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天命，這倒是個有趣的說法……”
宰相府房頂，範閒偷聽着書房裡的對話，臉上掛着笑容，但眼中卻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
如果是前世的他，肯定不會相信什麼天命，但這一世，他莫名其妙地穿越重生，在情況最複雜的時候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隕石的相助。
現在，連他也搞不清楚，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神明，有沒有天命……
“叔，你覺得呢？”
範閒忽然低聲問道。
這一次將林珙帶過來，陪他來的不是亞牧，而是五竹。
聽到範閒的話語，五竹搖頭道：“不是天命……是小姐。”
“……我娘？”
範閒愣了一下。
五竹點了點頭，平靜道：“當年那兩位親王，是小姐殺死的。”
範閒瞪大了眼睛：“這麼厲害，我娘她也是大宗師？”
五竹搖了搖頭：“小姐不會武功。”
範閒疑惑道：“那她怎麼能殺死兩位親王，還被人當做天罰？”
五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憶些什麼。
良久後，他緩緩道：“是那個箱子，小姐是用那個箱子殺死了他們。”
……箱子？
範閒立刻想起了他從儋州帶來的那個箱子。
那箱子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打造，質地無比堅硬，連堪比大宗師的五竹都無法傷其分毫。
想要將它打開，就只能尋找它的鑰匙。
“又回到死結了……”
範閒嘆了口氣，而後皺眉想了一會，忽然道：“既然皇帝所謂的天命，其實是我孃的幫助，那隕石的事情又該怎麼解釋？”
“……”
五竹沉默了一會，緩緩道：“我懷疑，是牧亞的手筆。”
“啊？”範閒詫異地望着他，“叔，你在說什麼啊，那可是隕石，難不成他會召喚隕石嗎？”
五竹緩緩道：“或許，他真會。”
範閒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我也不理解。”五竹搖了搖頭，平靜道，“但我記得，在天降隕石前，牧亞特意留在莊園，說是要幫我處理手尾，他還專門警告我，要讓我退到莊園五里之外。”
“如今回想起來，這些話確實有預知到隕石墜落的意思。”
範閒怔怔地望着五竹，忍不住道：“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五竹偏了下腦袋，平靜道：“伱沒問。”
“……”
範閒無奈地捂住額頭，思索片刻後，他起身道：“走，陪我去一趟京都郊外的莊園！”
……
……
在範府，亞牧的存在相當超然。
所有下人都知道他是大少爺的朋友，但如果只是朋友，絕不可能得到如此禮遇，連範府真正意義上的女主人柳如玉都默認亞牧是範府的貴客，甚至曾親自端茶送水。
這就導致範府的下人沒有人敢輕視這位貴客。
“牧公子，這是府上午後的餐點，您嚐嚐？”
“謝謝，放在那裡吧。”
亞牧坐在椅子上，一邊翻看着書，一邊頭也不擡地道謝。
原本他是相當禮貌地向那些下人道謝的，但他們卻受寵若驚，滿臉惶恐，看得亞牧怪不好意思，因此他改變了方式，用這種態度道謝。
事實證明，在這些習慣了尊卑貴賤的人眼裡，禮貌道謝，他們只會覺得惶恐不安。
但態度隨意一點，他們就覺得公子真是心地善良，溫文爾雅。
這樣的價值觀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們的腦海中，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改變的。
“也不知趙兄和王兄那些皇帝穿越者是怎麼做到的……”
亞牧擡起頭，望着下人離去的背影，心裡發出這樣的感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趙立河和王處一其實也沒有做到，他們只是無限拔高了自己的身份，並以至高無上的地位，向下傳遞了這樣一種觀念——
那就是神君之下，人人平等！
這種觀念聽上去有些彆扭，但實際上卻是最簡單，最快捷，也是最能令古代百姓接受的方法。
既然百姓們習慣了頭頂上坐着一個人，那穿越者就自己坐上去，然後將其他所有人都打下去，強迫他們接受自己與百姓人格平等的觀念。
就好比現在的大夏王朝，一介農夫，也敢手持糞叉，攔在數千鐵騎大軍面前，嚷嚷着只要他們敢踏入農田半步，就要拉他們去陛下面前討個說法。
反正在神君轉世的陛下面前，農夫與將軍也沒什麼區別。
當然，像這種情況，哪怕在大夏王朝也只是個例，絕大多數的百姓還是會下意識畏懼權貴。
但趙立河等人相信，隨着城市化與信息化的傳開，各種新聞和案例步入百姓家中，像這樣的情況也會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好。
不過這種方式只適合壽命悠長，且有聯盟監管的穿越者。
放在尋常世界自然是不成立的，畢竟明君常有，但不常在。
再怎麼英明的帝王，晚年也有昏庸的可能性……
言歸正傳，亞牧在下人離去後，捏起糕點送入口中。
“嗯，味道不錯。” 亞牧點了點頭，右手舞出殘影，飛快地將所有糕點盡數鯨吞。
