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道人在前方飛馳。
飛行之時,陸壓道人把手臂擡起來,伸入了藍色光柱之內。
柳毅站在後方網兜之內,乍一看去,就覺得好像是陸壓道人手裡有一束藍色劍鋒,正朝着虛空迸射而去。
藍光箭頭所在的位置,距離陸壓道人越來越遠。
百米、千米、萬米、百里、千里……
終於,藍色光柱在虛空裡形成了一束光芒,延伸到了柳毅的視線盡頭。至於陸壓道人距離藍光箭頭的盡頭到底有多遠,已是無法看清。
“以貧道身爲大道中人的實力,終究追不上光……”
陸壓道人神色有些緬懷,轉頭朝柳毅笑了一笑,說道:“柳道友或許不知道,當貧道修煉至道人境界之初,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想剛剛那樣,在虛空裡放出一道光束,隨即全速飛行,緊追着光束而去,只是以貧道的速度,終究是追不上光芒。可是,這一種追光的感覺,卻讓貧道流連忘返,甚至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此刻,柳毅亦是滿臉驚歎。
只因剛剛那種追光的過程,柳毅也覺得玄奇無比,這乃是柳毅此生此世,從未體會過的獨特感覺。
“唉……貧道留戀於這種追光的感覺,廢寢忘食,樂此不疲。那段時日,貧道甚至連修爲都荒廢了。”
陸壓道人一臉感慨,揮手朝着後方虛空處正在發光的寶珠打出一道法訣,那寶珠立時在虛空當中爆開,化作一抹塵埃,飄散在虛空裡。
此刻,陸壓道人是帶人撤離瓊玉地界,離開億萬裡被大禁錮神通禁錮住的虛空,怎能停着不動耗費時間收回寶珠?
他飛行速度雖追不上光,可比之光芒的速度並沒慢了太多,若要在不減速的情況下,施展法術讓寶珠追上來,實在太難。
陸壓道人朝着寶珠炸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傳音,說道:“直到後來,貧道與龜靈道人坐而論道,貧道才恍然大悟,不再執着於追逐光芒……”
“你說的是那個馱着世界的龜靈道人?你居然跟龜靈道人談追光,簡直不可理喻!”
胡圖圖神色大變,施展傳音之法,驚呼道:“你身爲道人,活了許多年,難道你就不明白。烏龜這個物種,天生就跑得慢?哪怕龜靈道人是靈龜修煉而成,終究還是一個龜,速度怎能快的得來?這位道人大高手,您是不是腦子有些不好使?”
且不說胡圖圖是否聰慧,可烏龜跑得慢這事兒,普天之下人盡皆知,陸壓道人與龜靈道人談論追光這是,只怕恰好勾起了龜靈道人心中的痛。
陸壓道人倒也不怒,只把胡圖圖的話語當做了耳邊風。
可是餘下的話語,陸壓道人卻不肯多說。
貪狼左顧右盼,朝着虛空不停的張望,對於無盡虛空中星辰美景無比的好奇,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凝視着蒼穹深處。
陸壓道人就以這種接近光芒的速度在無盡虛空中急速飛馳,約莫飛了半個時辰,已是來到了無盡虛空中一顆孤零零的星辰之上。
星辰宛若圓球,直徑數萬裡。
遠遠看去,就如一顆小球,懸浮在虛空當中,緩緩轉動。
等飛到了星辰之上,腳踏實地,再朝着四周一看,卻有一種天圓地方的錯覺。
“柳道友。”
陸壓道人朝柳毅拱手施禮,言道:“貧道走後,戰局必定更加糜爛。對於此戰,貧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施展三魂化體妙訣,顯化出分身。正好以一個分身,送柳道友離開此地,餘下的分身趕赴戰場。”
“合該如此!”
柳毅拱手回了一禮,不再多言。
陸壓道人從衣袖中拿出四朵明黃色小旗,按照四象方位,擺放在地面之上,結成一座陣法,自己再佔了進去。
三柱檀香,點燃在陸壓道人腳邊。
這顆星辰之上荒涼一片,連氣息也無,如是凡俗世人來此,必定早已被活活憋死了。可陸壓卻是一個道人,衆人也都是仙人,貪狼亦是仙獸。對於氣息一事,亦是不再依賴,虛空尚可存活,何況區區一座荒涼星辰?
陸壓道人口中唸唸有詞,三柱檀香青煙繚繚,瀰漫在四朵旗幟組成的陣法光罩之內,眨眼之間光照內一片青煙繚繚,將陸壓道人的身形藏了進去。
數個呼吸之後,陣法光罩中閃出一道金光劈打在青煙最爲濃密之處。
但見青煙被金光劈開,顯露出盤膝坐在青煙當中的三道身形。
一人,化作三人!
這種顯化身形之法,柳毅曾見過不少次。就倆東明水府主人瀋海冰,也懂得易魂化三身的法門。
可而今見到陸壓道人施展三魂化體妙訣,柳毅心中感觸又有不同。
只因瀋海冰顯化出三個身形,全都是一模一樣,就連氣度神態表情也相同,而這陸壓道人顯現出的三魂化體妙訣,變化出三道身影,面目雖然有些相似,可三人身上氣度卻迥然不同,只讓人以爲他們是同胞兄弟。
“貧道天壓道人,柳道友有禮了。”
“貧道地壓道人,柳道友有禮了。”
“貧道人壓道人,柳道友有禮了。”
三人走出大陣,朝着柳毅拱手施禮。
天壓道人只將衣袖一揮,就把插在地上的四朵小旗收入了衣袖當中,再朝柳毅說道:“我這三魂化體妙訣,能一分爲三,乃是完完整整的三個人,並非是一個人控制三個身軀,而是有三種思維,三種魂魄,三種性靈。”
“天壓道友休要多說,此刻時間緊要,你還需速速前去馳援紫霄宮燈戰場。若桂道人殞落在戰場當中,你我三人怎對得起當年情義?”
