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泰坦啊!”
感受着驟然暗沉下來的天空,斯塔絲·萊昂不經意的往河對岸的戰場瞥了一眼,隨後順勢收回了目光,繼續播撒口袋裡的樹種。
文明戰場所給予的中場時間十分的短暫。
短短的十分鐘,於常人而言,都未必能喝完一杯熱水。
但戰場卻要求來自於兩個不同文明的參賽者在這期間完成自己最基本的鋪場,以營造對自己最爲有利的作戰環境。
這個規則無疑是相當嚴苛的。
不過每個參賽者因爲各自側重的緣故,在範圍,光環類法術上並不處於同一水平。
就算是那些精通此道的施法者,在這短促的時間裡,也很難施展出符合自身水準的法術能力。
所以,一般而言,在往屆的個人賽之中,第一輪的戰役大多數都打的不是那麼的絢爛跟激烈,作戰雙方的精力都主要集中在了繼續鋪場跟破壞對方場地上面。
畢竟,個人賽每一場戰場的環境是能完整保留到下一場的。
以此迭代,每一輪的戰場結束之後,勝利者都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強化。
所以,往往到了最後幾輪的時候,能看到一片片能量密集生態繁華的戰場上,參賽的雙方以次滅世的禁術對轟,期間全無冷卻時間,聲光污染髮揮到了極致
然而又飛奔了一陣子,斯塔絲·萊昂猛然駐足擡頭看向了戰場的對面。
這一次,她的眼睛再難以從河對岸挪開。
“我的自然母親!”
哪怕她已經將腦袋擡到了極限,也未能看全河對岸的那道宏偉身影。
其身形的龐大遠遠超出了單純的目力能測量的範疇,自大腿以上的部分全然沒入了雪白的雲海之中.
這是生命自然生長能達到的高度?
哪怕神話中的泰坦一族,其年邁者也不過是能達到舉起雙手觸摸雲端的地步。
斯塔絲·萊昂雖然曾聽那些周遊虛空的旅人們曾說過,在浩瀚的虛空之中,有大量的星球生命,其完全體能達到一顆恆星的大小,但這樣的龐然大物,哪怕是在虛空中也是極爲少見的。
尤其是,她這麼幸運的,便在多如繁星一般的參賽者中,挑到了少有的幾位。
斯塔絲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違背了自然精靈的教意,有些過分的失禮。
但.沒辦法,因爲着實太過駭人了。
尤其是當她看到那巍峨的雙腿,忽然間被一套金色的甲冑包裹的時候,內心的震撼更是迅速的轉變成了無語:
就現在的體型,她的技能樹裡絕大多數的能力已經被廢除,斯塔絲不覺得像這樣宏偉的生命體會有像史萊姆那樣脆弱的表皮,熱烈的鏖戰變成了修腳宗師的技能大展就已經夠讓人絕望的了,結果你還着甲?
能不能要點臉啊!!!
雖然震撼,雖然無奈,但斯塔絲在調節了有些失衡的心態之後,仍在努力的完成自己的佈置。
畢竟文明戰場並不是那些隨意召開的活動,而相應的選拔資格也十分難得,畢竟涉及到了神器跟偉大神力線索的高規格活動,在沒有玩家身份的情況下,其他的所有名額都幾乎被把控在了文明之主的手中。
她不能保證,再過五百年,下次的活動召開前,自己仍然能坐穩名額不被後來者擠下去。
所以,哪怕昂揚的心態已經出現了問題,但一切還得繼續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當所有的數字徹底歸零的時候,那懸浮在河流之上的透明天幕也一瞬間消失。
察覺到這一點的斯塔絲剛準備開口以作溝通,而下一瞬她便看到了縹緲的雲層被猛的撕裂。
緊隨其後,有猩紅之光從天穹上猛然墜下!
不!