待吃完後，亞牧舔了舔嘴角的糖霜，望着窗外向西落去的太陽皺起眉頭。
“都這麼久了，範閒怎麼還沒回來……”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而到那時，聯盟的審覈期也就到了。
他只要再提交個報告，讓聯盟派人來審查一下，然後就能跟範閒徹底攤牌。
時間漸漸流逝，太陽終於落了下去。
但範閒與五竹卻依舊沒有回到範府。
亞牧皺了皺眉，稍加思索，還是取出了虛空玉牌，向虛空提交了報告。
過了一會，房中銀光綻放，一道高大的身影從中走出，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周圍。
“這就是慶餘年的世界嗎？”
“……達納斯，怎麼是你？”
亞牧有些錯愕地望着面前的達納斯。
達納斯笑道：“我想了一下，有個時空行者的身份確實要方便許多，所以就提交了申請，結果剛通過就接到了審覈員的任務……”
亞牧詫異道：“可這種任務，不應該讓經驗更豐富的時空行者擔任嗎？”
達納斯搖了搖頭：“那是以前，現在可沒這麼麻煩。”
說着，達納斯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金屬裝置。
這裝置的模樣猶如一顆眼，瞳孔的位置還亮着令人心神搖晃的黃光。
“這是什麼？”
“聯盟根據【心靈寶石】研製出來的寶物，名叫【心靈之眼】。”
達納斯笑着說道：“所有審覈員在接到任務後，都能領取一顆，我只要拿着它問新人幾個問題，確認能通過審覈就行了。”
“那要是通不過呢？”
“也沒關係，這玩意能大範圍操控心靈，修改記憶，到時候不只是那個新人，連帶着所有曾經見過你的人都會忘掉這段記憶。”
說着，達納斯收起心靈之眼，嘖嘖道：“原本大家都以爲這個世界不存在穿越者，沒想到居然還有個土著穿越者！”
亞牧遲疑道：“其實……還不好說！”
“我看完了電視劇和小說，如果這裡是電視劇世界的話，那範閒就是記憶傳輸實驗的成功案例，連土著穿越者都不是。”
達納斯皺眉道：“那你確認這裡是什麼世界了嗎？”
亞牧搖了搖頭：“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我也不敢確定，因爲在這個世界，電視劇與小說裡的劇情都有發生，而且相當混亂。”
達納斯眉頭舒展，笑着說道：“那就是融合世界了，沒關係，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不必糾結，範閒是不是穿越者，我到時候測一下就知道了！”
亞牧詫異道：“心靈之眼還有這個功效？”
達納斯笑道：“當然，你都能想到的問題，不會以爲虛空考慮不到吧？”
亞牧嘴角一扯，剛想說什麼，忽然眉頭一挑，轉頭望向牆壁。
“範閒回來了。”
“嗯，我也發現了，咱們一起見見他。”
很快，範閒推開了房門，目光復雜地望着亞牧。
“牧哥，我有個問題想……他是誰？”
範閒忽然發現了旁邊的達納斯，忍不住緊緊皺起眉頭。
達納斯笑着擡手打了個招呼，而後翻手取出【心靈之眼】。
剎那間，黃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範閒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達納斯手中那顆令人目眩的寶物。
達納斯轉頭笑道：“亞牧，你先出去吧，按照規矩，我要單獨問他。”
亞牧點了點頭，邁開腳步走向房外。
“亞牧？”範閒忍不住道，“不是牧亞嗎？”
“……”亞牧停在範閒身邊，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歉意道，“抱歉，我真名叫亞牧，之所以化名隱瞞主要是因爲……算了，你馬上就知道了。”
“加油，我相信你能通過審覈！”
說着，亞牧朝滿臉懵逼的範閒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而後踏步走出了房間。
“啪——”
房門緊緊閉合，將範閒從懵逼與茫然中驚醒。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對面似笑非笑的兩米壯漢，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你……你別過來！”
……
……
十分鐘後，房門重新打開。
亞牧走入其中，看到達納斯與範閒分別坐在桌子兩側。
前者手裡的【心靈之眼】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後者殷勤送上的一杯茶水。
見亞牧走進房中，範閒立刻起身，嘿嘿笑道：“牧大哥，你有這等來歷，早點跟小弟說嘛，害的小弟擔驚受怕了半天，還以爲你真是什麼幕後大boss，潛入人間戲弄小弟呢！”
“……”亞牧滿臉詫異，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
範閒正色道：“我今天去了趟京都郊外的莊園，發現那塊隕石很有問題，然後我又去了趟監察院，見到了陳萍萍，他跟我說，你是天庭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