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碧霄瓊霄,三人騰空飛起,朝着孔雀追去。
可那孔雀飛行速度幾塊,羽翅一扇,就是二十四萬裡,一下子消失在了天際盡頭。
好在三霄有着天尊的修爲,疾馳而去,也能循着孔雀消失的方向,一路朝着孔雀追蹤而去。這三霄的飛行速度,也是不凡,遠遠只看到有三道光輝,沖天而起,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只剩下了劍氣濛濛,彌散在空中,不知斬碎了多少雲彩,化作瓢潑大雨,落到了地上。
滴答!滴答!
大雨落地,從院落的屋檐之上,摔打在地上,漸起了一波一波的水花。
這小溪,庭院,茅屋,已然無人。
忽而一道雲光,從遠處而來。
雲光落到了庭院門口,化作一隻猴子模樣,手掌中持着一根棍子,正是悟空道人。
“啊呀呀!老孫來晚了一步!”
悟空道人走起路來一搖三擺,晃晃悠悠,來到了孟成神原先居住的茅屋當中。
他先是吸了吸鼻子,用力聞了聞,旋即自言自語,說道:“這九曲黃河鎮,已經被帶走了啊!看來俺老孫的緣分,終究是有些不夠呢。”
旋即,他又走了出來,看着天際深處,孔雀消失的方向,又說道:“這孔宣道君羽翅一扇,就有二十四萬裡,而且可以連番不斷,扇動不停,這般水平世間少有!俺老孫當年在須菩提那裡學藝,學了一種筋斗雲的法術,一個跟斗也只有十萬八千里而已,而且俺老孫的筋斗雲,一日也只能用那麼一兩回,就會將一身法力,消耗得乾乾淨淨,遠遠比不得孔宣道君,只是時至今日,筋斗雲那種法術,俺老孫已經看不上了……修行在世,正是如此啊!以前夢寐以求的東西,到了現在,已經棄之如履。也不知我現在夢寐以求的東西,等到將來我得到了之後,是不是也不會再將之放在心上?”
他喃喃自語,在庭院與茅屋之間,來來回回走動。
許久之後,才停了下來。
“罷了!罷了!”
悟空道人搖了搖頭,又說道:“再過些時日,就是孔宣正式立教的日子。也不知道這一次,他能否因此而成爲教主。若能成功,那就意味着,這宇宙玄黃之內,除了那六位教主之外,其他的修行之人,也是有機會成爲教主的。孔宣做的了教主,我那兄長鎮元子,又怎麼做不得教主呢?可是,鎮元子哥哥做了教主,終究是鎮元子哥哥的緣法,我悟空道人若不能突破修爲,我一輩子都只是一個道人而已。大劫將之,以我道人的修爲,也不知能否活下性命來。不過……我這靈明石猴本來就是一塊石頭,本無思想,本無煩惱,本無因果,如今能來世間走一遭,活得精精彩彩,也算是此生不虛了……”
越是往下說,悟空道人臉上,悲切的神色就越是明顯。
他雙眼當中,卻帶着淡淡的壯烈之色。
悲壯!
世人常說“九霄雲外”一詞。
意思就是,天有九層,故而又有人說什麼九天之上。
等到飛離了陸地,進入了天空深處,波瀾宇宙羣星景色,才知道什麼是宇宙玄黃的真面目。
孔雀飛向了天際深處,來到虛空當中。
他託舉着的一片火雲,也在虛空之內停留了下來。
不知道紅色火雲是何來歷,居然在這虛無飄渺,冰寒至極的虛空當中,依舊還能夠熊熊燃燒。
孔雀搖身一變,化作了一個男子模樣,長得俊美無比,哪怕是天地之間再如何美麗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也不會認爲自己能比這孔雀所化的男子漂亮多少。
孔宣。
唯有孔宣,纔有這番相貌。
但見他在火雲前方,揮動着手掌,打出了一道道法訣,落在了火雲之上。
火焰熊熊,不斷變換着。
一波一撥的道韻,再雲層周圍翻滾。
隨着神通法術施展出來,孔宣原本珠圓玉潤,氣色極佳的臉面,變得更加白皙,他心中唸叨:“這般攪動天機之法,終究是消耗太多。不久之後,我將正式立教,卻是缺不了這一座宮殿。這一次計劃,若能成功,我儒教立於天地之間的勝算,至少多了一成!”
一成機會,對於修行之人來說,已經足夠多了,更何況是多了一成?
孔宣凝視着滾滾火雲,神色有些癡狂,宛若是一個賭徒。
修行之士,誰不是賭徒?
尋常修士能成仙的,百種無一,仙人能成神的,萬中無一。
多了一成機會,就意味着多了十分之一的把握。比起那成仙的百分之一,那成神的萬分之一,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孔宣也並非是天生的高手!