她那姣好的容顏剎那間變的扭曲而猙獰。
下一刻,在自然的號召下,遍佈上百座山巒的樹木開始了瘋漲,無數的根鬚沖天而起,互相纏繞在一起,編制出了一株古樸的樹幹雛形。
無窮的光芒自下方的林海中匯聚,灌注到這顆古樸的參天巨木之上。
樹木的頂端,密集的枝丫正在飛速的衍生,一片片迸發着璀璨綠光的樹葉眨眼間便已然生成,且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長滿了整個樹冠。
自巨樹生成的那一刻起,周遭的空間便發生了紊亂。
所有存在於戰場環境中的超凡粒子都彷彿是感受到了母巢的精銳一般,朝着對方蜂擁而去,瘋狂的勢頭甚至在天穹上拉出了數百條色彩斑斕的虹光。
光芒經巨樹的吞吐,化作了一層纖薄的外殼籠罩在巨樹的上方!
而也就在這一刻,從天而降的戰斧猛的劈鑿在這片新生的屏障上方。
剎那間,罡風四起,羣山震顫!
那淺薄的一層透明屏障竟阻擋了將天穹都斬來的一斧,甚至本體不過像水球一樣顫顫巍巍的盪漾了一會兒便穩定下來。
如此,天穹之上,那似是沒入星空的陰影深處傳來一聲輕咦?
但身在巨樹遮擋下的斯塔絲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慶幸。
要知道,這可是榨乾了她所有樹種的潛力,以後續的戰鬥潛力強行兌現才催發出來的世界樹。
雖然比不上家中那一株串聯整個文明的古老存在,但作爲其孕育的樹種,在催發之後卻已然具備了世界樹的位格,那一層薄薄的外膜可是等同於世界壁壘的堅實防禦,卻在一斧之下差點沒維穩住。
這.
紅脣的邊角有絲絲嫣紅的血液流淌而出。
在透過林海的縫隙感知到天穹上再度混亂的氣流時,她也顧不得許多。
腰間的荊棘長鞭被解下,色澤翠綠的自然之力灌注到這條荊棘之中,沒有任何預兆的,催生的荊棘在眨眼間便將她這個主人捆綁起來。
且與此同時,上方的巨樹垂下一條氣根,接受了荊棘的纏繞之後,將斯塔絲以倒吊的姿勢捆綁在了粗糙的樹幹之上。
荊棘在收縮。
鋒銳的尖刺割破了白嫩的肌膚深入到血肉之中。
在難以忍受的強烈痛處之下,是逐漸變得猩紅的荊棘。
鮮紅的色澤順着氣根向着世界樹進行灌注,原本神聖而古樸的巨樹在頃刻之間便換了一個畫風。
陰森,詭異。
惡毒而腐朽的臉龐從樹幹深處鑽了出來,屬於自然生靈的氣息正在迅速衰敗,取而代之的則是血肉的質感悄然浮現。
慘白的美人被倒吊在那碩大的鷹鉤鼻下,全身的衣物隨着劇烈的鼻息上下翻飛.
這就沒意思了
看着面前生出了雙臂,拔地而起的血肉樹人,張珂略感遺憾的向自己的對手下達了最終通牒。
干鏚被阻撓的那一刻,他還真以爲遇到了一個能鏖戰一番的敵人。
畢竟,經張珂的手覆滅的世界雖多,但他卻從未有過一次,是大大方方的從世界壁壘處正面突破。
作爲能夠隔絕虛空,且轉化混沌的屏障,完好的世界壁壘的韌性可是會基於世界內核的富饒程度,跨越一到兩個階層的。
也就是說,多元宇宙,最高能達到文明世界主位面的防護能級。
眼下這顆世界樹的防護雖然粗糙,但如果真頂着這麼一個龜殼不斷強化,在張珂將干鏚疊加到一擊定勝負之前,是絕對不需要考慮勝敗的,更何況還能隔着防護,在下邊刮痧。
那柄長弓,以張珂的判斷,至少也是中等神力鍛造的史詩精品。
可惜,對方失了智,走了一招昏棋.
哪怕她最終的結果,只能化作干鏚疊加的資糧。
可現在.自己突破了龜殼防禦,以強橫的防禦換取攻擊力上的加成。
思路不能說錯,但失去了禁法的壁壘隔絕,暴露出來的本體,張珂有太多方法將其送走了.
