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場夢，陸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見鬼了。
他在小世界內繞了一圈，以自己進來時的路重走一遍。
在走到林中路的盡頭，聽到那山泉聲時，下意識的回首，似乎希望某個人叫住他。
但他轉頭看去，曾經和老人燒烤的那片河灘空無一物，只有滿地的沙子和卵石。
陸晨此時腦海中一片混沌，他想起了老人前些日子和他說過的話，討論起因果。
因爲陸晨修的是因果刀意，但他的因果刀意是由未來某個版本的普拉斯陸晨那裡參考學來，並演化至此的。
他是以武入道，觸及因果，實際上對於因果的本質，至今都還未全部明瞭，在刀意一境，他還有太長的路要走。
但老人作爲能夠縱橫時光長河的仙王級存在，對因果一道的理解當然比陸晨強太多，給予了一些指點。
他言說到了一定層次的高手，都會對因果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很忌憚，不願輕易沾染任何因果，導致他們常年坐死關，幾乎從不出現在世間。
也有些人認爲我命由我不由天，肆無忌憚，堅信沒有任何因果可以清算自己，只要自己足夠強，任他因果加身，他也不懼。
布衣老人說，其實這些想法各有其道理，而有時需要往因果簡譜的本質去想。
因果一道，始終是關聯性的東西，但凡是關聯性的東西，總體是均衡的，一方變動，另一方就也會引起變動。
所以無所謂起始，無所謂因果，有果便有因，有因便有果。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果，也會影響到現今的因，可以先有果，再有因。
因果大道的本質，就在於此，自此出現的無窮變換，就是此道的延展了。
有人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但陸晨卻也想起楚子航跟自己說過的話，神學被參透後，也就成了科學。
其實世間不分什麼科學神學，本質都是基礎的道理，只要洞悉，那便不是什麼令人敬畏而頭痛的東西。
當年陸晨和楚子航進入葬神歷故鄉時，就因果問題就進行了討論，楚子航爲了讓自己理解一些事，還舉出了一些曾經凡人們做過的實驗。
雖然簡單，卻也反應了一些道理。
楚子航告訴他，曾經在他們的故鄉有個科學家，做了一個雙縫干涉實驗，爲了證明光是一種波，因爲干涉是波的獨有性質。
楚子航當時跟陸晨說這是衆所周知的實驗，陸晨還是面不紅心不跳的讓楚子航具體解釋了一番，我是文盲我怕誰？
楚子航就簡單的跟陸晨科普了下，其實就是在普通單色光源前面放一個開有小孔的擋板，作爲單色點光源，在小孔的照明範圍內再放一個開有兩個小孔的擋板，那麼光線穿過後，將作爲兩個次波源向前發射次波，也就是球面波，形成交疊的波場。
這時在較遠的地方放置一接收屏，屏上可以觀測到一組幾乎是平行的直線條紋。
這個實驗說明了光具有波的性質，曾經一度讓人認爲光就是波，一直到後世纔有其他物理學家將其補完，發現光是波粒二象性的，因爲他們證實了光粒子的存在。
本來到這裡還沒什麼，熱衷求知探尋真理的物理學家們，其中也有不少卡塞爾學院的大老們，爲了進一步摸清世界的真相，開展了一系列實驗。
結果最終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那就是在每次只釋放一顆光粒子的情況下，依舊會發生干涉，出現多條明亮相間的條紋。
陸晨當時聽到這裡也不解了，因爲他雖然是文盲不假，但不是笨，若是耐心學習知識，當然是能聽懂的。
那時陸晨還只有大聖級修爲，更專注於武道，並沒有鑽研宇宙萬物本質的道理，所以也沒有仔細研究過各個世界的光，他只知道不同宇宙的物理規則有一定差異，但換算原則大體是符合一些現代物理常識的。
按照楚子航之前的說法，那光就是波粒二象性的，只有同時放出大量的光子，因爲光的速度很快，加上距離短，纔會互相發生干涉，可只有一顆光粒子，它是怎麼發生干涉的？
難道它自己和自己發生干涉不成，作爲一個光粒子，它難道能同時穿過兩條縫？
然後楚子航就跟自己科普了疊加態，並再次拿出他曾聽過的薛定諤的貓來舉例，貓處於死的或者活的的疊加態中，只有測量，也就是觀測才能使這個疊加態坍縮。
在這裡，光子處於既從1狹縫通過，也從2狹縫通過的疊加態中，只要你不在狹縫處進行測量，你就不能確定那麼到達屏幕處的光子是從哪個狹縫中過來的。
