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見到王東樺,沈一聞心中先是一喜,隨後就是一驚。
在一天多前,在鬼哭林附近發現王東樺的手臂時,劉顯就組織所有人進行了一次討論會議,當時大部分人都猜測王東樺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他是團隊中保命能力首屈一指的天才修士,金核傀儡幾乎能保佑他在任何不利情況下都逃出生天,那麼反過來說,如果金核傀儡都不能奏效的話……
在搜救還沒開始的時候,所有人就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最終很可能找到的只是東樺師弟的屍體。而且就算找到了活人,也要面對一個實力未知的強大對手,能否從對方手中救到人,完全是未知之數。
所以他們才特別迫切地盼望大師兄的到來……如今他們所作的搜索追蹤工作,無非是將線索延續下去,並沒指望很的能找到東樺師弟,但是現在……王東樺分明就站在自己眼前。
這真的是東樺師弟麼?沈一聞一時之間反而警惕起來。
但下一刻,他心中警惕就放鬆了八分,因爲他又聽到了王東樺那熟悉的語調。
“哎喲喂,終於是見到親人了啊。”
聲音,語氣,和熟悉的王東樺師弟一模一樣!沈一聞驚喜之下連忙問道:“你沒事!?”
王東樺聳了聳肩,一臉苦相:“師兄你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麼?我的右手沒了誒!一妻一妾只剩下一妾,你覺得我會沒事麼?”
沈一聞簡直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你這賤人,經歷了這種事都改不了你的毛病……對了,到底是誰對你下的手?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王東樺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你是問……對我下手的那個人?”
“嗯,他在什麼地方?實力如何?呃,能被你神不知鬼不覺地逃掉,實力應該也不會太強吧?總之你放心,大師兄他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大師兄要來?!”王東樺露出驚喜的神色,“那可就太好了!那樣的話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說着,他身子一軟,就要往下倒去,沈一聞連忙湊近前去攙扶,然而就在兩人即將接觸前的剎那間,沈一聞的直覺再次發來警訊,警告他前方有着巨大的危險。
“危險?什麼危險?難道說……”
可惜還不待他反應過來,一股冰冷的觸感就刺穿了他,並很快蔓延到了周身每一個角落。
沈一聞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王東樺師弟,看着他那冰冷的笑容,以及自己胸前那更加冰冷的,直沒至柄的匕首。
“東樺師弟,你……你不是東樺師弟!?”
沈一聞終於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他連忙轉過頭,想要對身後的人大聲示警——胸前的匕首刺穿了玉府,他已經沒法用法術傳音了。
但他才張開嘴,就感到身上的力量以驚人的速度流逝,整個身軀彷彿要融化一般,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片刻之後,他的意識便徹底沉淪,陷入漆黑。
——
“怪了,一聞師弟人呢?”
後續最先趕到的人是謝明弦,也是團隊中僅次於沈一聞的追蹤者。這一路他始終跟在沈一聞身後,並以法術暗中保護,一旦有外力干擾沈一聞的追蹤,他就立刻反撲過去……所以這一路行來,可以說謝明弦對沈一聞的行蹤是跟得最緊的。
但此時他卻驚訝地發現,剛纔只是一轉眼功夫,沈一聞就消失不見了!這鬼哭林雖然遍地詭異,也不至於讓一個虛丹境界的修士說沒就沒吧?
滿心困惑的謝明弦正要深入林中探索,就聽身後劉顯厲聲喝止:“不要去!”
“可是,沈師弟他剛剛……”謝明弦一邊說着,一邊仍是向前行去。
轟!
下一刻,一道銳利的金相劍氣落在身前,炸得漫天碎石粉塵,而劍氣的餘波也刺得人生疼。
謝明弦吃了一驚:“師兄,你這是……”
“我這是救你,你也想像一聞師弟那樣消失得莫名其妙麼?”劉顯說着,萬分憤恨地搖了搖頭,“是我的錯,不該讓他追的那麼緊……我只想着大師兄馬上就到,等他來了一切問題都能解決,卻忘了大師兄幾次三番叮囑,越是接近成功的時候越不能放鬆警惕。”
謝明弦聽得心中越發下沉:“師兄,你是說沈一聞師弟他已經……”
“沒錯,而且這一次就在我們眼前。”劉顯說着,雙目之中已經遍佈血絲,如同火熾一般。
“這……怎麼可能,我的法術一直都在一聞師弟身邊,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我……”
說到最後,謝明弦再也說不下去,黃金一代中沒有自欺欺人的愚者,事情的真相其實簡單明瞭,他的法術沒有奏效,沈一聞就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抓走了。
呵,所謂抓走,也只是一廂情願吧,就和王東樺師弟一樣,只能祈禱他們還倖存着,仍作爲人質活在那個未知敵人的掌控之中。
