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
其中一個人被另外兩人架着，而他的裝備則被第四人抱着。
步履艱難，但依舊在走。
這是來自夜老虎偵察連的四個人，五十多小時前被蕭辰追得如過街老鼠。如今他們依舊狼狽，但他們堅挺着胸膛走到了這裡。
無論是完成任務的，還是被淘汰的，都靜靜地看着一盞大功率射燈照亮的遠處他們有些夢幻的身影，像極了美國大片中活到最後的孤膽勇士。
但今天他們只是四個完成了任務，走在交付任務道路上的士兵。
沒有什麼震撼，只有期待。
時間還很充足，顯然三十多分鐘走這麼一段並不算太難。他們的到來會宣告考覈結束，然後，在那裡休息了很長時間的很多人會連夜被送走。
一步一步，陳國濤咧着嘴笑着。
前面是考覈的終點，也是他的終點。這是他早就有過思考的問題，有生之年能夠經歷這樣一場嚴酷的考覈，還是發生在狼牙選拔的時候，足夠了。
距離考覈結束，十二分鐘。
最後四名到達終點，蕭辰接過他們上交的地圖，扭頭看了看野狼。
這位中隊長知道蕭辰有話說，所以他很寬容地將總結的機會交給了這名來到狼牙不足半年的新人。何志軍說過，要在他身上加點擔子。
“有幾句話，咱們就這樣坐着說吧。”
“也許你們不理解，爲什麼剛來到這裡，就要進行這樣一場考覈。兩天時間，淘汰了足足九十三人，接近三分之二的人被淘汰。”
“這不是在玩你們，這場考覈耗費的人力物力，足夠支撐你們在狼牙接受至少一週時間的訓練。”
“你們當中很多人會抱怨，但我要告訴你們，就在剛剛，你們經歷了一場戰爭。結果是，你們當中有九十三人陣亡。你們可以理解爲運氣不好，或者是其他，但終究還是因爲實力不夠。”
“不要覺得我在說空話，你們剛剛經歷的，早在兩年前我就經歷過。”
“通過考覈的，我希望你們繼續努力。沒有通過考覈的，我希望你們繼續努力。沒錯，都是繼續努力。因爲當我們穿上這身軍裝的時候，就意味着常備不懈。戰爭隨時會來臨，你們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着。”
陳國濤顫巍巍地拽着醫務兵的胳膊站起來。他的雙腿還在疼痛，但是此時他的身上充滿了力量。
蕭辰所說，就是他之所做。
從高中開始就在準備的他，即使因爲身體原因可能無法繼續這場集訓，但他永遠不會在這個問題面前心懷愧疚。他，時刻準備着。
在他身邊不遠處癱坐着的三名夜老虎偵察連的戰士，乃至其他無論充滿希望還是滿懷失望的官兵，看着這名形銷骨立的少尉，似乎一瞬間被他堅定的聲音所感染。
“時刻準備着。”
這是接近兩百號人發出的同樣的聲音，這裡面不僅有參加集訓的官兵，還有孤狼中隊的特種兵們。
蕭辰點點頭，隨即擡手向被淘汰的那羣官兵敬禮：“我因爲前天的出言不遜，向你們道歉。”
“你們當中有很多人是被我親手淘汰出局，但我希望，這不是一件壞事。特種兵不是戰爭的全部，當有一天你們面對敵人的特種部隊，你們可以用手裡的武器告訴他們，你們腳下的國土，由你們捍衛。”
九十三人眼含熱淚。
他們擡手向蕭辰回禮。
狼牙是他們的夢想，但蕭辰說出了他們作爲淘汰者的堅強。
不是特種兵，但依然是好兵。
當九十三人開始有秩序地登車時，蕭辰一直擡手敬禮。那樣子，似乎這些戰士們就是他自己手裡的兵一般。
直至車燈消失在羣山之間，蕭辰這纔回過頭，衝高中隊點點頭：“野狼，剩下的交給你了。我好像有點撐不住了。”
高中隊畫着油彩的臉在夜幕下有點鬼魅，就連笑容也顯得可怖。但回答蕭辰的口吻卻充滿了讚賞和溫和：
“你是個適合帶兵的人，說真的，我現在確實感到，把你從那邊調過來可能是錯了。”
“沒辦法，將錯就錯吧。既來之，則安之。如果我完成了我的任務，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回去看看。不過這種機會也就說說，一入狼牙，終生狼牙，逃不掉了。”
在清脆的關節活動的聲響中蕭辰席地而坐，接過馬達扔過來的功能飲料一飲而盡，過了好一陣子蕭辰才覺得這身體是自己的。
而在另一邊，野狼開始跟通過考覈的六十多人講話。
“很累，是吧？但這只是開始，而且還沒有結束，有想退出的嗎？”
“沒有。”
能夠熬過這兩天，剩下的這羣人意志力都是異常堅定之輩。除非在接下來的地獄周內，能夠讓他們全身心都感覺到極限，不然只憑一句吆喝，是不可能嚇退他們的。
“很好，從現在開始，歡迎你們來到狼牙集訓中心。”
高中隊說完這句，便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示意馬達安排這些人該上車的上車，該治療的治療。
陳國濤在掛完一瓶消炎藥後，便拒絕了進一步的診斷治療，隨夜老虎的其他三名戰士一起跳上了運兵車。
車廂內已經鮮有來時車上的熟人，只有那個586團的北京強子跟他們一起。
看着筋疲力盡的一羣人，陳國濤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看到了吧，這就是特種部隊。小莊，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還是不服氣。但我要告訴你，爲了苗連，爲了我，你要留下來。”
“可是……”
“我知道，你還會不喜歡那個叫蜜獾的。”
陳國濤無奈地擠出一絲強撐的笑容。
“如果你有一天，也成爲一個帶兵的人，你就會知道，你現在仇視的人，也許纔是真正的好人。這個上尉，很厲害，而且如果我判斷不錯，他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老炮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接着說道：
“從他身上，我能感覺到一種跟苗連一樣的氣勢，但是又不像。”
“嗨，別猜了，等咱們成了狼牙的一員，自然就知道了。”
強子如此豁達又隨性地說着，車廂內的揣測隨之一頓，而後瞬間爆發出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