高懸的干鏚逐漸垂落,取而代之的則是自口鼻中涌出來的熾熱火光。
猙獰的長龍咆哮着俯衝大地、
“轟!”
只一瞬間,紅綠兩色便盡數被赤色的焰火淹沒。
森林在燃燒。
血肉在乾涸。火龍在接近的瞬間便崩碎成了漫天星火,點點火苗墜落到樹木的表面只一剎那便燃起了通天火海。
雖然樹木本就弱火。
但斯塔絲也從未見過,在磅礴的自然之力壓制下,反而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迅猛膨脹起來的火焰,哪怕從遠處引來江河的灌溉,以魔法進行壓制。
別說效果了,所有外在力量的加入,反倒成了這邪惡之火的燃料。
它就彷彿最嚴酷的裁決者一般,無情且冷漠的屠宰一切膽敢反抗它的力量.
“該死的,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說完這句話,斯塔絲直接選擇了放棄戰鬥。
個人賽的獎勵確實珍貴,哪怕再靠後幾輪她都不介意拼上一把,哪怕是要爲之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第一輪便要發揮死亡重置,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尤其是作爲獻祭的一方,在將自己的感知跟世界樹完全交融之後,感知到了那火焰之中所潛藏的邪惡力量,更是促成了斯塔絲的果決。
她可不想親身體驗一把世界樹的待遇,那種身體跟靈魂雙重湮滅的痛處,會影響到她後續的活動進程。
既然無望下一輪,那不如果斷備戰文明賽。
哪怕是耿直的自然生命,也懂得取捨的道理
而隨着斯塔絲的放棄,整個空間也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影片。
時空被徹底凍結,張珂的身軀跟意識也彷彿套上了重重枷鎖,雖然並沒有絲毫的重量,但一旦他有動作的想法,下一瞬柔和的空間便會變成牢固的封印。
【檢測到一方放棄戰鬥,正在回溯戰場時空,正在進行潛力評估.】
【無場外因素干擾,流程判定無誤,允許投降!】
【本輪戰鬥結束,勝者請等待其他對戰平臺結束戰鬥,在此期間您可以上傳意識至文明休息室等待,失敗者將直接投放休息室,並禁止參與之後戰鬥.】
當天穹上宏偉的聲音趨於末尾。
河對岸的焦土森林彷彿被按下了回撤鍵似的,一切都回溯到了最開始時那片荒涼的環境。
面色蒼白的妖精將自身的物品全部收拾好,等待退出戰場的傳送,而也就在這時,她眺望遠方那擎天的身影,略一沉默後高聲問道:
“自然意志·荊棘之冠·斯塔絲·萊昂向您致敬!”
“九州·少尤!”
對那明顯帶點怨氣的問詢,張珂並不介意留下自己的名號,畢竟哪怕他不說,對方也能在之後查詢戰場記錄。
而在這之後,兩道光芒一同落下,一前一後飛往了不同的區域。
“少尤.少尤”
在一片茂盛的森林中,一片澄清的湖泊前,衆多穿着統一,長相大同小異的精靈們正三三兩兩的聚集在湖邊,對着湖面倒影的畫面進行點評。
而其中一個面色有些慘敗的精靈,則是雙目無神的盯着面前的虛空。
“放寬心,斯塔絲你這麼年輕,還有下一次!”
身旁目睹了全程的姐妹勸慰着有些狀態不對的斯塔絲。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服,憑什麼匹配機制能在第一輪就遇到這樣的敵人,這確定不是某種優待?”
斯塔絲固執的說着,而她的目光則看着眼前活動爲了統一給所有人臨時配備的面板。
當頁面跳轉之後,相關的信息也浮現在她的眼前。
看着視網膜上那一長串的名號,尤其是在少尤前的稱謂,她本來醞釀到了嘴邊的話語戛然而止。
她現在明白,爲什麼自己的第一輪會匹配到這種怪物了。
在她數百年的生命歷程中,她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年輕。
這該死的匹配機制
“回來了?這邊坐!”
