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連薛菲菲都能明顯感覺到,她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了。彷彿能在隨便往前跨一步就能徹底參悟。雖然最後沒能完成,但是這對她卻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她現在可以確定了,時間的規則,平行時空的奧秘,所有的一切答案都在那裡等着她。
只要她能夠真正將時間機器做出的那一刻,就是了解一切真相的那一刻。
然而就是當進度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時,他們進步的速度卻越來越放緩了。
如同之前薛菲菲所預料的那樣,越是接近完成,製作難度就越大。到了最後,他們的進度幾乎是以龜速在前進着。
不過,總算還是在進步的……
薛菲菲有些明白,急也沒用,她自己就像是一塊蘸水的海綿,雖然看上去已經幹了,只要想的話,擠擠總能擠出時間來。
一天,兩天,一週,一月,一年……
每一天,孔哲都會來到這裡,然後陪着她度過一天,盡力完成她的一切要求。而在每一天結束的時候,薛菲菲都會對他說一句謝謝,從未間斷。
在漫長的時間中,原本的激情會逐漸轉向平淡,在轉向枯燥,煩躁……這樣不斷重複的生活非常容易引出人心底的黑暗面,然後,一切就會像之前一樣,發展到心如死灰,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着。這也是一種循環往復,如同魔咒。
——本該如此,但是這一次薛菲菲所處的環境卻發生了不同: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在選擇向其他人說出自己在經歷的磨難後,她的朋友,妹妹,都會不遺餘力的來幫助她,和她說話,逗她開心。
有她們在,每一天的生活就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她們說的話,做的事,雖然每天之間的改變很小,但是終歸是不同的,在不同的選擇下會有不同的反應,這讓薛菲菲時刻能夠感覺到,她們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往她逐漸趨向黑白色的世界裡不斷增添着一抹抹色彩。
更重要的是,不管其他人來來往往,人去人空,她的跟前,總有一個人的身影站着。不論颳風下雨,無論安靜還是吵鬧,無論時光變遷了多少次,他就那麼一直站在那裡,距離自己還不到一米的地方,總是背對着她,不遺餘力的對着那個儀器敲敲打打。
而每當自己產生難過,悲傷,絕望,失落等情緒時,他的鼓勵總會及時的傳達給她。
“沒關係……”
“慢慢來……”
“別灰心,一點小失誤而已……”
“累了的話,就休息一下……”
“下次再認真些就好了……”
“下一個……”
……
有時候,薛菲菲忍不住疑惑,總是對着那個儀器,難道就不會厭煩嗎?
而當自己有一次這麼問起的時候,他只是摸了摸頭笑道:“沒關係啊,對於我來說只有一天而已,老實說,這樣的工作還蠻新奇的。”
某一天的下午,充滿了金屬儀器設備的房間中,兩個人仍舊在進行着他們的日常工作。
孔哲將手裡的零件安裝完畢,伸手準備去拿下一個的時候,卻摸了個空。這讓他愣了一下,回頭一看,薛菲菲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激光筆一手拿着銀色的金屬方塊,這都是她最常使用的工具和材料,然而她此時雙手雖然拿着這些卻沒有動彈,雙眼透過金屬片,正呆呆的望着地板發愣。
“下一個!”
孔哲忽然擴大的聲音終於將薛菲菲驚醒過來,她擡頭看了看孔哲,在看了看自己的手,頓時意識到眼前的狀況。
“哦,抱歉,我走神了,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做好。”
說着,薛菲菲就急忙伸手,準備按動激光筆的開關,只不過卻被孔哲阻止了。
孔哲定定的看了她幾秒,隨即嘆了口氣,也放下手裡的工具,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問道:“怎麼,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
薛菲菲脫口而出,不過隨即對上孔哲認真的目光,還是弱弱的改了口:“是,是有一點了……”
“是什麼?能說嗎?”
薛菲菲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默默低下了頭,臉上浮現出後悔的神色:“其,其實我之前,在重生的時候……曾經做過很過分的事情……”
“哦?”
孔哲微微皺眉,繼續問道:“怎麼個過分法,難道你殺人了?”
人在極度悲觀的情況下的確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尤其還是在這樣的時間循環中,他以前僅僅是經歷了兩三次時間循環就差點崩潰,還曾經屠戮了一千多人,更何況薛菲菲可是整整經歷了上千次的時間循環,其中還不乏一段心如死灰的時間,在這樣的時間裡,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本心,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啊?那怎麼說也不可能吧!”
