想到你們姐妹會淪落至此,對不起,玄妹!”
“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要她如何敢相信,姐姐的種種苦難竟是自己釀成的,因爲知道她喜歡李遇白,所以才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保全了姐妹的情分。
“你走吧。”玄機頹然無力。
方丈大師說得對,種如是因,得如是果,原來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報應,那就讓她來承擔一切吧。
“不,玄妹,我不能留你一人,你犯了不貞之罪,他們會把你燒死的。”李遇白拉住她的手,緊了又緊。
“四年前我就該被燒死了,不是嗎?”若是因爲不貞之罪而被秦氏王府燒死,那麼四年前她就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就該被燒死了,燒死了才幹淨。
“玄妹,我話說到這份上,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他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她,“玄妹,我喜歡你,你隨我走,好不好?”
玄機驚駭地擡起頭,望進他痛苦清澈的眸中:“你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