當時聽到這裡，陸晨立馬捕捉了一個光子研究，這對於他當時的修爲來說，若是放在龍族宇宙世界，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故鄉世界卻不那麼容易。
因爲在超大型世界宇宙中，他和楚子航早就發現了，光的傳播速度，和他們曾經的常識不同，要快得多，這也解釋了爲何宇宙深處有人打架，很多人都能看到的原因。
陸晨想要拆解光子，卻意外的發現做不到，這當時可是驚到了他。
並非是他自負，但他自從變強後將科技踩在腳下，就覺得超凡側纔是最強的，我對大自然的一些元素進行操作，還不是手到擒來？
而且修士中的一些秘術，的確可以點石成金，改變元素的本質，這一點陸晨也能做到，但到了最小的點後，他卻發現看不透了。
凡人們看不透的東西，他一樣搞不明白，這就讓陸晨費解了。
他也只得耐下心來，聽楚子航講完，聽聽曾經的那些物理界偉人們是怎麼研究的。
楚子航提起此事，也是面色怪異，說物理學家們用光源每次只放出一個光子，把兩個狹縫都打開，但是在狹縫處放置光電探測器，就是說可以觀測每個光子從哪個狹縫走。
陸晨聽到這裡，感覺有些好笑，心說物理學家們可真會整花活，咋，你看看還能不一樣了？
而且受限於技術，其實那時候的光電探測器，也無法清晰捕捉。
可楚子航接下來跟他說的答桉，讓陸晨感覺有些詭異，因爲結果是，干涉圖樣消失了，只是變成了兩道簡單的光束！
也就是說，在存在觀測者時，光子就不進行自我干涉，像是神爲其定下的規則，禁止凡人窺探世界的真相。
“還挺皮的，盯着看就不給展示真本領？”
陸晨當時如此評價，他是個心大的人，沒感覺有什麼毛骨悚然的，他堅信隨着自己境界的提升，有朝一日因果都能參透，更何況簡單的自然現象？
然而楚子航接下來說的後續實驗，才讓陸晨明白爲何楚子航跟自己將這個故事。
物理學家們不甘心，一定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搞出了各種騷操作，與光子鬥智鬥勇，比如時而光電檢測儀開機，時而關機，也就是“搞偷襲”
但光子根本不上當，只要進行觀測，它就不會發生自我干涉。
那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一羣瘋子怎麼會甘心，還有那些老學究們，還非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推想會不會是光電檢測儀中的一些電路運轉影響了光子自我干涉，於是乎找了一名超A級的秘黨成員來協助實驗，他的言靈是蛇，是一種強信息收集能力的言靈。
由於血統很高，他的能力近乎通靈，在深度使用言靈的狀態下，幾乎可以看到光的運轉軌跡，所以讓他來協助實驗。
這次由機器觀測，變成了人來觀測，實驗再次開始，結果卻讓卡塞爾學院那羣物理學家幾乎發瘋。
因爲光子在被那名秘黨高手盯着時，依舊不干涉，老老實實就過去了。
儘管他們知道世界上有龍族存在，但那羣人都是信奉科學的，據說當年還有人吞槍自殺，因爲信仰崩潰了。
實驗並未就此停止，有偉大的科學家又整出了新活。
什麼量子擦除實驗、什麼眨眼實驗、延遲選擇的量子擦除實驗，可整了半天，都沒能成功，可謂是鬥智鬥勇十幾年。
由於技術限制，單光子光源可以用原子尺度下的局域缺陷實現，至於單個光子的定義，與其說，在同一時間只射出一個光子，不如說是在光電探測器的極限內，只發射一個光子。
也就是卡時間差，完成所謂的單獨光子。
最後，物理學家們又整了個終極大活，讓光子通過雙縫後，被一分爲二，轉換爲兩個相互糾纏的降頻光子A和B。
讓A朝屏幕前行，B朝着探測器跑，由於它們之前是糾纏的，只要觀測B的狀態，就能推導出A的狀態。
可這樣實驗也不行，他們就繼續拆分，把B再次降頻拆分爲B1和B2，並讓他們進入一個迷宮，迷宮是使用特殊超導材料製作，內部結構複雜，即便是光速也要很長時間才能到盡頭。
他們在一些迷宮路徑上放置探測儀器，B1和B2在迷宮內隨機亂跑，通過不同探測器的概率也不一樣。
老物理學家們認爲，這下你總跑不掉了吧？我都隔着兩層來算計你了。
可結果呢，A光子仍舊不發生干涉。
陸晨第一時間沒弄懂這個實驗的意義，楚子航解說一番後，他纔有些瞭然。
由於迷宮很大，A光子距離擋板卻很近，肯定是會先到達板子上的，也就是說，在B1或B2被探測器捕捉推導前，它就已經到站了。