一個恍惚,周圍的環境便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硝煙不見,焦土不存,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偌大的環形競技場,成千上萬的座位中,稀疏的分佈着百多個人影,而不等張珂尋到作爲,便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隨後果斷的飄到了對方的跟前。
看着就近坐下的張珂,紫薇大帝的目光不斷的在他的身上打量,審視了許久,才道了句:“可惜了那外域的精靈,若不碰到你,她起碼能撐過四五輪!”
“有什麼可惜的,雖然這次沒有了年歲分區,一切全部隨機,但也不會隨機到讓新生代一出場就遇到那些老東西的程度,哪怕那精靈再聰明一點,也不至於落敗的這麼快。”
雙手環抱的英招,臉上洋溢着某種趣味性的取笑。
這對蠻荒諸神而言也是頗爲頭痛的待遇,總算是輪到這些外域文明來體驗一下了。
可惜,個人賽規則被改,還僅僅只有十輪,且不是贏家通吃的機制。
倘若按照他所想的那樣的話,其他文明最年輕的一批新生代都得飲恨在這個熊孩子的手裡。
畢竟,再年輕的參賽者也起碼有了近千年的歲月曆練,而他們身邊的這個,哪怕從血脈的角度也不過是個扎小辮的稚童。
而至於張珂,則是瞭然的點點頭。
原本他還有點奇怪,這麼盛大的活動,號稱囊括了整個已知虛空的全部文明,他挺期待的,但第一輪對手也未免太過薄弱了點,既昏又弱,還不如檮杌耐打。
但既然賽制是以年齡論的話,那那個精靈應該就是整個活動中最年輕的個體了?
孩子麼,可以理解。
只是轉念一想,卻又爲自己接下來的賽程有些擔心。
在整個個人賽的進程裡,他是位於最低端的環境,哪怕後續的重重篩選,也很難攀爬到多高,畢竟賽制有且僅有十輪。
該不會繼暴打老年人,痛揍小仙女之後,自己又要稱霸幼兒園吧?
而另外一邊,看着突然以靈體姿態出現在競技場中的張珂,坐在遠處的清風道人原想着將對方招呼過來,再聊聊天,順便問詢一下戰場的情況。
但還沒等他說出口,便見到了最前方那位籠罩在氤氳紫氣中的偉大存在回頭招手。
一瞬間,整個人像是被塞進了冰庫一般猛的打了個激靈。
對於在那邊扎堆的那幾位,但凡身在道門的就不可能不知曉,甚至於每日的晨昏課上,跪在蒲團上不知道叩拜了多少次。
在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這位的招呼,這.自己剛認的萌新究竟是什麼來頭?
尤其是在看到那區別於諸位帝君的古老存在笑呵呵的言語時,清風整個人都有些麻木。
不是,這是散修?
散修能有這種待遇,他把頭擰下來當球踢!
而至於之前在會場中聊天時,什麼家中長者,拳腳功夫之類的也引起了他的深思,所以,拳腳功夫是他想象的那種拳腳功夫麼?
而位於其他位置的九州參賽者也自然發現了這邊的熱鬧。
活動雖然重要,但也不過是一次試煉罷了,除了各大道統的頂尖弟子,少有能走到最後的,反倒是像現在這樣近距離,面對面的接觸諸位祖師爺的機會可不多見。
平日裡見多了廟裡的泥胎雕塑,神像雖有神性,但祖師事務繁多,除了少數的優秀弟子,尋常人哪兒有機會得到祖師的關照,而哪怕是優秀的門人弟子,所得到的關照也少的有限,如今見倒了真人誰不想着好好表現一番?
一旦被看上,飛黃騰達便是指日可待!
而對於突然插入到那一撮中的張珂,他們的討論也是最多的。
畢竟之前張珂跟清風的交流旁邊圍觀的人並不在少數,巫山散修的名頭可是傳到了許多人的耳朵裡。
結果現在?
呵呵,當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說歸說,鬧歸鬧,總歸不過是心中一閃而逝的想法,絕大多數人在看到那邊言笑晏晏的場合時,便查找起了這次九州參賽的名單,而後果不其然從中找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名詞。
姓尤的很少見,但能跟九黎牽上關係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