人壓道人眺望虛空,凝視着瓊玉地界方位,神色有些擔憂。
“人壓道友此言有理,正合我意!”
地壓道人低眉一笑,細細看了柳毅一眼,只把手掌一翻,掌心裡落出一面八卦銅鏡,飛至柳毅身前懸浮不動,“柳道友,那北冥睿雖不是死於你手,可終究是被你一劍隔了喉。這首山赤銅八卦,合該歸你所得。”
“然也!”
天壓道人亦是點了點頭,再朝柳毅拱手辭別,說道:“吾等將奔赴戰場,柳道友一路珍重。”
“斬生飛刀之內,藏着諸多美酒,大約都是些收藏了一量劫的陳釀好酒。只是,這一次相見日短,太過於匆忙,沒來得及和柳道友笑談飲酒,坐而論道,未免有些可惜。”
地壓道人騰空而起,朝着遠空飛馳而去,手中卻拿出了斬生飛刀,將葫蘆口子朝着空中灑了以灑。
頓時,滿空盡是酒香。
又有一層白茫茫的酒水霧氣,團繞在衆人頭頂。
“柳道友,我們該啓程了。”
人壓道人只把網兜一揮,就將柳毅等人罩了進去,再騰空飛起,朝着遠空緩緩飛馳,速度卻比孟成神先前御空飛行快不了多少。
就在人壓道人飛馳了十萬裡之遙的時候,一個半尺長的碧玉葫蘆,從後方虛空飛馳而來,宛若一道閃電,落到柳毅手中。
“這葫蘆之內,裝着百萬斤烈酒,就贈與柳道友了。”
人壓道人轉身朝柳毅點點頭,身後突然閃爍出一對羽翅,猛地扇動起來。
一顆彗星,恰好位於人壓道人側後方百里之外。
隨着人壓道人羽翅一扇,那顆直徑千里的彗星竟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猛然間調轉了方向,朝着虛空的另一方奔馳而去。
也許,許多年之後,這顆彗星會因爲今日改變了方向而撞在一顆巨大星辰之上,從而粉身碎骨。也有可能,無數年之後,這顆彗星會飛至一方世界上空,與世界之上籠罩的空氣摩擦,生出無邊烈火,再四分五裂,變作一場流星雨。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柳毅手持着碧玉葫蘆,放到嘴邊聞了一聞,再把葫蘆口子塞上,將葫蘆收入衣袖之內。這葫蘆雖遠遠比不得斬生飛刀,卻也是一件上品仙器,葫蘆肚裡有一處儲物空間,卻全裝滿了烈酒。
唯有道人,才能這麼奢華,用仙器裝酒。
“陸壓道人這種三魂化體妙訣,比起瀋海冰的易魂化三身之法,不知要玄妙了多少倍!瀋海冰終究是以一人之心,掌控着三個肉身。而這陸壓道人顯化而出的天壓、地壓、人壓三位道人,卻相互之間稱呼爲道友,三人神態氣度各有不同,就連思維也十分迥異,這種身外化身之法,實在玄妙到了極點!”
柳毅心中微嘆,旋即閉幕眼神,不再多想。
虛空雖然靈氣匱乏,可柳毅體內卻有諸多生機匯聚而成的小綠珠,哪怕沒有一絲靈氣,也能清靜修行。
在虛空裡飛行的旅途,異常枯燥。
無受想行識,無色光聲香,唯有亙古難以改變的漆黑星空,以及星星點點的闇弱星光。
孤獨,就像是穿腸毒藥,噬咬着胡圖圖的小心肝。
胡胖子突然間就想起了帝無恨,同時又想起了萬蕊蕊。
億萬裡虛空,哪怕是以光芒傳播的速度飛馳,也需一月以上。
人壓道人雖是陸壓道人一分爲三顯化而成,飛行速度卻並沒有弱於陸壓道人親自飛行。
約莫兩月有餘,才飛出億萬裡範圍。
人壓道人羽翅一動,陡然停住。
“送君億萬裡,終需有一別。”
人壓道人收起網兜,轉身朝柳毅施了一禮,言道:“貧道就把道友送到此處,等到來日有緣,再與道友相見。若柳道友有朝一日步入大道之門,成了道人,還請柳道友無比要召貧道前來觀禮,設下天地人三壇法會,貧道正好與柳道友坐而論道,指天畫地……”
“然也!”
柳毅拱手回禮,一方巴掌大小的石門,出現在左手。另一座刻有黑水zhen法的石碑,出現在右手。
石碑之內,有一條瓊玉地界直達雲海天界的乾坤通道,可直入雲海大殿。
可是,當柳毅將玄冰無量水的寒氣灌入石碑之時,乾坤通道卻並未打開。
“莫非,離了瓊玉地界,這石碑通道就不能用了?”柳毅眉頭一皺,只把令狐秋道那座乾坤大門朝身前一拋,頓時一閃高達百丈的大門,矗立在虛空當中。
可就在此刻,一道聲音,從虛空傳來。
“陸壓!”
那聲音裡帶着幾分戲謔,轟然有言,“莫非你是早已料到,此戰你方必敗,這才偷偷摸摸逃離戰場,想要獨善其身,逃出生天?”
強敵,竟是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