這中間是有時間差的！
因爲人們並沒有觀測A光子，只是觀測到了“未來”的B光子後代，可這樣仍舊不發生干涉。
卡塞爾學院資金雄厚，將這個實驗拓展，迷宮以高級材料製作，按說光通過的時間也要有五分鐘。
但A還是不發生干涉，這就有點玄乎了，就像是B光子的後代在未來，說我到了，告訴了A光子有人在觀測，你不要亂搞一樣。
而如果B的後代光子通過迷宮全程沒有被探測器捕捉到，那A就會發生干涉，就像是B光子後代到了後說，我到了，沒人發現秘密，你可以亂搞。
這就顛覆了因果的最基本原理，成了先有果，再有因了。
陸晨當時聽完後，沉思良久，看着那被他捕捉到的小小光子，當即和楚子航做了個實驗，結果一樣，他們只要看，就不會發生干涉。
而找個凡人小孩子過來看，小孩子就會發現干涉現象。
之後陸晨被普拉斯陸晨斬傷，藉由因果刀意悟道，最終初步掌握了因果刀意，去往遮天世界時，因爲修爲更高，也研究過宇宙的基本形態。
到紅塵仙時，他都已經能打穿世界了，甚至毀滅那一方大宇宙也不成問題，但觀測一些基本現象，也只能捕捉半分玄奧。
他感覺因果一道，並不完全與時間掛鉤，所以就連那些已經修成仙王，可跨越時間長河的強者，也未必就洞悉因果的道理，這條路自己還只是剛剛上道。
而他現在感覺，自己所見的那名布衣老者，就像是時間因果中的幽靈，只在自己符合某種條件時，觀測到了，他才存在，否則其存在的痕跡就會消失。
那麼對方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早已死去，我見到的不過是某種因果糾纏下的影子？
在我“移開目光”的那一霎，布衣老人瞬間坍縮於虛無了？
因爲陸晨仔細反思，自從自己偶然見到布衣老人，到今日分別，期間他或是小金龍，從未同時離開布衣老人身邊，他們一直都充當着觀測者。
總有些超級高手是不可直視的，但向這種情況，陸晨還是第一次碰到，反而是我看他就在，我不看他就不在了。
陸晨冥冥中有種直覺，布衣老人仍舊生活在這裡，若將其比喻成實驗中的光子，只是布衣老人有着更高的意志，此時對方不想讓自己觀測了，缺少了一個條件，自己就永遠也找不到。
陸晨動用法力，自虛空中捕捉微光，以他的實力，即便是在完美世界，也是能做到這種事的。
他看着手中持續盤旋運動的光子，若有所思，帶着小金龍邁步離開了這片世外桃源。
走到谷口時，陸晨回身行禮一拜，“晚輩還會來探望前輩的。”
直到離開，陸晨也不清楚自己見到的到底是幽靈，還是一位活着的絕世強者，他只知道，自己還在路上。
穿過界膜，陸晨詫異的發現，外界的場景變換了，說是滄海桑田也不爲過。
他看着周遭陌生的環境，騰身而起，直奔原先張家村所在的位置。
而那裡空空如也，只有風雨的痕跡，塵土掩蓋了一切。
陸晨擡手動用靈力，將大地翻開，才找到了昔日張家村的遺址，還有一些石器被掩蓋在地下。
他心中只覺得詭異至極，當即施展推衍神術，想要還原這片區域曾經經歷過的事。
琉璃幻彩的景象從陸晨眼前劃過，一瞬千年，天空的雲彩在倒退，草木死了有生，生了又死，一切都像是在倒放。
半個時辰後，陸晨有些恍然的停下推演，只是推演一片大山中的小地界光景，引不來天罰，他只是有些惆悵。
自己只是在那片世外桃源待了不過一年而已，外界竟已經過去十萬年了！
他循着一些線索，在冥神山脈的中心區域，找到了一個大部落。
還未開口詢問一些在部落外工作的人，那些人見到陸晨一個個都驚訝不已，跪下來連連叩拜。
陸晨神識掃過這個規模足有數億人的大部落，意外的發現在部落中央，有一座黑鐵鑄就的凋像，那凋像刻的好像……是自己。
他有些無言，一直等到部落首領接到消息，出來迎接時，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張家村和當年鎮山部落融合後的部落，如今名叫鬼王部落，因爲當年張家村當年流傳有一些傳說，認爲陸晨是冥神山脈中鬼王的化身。
早年張家村得到過陸晨的幫助，十分崇拜敬仰，加上後來張靈兒修煉有成，統一了冥神山脈中的各大部落，就變成了共尊此神祇。
陸晨心中只覺得怪異，心說我哪裡像鬼王了，但他展示的神通讓諸多部落民衆敬畏，堅信是鬼王顯靈了，真身來看望他的子民了。
陸晨無奈，只能告知自己的稱號，你們崇拜我可以，別給我亂加什麼稱呼。
鬼王部落更名爲武神部落，這讓許多年輕的小夥子興奮，因爲感覺這稱呼聽起來更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