剛剛出生於天地之間的時候,孔宣也只是純陽境界,天生自帶元神罷了,他也是一步一步,成仙成神,再步入大道之門,慢慢纔有了今日的光景,這其中的艱難,孔宣自然極爲知曉。甚至當初成仙成神之時,那種萬死無生,險些就身死道消的畫面,孔宣依舊是記憶猶新。
足足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孔宣才停下了手中神通法訣。
前方火紅火紅的雲團,已經遽然變化,合攏在了一處,化作了一道建築模樣。
至此,孔宣才緩緩平靜了心緒,不停的環視着四周,不停的打量着四周景象,發現這宇宙虛空當中,依舊是寂靜無比,他這才放下心來,盤膝坐在宮殿前方,調息了一番,然後在拿出了薰香浴桶之類的東西。
沐浴更衣!
焚香洗髮。
做完這些,孔宣纔將身軀一搖,化作了一個身材高挑卻相貌醜陋的教書先生模樣。
此乃孔子,是孔宣的儒門法身,創立了儒門一脈。
化身爲孔子之後,孔宣纔在身前擺下了桌子,再把文房四寶擱置在桌子之上,提筆沾上了墨汁。
滾滾龍形在墨汁當中飛舞着。
此乃龍墨,是用上古真龍心頭精血,凝練而成,本來就珍奇無比,而孔宣手中這一團墨汁,尤爲珍貴。這是孔宣許多年前在道號金鱗子的應龍之處,求取而來,爲此還欠下了金鱗子一段善緣,等到來日,還需償還給他。
而毛筆,則是在柳毅之處求取而來的狼毫筆,是用貪狼尾巴上剪下來的長毫,製造而成。
筆墨在手,孔宣飛馳而起,落到了宮殿大門口空白的牌匾之上。
他手臂一揮,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三個字……
“火雲宮!”
一道聲音,將這三個字唸了出來。
孔宣神色一變,渾身殺機山說,可當他看清楚了飛來的三個人之後,臉上竟是滿臉笑意。
“三位道友有禮了!”
孔宣將手中毛筆收起,把桌子與文房四寶收入了衣袖之內,朝着遠遠飛馳而來的三人拱手施禮,言道:“三位妹妹有禮了!一量劫不曾相見,三位妹妹風采依舊……”
飛來的三人,正是三霄天尊。
可是,三霄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孔宣的話語,而是默默站在了遠處,凝視着火雲宮。
良久之後。
站在中間的雲霄朝孔宣拱手施禮,言道:“孔宣前輩有禮了,玄天宗柳毅道君門下三霄,拜見孔宣前輩。”
這一拜,讓孔宣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億萬重心酸苦楚,浮現在孔宣的心頭。
孔宣一瞬間明白過來,時隔一量劫之後,眼前的三霄,再也不是當年他熟知的三霄天尊,再也不是當年一同在截教通天教主門下聽道,一起歡笑言語,一起看花開花謝,看細水長流。
可是,依舊有無數個畫面,不由自主的迴盪在孔宣的腦海當中,彷彿是大海邊上晝夜不絕的潮水,一波一波的衝撞着,激盪在孔宣心頭。
那時候尚且沒有儒門,尚且沒有讀書人這個稱謂,自然而然也沒有吟詩作對的場面,可是飲酒彈琴,擊劍而歌,依舊可以風花雪月,也可以慷慨激。孔宣哪怕是在芸芸衆生之劍,輪迴了一量劫,生生死死無數次,感受過無數個悲歡離合,遇到過無數種生老病死,有無數次妻離子散,事到如今他依舊忘不了一量劫之前,與三霄做兄妹的那一段時日。
人生難得一知己。
孔宣實則並非是無父無母,他尚且還有一個兄弟,是世間第一隻金翅大鵬鳥,可兄弟二人卻見面則打,彷彿是生死仇敵一樣。
而孔宣的父母,早在孔宣出生之時,就已經身死道消。
傳說,鳳凰不落無寶之地。
上古之時,鳳凰與人大戰,身受重傷,飛至先天五行匯聚之地,產下一子,名孔雀;飛至先天陰陽匯聚之地,生下一子,爲大鵬。
除了孔雀與大鵬之外,鳳凰上有其他七子。
這一點,倒是與上古真龍一般,傳說中龍神九子各有不同,鳳凰也是如此。
鳳凰,雄爲鳳者雌爲凰,天地交he,逐生九種:金鳳、綵鳳、火鳳、雪凰、藍凰、孔雀、大鵬、雷鳥、大風。
那孔雀,就是孔宣。
正因爲有這麼一段出身,孔宣的性格,才十分怪異。
甚至,孔宣在剛剛行走於世間之時,有一個讓人極爲恐懼的習慣,那就是喜歡吃人……唯有與三霄相聚的時候,孔宣才能感覺到,這世間他並非是孤單一人。
若無三霄,若當初不義結金蘭,結爲兄妹,孔宣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人性泯滅,只顧着吃人,從而墮入邪魔外道,永世不得醒悟。
可事到如今,兄妹相見,三霄卻不再把他叫做兄長。
前輩!
這兩個字,沉甸甸宛若是雄山大嶽,扣在了孔宣的心頭,讓孔宣心中難受之極,堵得發慌。
原本親如骨肉,此刻卻像是陌生人第一次萍水相逢。
明明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
這種感覺,如鯁在喉,孔宣心如針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