“如果讓我捉到他……老子,老子一定把他碎屍萬段!”謝明弦緊咬牙關,嘴角不斷溢出血液。他平時和沈一聞關係最好,兩人功法相近,能夠彼此配合,在山中修行時形影不離,親如兄弟。可就在今天,就在他眼前……
劉顯同樣是悲憤難平,但作爲領隊卻必須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明弦,回來吧。接下來等大師兄到後再說。相信大師兄吧,他一定……一定會爲兩位師弟報仇的。”
——
歐陽商是在一天後抵達的鬼哭林。
同行的人並不多,僅有王舞王陸兩人。這種風險度太高的工作,也不必帶太多人來,甚至就連王舞的到來都引起了許多人的非議。
“大師兄,不是我信不過你的判斷,但是……現在這個情形,讓王舞師妹參與進來會不會太冒險了?之前經歷了沈一聞師弟遇難,我現在實在沒信心能保護得了她的周全。”
對於劉顯的質疑,歐陽商只說:“無妨,王舞師妹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她身邊有一個最強的保鏢,沒必要替她擔心。”
說話間,王陸笑着對劉顯等人揮了揮手:“大家好,我是最強保鏢。”
對於王陸的身世,歐陽商依然沿用了老說法:掌門老頭兒享受生活的產物。
考慮到王陸和歐陽商的確在太多方面表現極度一致,劉顯等人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也就接受了現實。更何況王陸的身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實力。
接下來就是在歐陽商的帶領下,如何開展進一步的行動。
復仇心切的謝明弦建議立刻由大師兄帶隊,全面深入鬼哭林。但歐陽商卻另有想法。
“對方指明要我來,現在我來了。接下來要不了多久對方應當會主動走出下一步棋……我們不妨靜觀其變。當然,這段時間我們要加強戒備,決不能再給對方留下可乘之機。”
而後就開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項,歐陽商在認真思考時,思維之縝密遠超常人,一條條指令佈置下來,漸漸讓謝明弦、劉顯等人感到了一絲寬慰與信心。
而王陸則開始針對其他人詢問當天事件的細節。
“所謂一轉眼就消失不見,顯然是不可能的,當時你們那麼多人跟在後面,就算一兩個人轉開目光,總不能所有人目光都轉開了,而且事後無論怎麼回憶都找不到線索。對方多半是用了遮掩的幻術。你們有沒有根據這一點對現場進行調查?”
謝明弦說道:“當然查過了,但沒有任何關於幻術的痕跡留下。”
“是麼?那大概是你們的調查方法不對,待會兒我親自去一趟。”
謝明弦的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當時負責現場調查的人正是他,同時作爲隊伍中僅有的擅長追蹤、反追蹤的修士,調查工作也非他莫屬。而謝明弦對自己的調查結論有充分的信心。
如果是大師兄歐陽商的質疑,或許他就虛心接受了,但這個莫名其妙的王陸又算什麼東西?!
結果不到一個時辰之後,謝明弦就無比汗顏地看着王陸手中攏起的一團血霧。
那是沈一聞的靈寵霧妖……就徘徊在主人失蹤的地方,只是先前謝明弦帶隊在現場調查了許久,卻根本沒發現霧妖的存在!
這當然不是因爲霧妖有什麼隱匿形跡的天賦神通,而是那位幕後黑手的幻術效果一直都在。謝明弦根本是在幻術之中去探查幻術,自然查不出任何結果。
而換了王陸出面,只用了一枚奇形怪狀的紅色玉石對着森林照了一下,口中吐出一個奇怪的音節,然後霧妖就出現在衆人眼前,空氣中也瀰漫出一股屍臭和血腥味。
原來直至此時,林間的幻術才真正被破解掉!原先被遮掩的一切也都暴露出來。
“這是魔族獨有的幻術,以九州大陸目前的水平是無法直接破解的。”
謝明弦忍不住好奇問道:“那你又是怎麼做到的?”
“當然有高人點撥咯。”
王陸說着,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在靈劍山上,由陸離長老親自傳授的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法門……其中就包括這個幻術的破解方法。當然,陸離長老傳授的方法非常繁瑣,而自己如今有魔玉在手,卻可以走個捷徑。
但若非陸離將幻術的原理點明,他就算手持魔玉也未必能找得對方法。
“接下來,咱們聽聽霧妖的說法吧。”
作爲留在原地的倖存者,霧妖很可能親眼目睹了沈一聞神秘失蹤的全過程,是重要的線索。但霧妖缺乏靈性,向來不易溝通,作爲靈寵,更多是被當做工具一般使用。就算它目睹了全過程,並機械地記憶下來,如何能將這份記憶提取出來也是個問題。
“是什麼問題?難道你們這些黃金一代連搜魂術都沒人教過麼?”
王陸說着,掌心綻放綠光,一道搜魂術毫不客氣地打在霧妖身上。
血霧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叫,一時間不少人都勃然變色。
“你在搞什麼鬼!?”
“那可是沈一聞師弟寶貴的遺物啊!他生前最疼愛這隻霧妖,你居然……”
王陸淡淡地說道:“現在人都死了,還在乎他生前喜歡什麼?你們腦子進水了麼?這可是給沈一聞報仇的最直接線索!讓這隻靈寵死得其所,難道不好麼?”
說完,他也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直接將搜魂術所得,打在了一面由歐陽商事先備好的圓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