薛菲菲立即反駁,沒有想到孔哲會往這方面想。隨即她嘆了口氣,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經歷:“我曾經……罵了團團……還動手打了她……”
場面安靜了幾秒。
“呃……就這個?”
“什,什麼叫就這個!”
薛菲菲看着孔哲愕然的表情頓時鼓起了嘴,急忙解釋道:“她什麼都沒做錯啊,我完全是單方面的將自己的怨氣發泄到了她身上……我,我實在是,太差勁了……”
薛菲菲說着眼前好像又浮現出那個時候團團看向她時,那呆滯,滿含着不可置信和絕望的眼神,劇烈的悔意讓她不由得掩面痛哭了出來:“爲什麼我會做出那樣的事啊……我這樣,還能算是一個姐姐嗎……嗚嗚……”
“什麼嘛,搞了半天就爲這事兒啊。”
孔哲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你,那你以爲是什麼事啊?”
看着他沒心沒肺大笑的樣子,薛菲菲暫停了哭泣,忍不住質問道。
“哈哈,我還以爲你絕望之下,把世界毀滅了一遍呢!”
“啊,再怎麼說那種事情也不可能吧?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真的不可能嗎?
孔哲不置可否。要知道她可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啊,在體育場的一次重生中,目睹了團團的死後,薛菲菲一怒之下一個人造炸彈把整個安全區都給炸了個底朝天,順帶連他也一塊炸掉了。
而那只是因爲她被限制在了安全區裡,要是想現在這樣可以自由活動的話,黑化起來更加無所顧忌,直接把地球給炸穿也不是不可能啊。孔哲一點不會懷疑她有這麼做的可能,更不懷疑她有沒有能力做到。
“所以,你爲了這個,心裡一直覺得對團團有所愧疚對吧?”
“……嗯。”
薛菲菲沉默,幾秒鐘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那還不好說,去找她說明白,好好補償她不就行了?”孔哲道。
“但,但是……如果我所穿越的,是一個個連續的平行世界的話,那現在的團團就不是那時的團團了,說不定現在在她所處的那個世界裡,她正在某處角落裡仿徨哭泣……我可能……永遠也沒有辦法和彌補她了……”
薛菲菲悵然的嘆了口氣,心裡後悔不已。
“所以呢,你就準備什麼都不做了?”
“哎?”
孔哲的聲音頓時讓薛菲菲擡頭。只不過剛擡起頭來就看到孔哲已經走近,並且一把將她拉起,拉着她往門外走去。
“見不到什麼的……你還是先對現在的團團將你想說的話說出來吧……”
“哎?等……但,但是……我……”
薛菲菲反應過來,頓時臉色通紅,急忙就掙扎着想要逃離,要她現在去見團團什麼的,她肯定會因爲羞恥什麼都說不出的。只不過孔哲力氣比她大的多了,她根本掙脫不開。
“你說過的吧……”
孔哲忽然扭頭看向她,讓薛菲菲不自覺的停止了掙扎。
“即使是平行世界,每一個世界的相同個體之間也是有着某種聯繫的,這可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難道你已經忘了嗎?”
薛菲菲愣住了,任由孔哲拉着她往前走,很快她就在樓梯的拐角看到了正好下樓來的團團。
“去吧,有什麼想說的,就一口氣都說出來吧,即使是那個世界的團團,也一定會傳達到的。”
孔哲說完後,就默默退後了一步,並且伸手將薛菲菲推到團團面前。
此時的團團似乎是剛睡醒的樣子,正一邊伸着懶腰一邊打着呵欠。聽到動靜,她扭頭一看就發現了站在一旁的薛菲菲和孔哲。
“咦,白頭髮?”
團團眼尖,立即就注意到了薛菲菲頭頂那顏色分明的頭髮,愣了幾秒鐘後,忽然就捂着嘴巴偷笑起來:“噗噗,天使聖女一定是被附身了,從此就要變成白髮魔女了……唔?”
團團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爲薛菲菲忽然衝過來你一把抱住了她,還伏在在肩上嚶嚶哭泣着。
“對,對不起……團團,姐姐不該打你……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只是感覺到自己離你越來越遠,心裡太着急了……嗚嗚。”
“哎?發生了什麼?”
薛菲菲哭的泣不成聲,讓團團頓時懵了。這和平時不一樣啊,面對自己開玩笑的話,不是應該毫不客氣的瞪過來的嗎?爲什麼爲抱住自己,還說……說這麼露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