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在《山珍海味經》上特別標註是食人的凶神——猲狙的直系後代,其實狼祖並不算弱,更何況它誕生的時間點過分的巧妙。
秦末漢初。
正是九州風雲匯聚,世界時代劇烈變動的節點。
同樣,九州本土的人間也是殺的血流成河,各個諸侯與秦作戰,諸侯之戰,楚漢爭霸,以及漢跟匈奴等等外邦蠻夷之間的慘烈戰爭。
這些即便是在凡俗間的記載上都是十室九空的史詩級的戰爭。
而在天地更加廣袤,承載孕育了無數生命的九州本土,其慘烈的死傷根本不能用簡單的數量來衡量。
即便同時代大妖大魔層出不窮,又有各種血祀,但能搶到其中的一部分也足以讓狼祖在猲狙的族譜中單開一頁了,放在外域少不了又是一個能夠跟偉大抗衡引起諸神黃昏的狠角色。
但這裡是九州。
是繼蠻荒血勇,人族蓬勃發展的九州。
最高戰力皇天后土能對標上古人王,燭應雙龍,次一等的帝君大神如過江之鯉一般層出不窮的九州,狼祖再強也得夾着尾巴謹慎行事。
真惹來帝君討伐,它根本討不了好處。
所以在大漢混亂落幕,文景盛世愈演愈烈的當口,狼祖毫不猶豫的逃了,逃到了極西之地當起了祖宗級別的大妖王。
當然在本地人眼中,它是嚴厲與仁慈並行的胡狼神,是偉大的神主。
嗯,不用懷疑,蠻夷們就是這樣,好的不要壞的上勁,連事兒逼貪財的耶和華都能混個上帝噹噹,不過是把他們當做可持續發展的兩腳羊而已,這又算得了什麼?
也就是託跑的太遠,天庭很少管轄,而靈山又沒那份實力跟底蘊,再加上霍霍的都是些蠻夷跟遺忘了祖輩的九州雜種,這才屢次逃脫殺劫,沒引得天庭正兒八經的圍剿。
當然,說這麼多並無貶低狼祖的意思,畢竟它也只是惹不到帝君,但次一等的仙神,菩薩尊者可沒少找它的麻煩,能如此一直聳立在極西之地也足可以證明狼祖的實力了。
而諸如狼祖這樣逍遙九州之外,成祖做神的大妖魔們,情況也大差不差。
古老而強大的血脈是立足之本,而種種噁心詭異的法術也是保障自身的重點。
但奈何今日狼祖遇到的是向來都不怎麼講禮的張珂,九州第一莽撞人。
引以爲傲的千萬屍潮,數百萬人質直接被人大荒星隕,這也就是狼祖身居外界,不通九州,否則但凡它看過後世九州變遷的話,對這一套典型的俄式救援也不會那麼驚訝。
而至於以天地權柄把它像黑頭一樣擠出來的手段,那更沒什麼說的了。
甚至於九州天地還要因張珂的溫和而略帶感激,畢竟這熊玩意兒在外域面對這種狗狗祟祟的賤貨可一向秉承着能劈出來就絕不用法術的堅韌意志。
那超模的AOE傷害,有時候真讓人搞不懂,他究竟是來剷除邪惡的,還是來搞滅世的
經過一點兒簡單的小手段之後,干鏚的斧韌勾着狼祖的小腿將其拽到了張珂面前,肋下生出來的手臂箍着狼頭將其一把拽到面前,灼熱而滾燙的氣息打在純白的毛髮上瞬間將清秀而碩大的狼頭燒成了個禿瓢。
但連工具全軍覆滅,以及那擦着寶貝划過去的一斧都忍下來沒去反抗,這點兒小事兒就更不值得狼祖在意了。
自然他不甚在意,張珂也不怎麼掛在心上。
他看着腦門上站滿了金烏,在神鳥跟大日真火的威脅下動也不敢動的狼祖,張珂伸手輕撫着狼祖的脖頸,笑着開口道:“我看你也不是個不曉事理。”
“我奉天帝之命,巡查九州,掃蕩霍亂,今念你自首之功,或可從輕發落我之意你可省得?”
“懂,小狼懂的!”
感受着掐在自己脖頸上的那雙大手,狼祖忙不迭的點頭應和:“帝君仁慈,小狼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懂事兒,既如此,那就頭前帶路,咱們即刻前往下一站!”
看着如此上道的狼祖,張珂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就說麼,有時候真沒必要學老師們簡單粗暴的那套,就算是妖魔,也好歹是自家人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怎麼能像對待外邦蠻夷那樣一視同仁呢?
張珂終歸是要做王的,要學着有容人之量。
“咔嚓!”
話音落下,剛剛鬆了一口氣的狼族瞪着雙眼看着自己被分離後迅速燒毛去髒變成一條散發着燒烤香味的肉條身體,腦海裡緩緩的打出了一個?
???
親眼目睹着自己的身體被一個鐵鉤掛住拴在了張珂腰側,跟那一大票琳琅滿目的食材玩意兒堆迭在一起,狼祖整個腦殼都是懵的。
不是。
搞咩啊?
都說好了戴罪立功,從輕發落,你這河還沒過去呢就拆了橋樑,掐頭去尾,真的好麼?
大狗子心裡有怨念,但大狗子不怎麼敢張口詢問。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腦殼被順手掛在了另一側的腰間,跟一個滿頭肉疙瘩的長耳腦殼栓在一起,巨手撫動間兩個腦殼相互碰撞,叮叮噹噹的好不熱鬧。
“佛祖?挺巧的,你也在啊!”
看清了同樣落難的同伴,原本還有些怨氣的狼祖瞬間給自己找到了點兒心理安慰,它好奇的舔了舔旁邊的肉疙瘩,品味着那似曾相識卻又更加濃郁的味道,一張狼臉上陡然浮現出三分猥瑣,三分鄙夷,以及三分幸災樂禍。
我跟佛祖一個待遇,那沒事了!
“阿彌陀佛,帝尤馴狩九州本是慈悲之舉,我靈山又豈能充耳不聞?”
“所以你就來幫忙了?”猥瑣的狼頭擠眉弄眼,一副懂王的模樣:“懂得,懂得,佛家人也是要臉面的嘛!”
“不過話說回來,跟帝尤服個軟,真不虧!”
“講真的,倘若要一直像這樣的話,那等日後回去我也能跟自家先祖吹噓兩句,嗯.也或許不僅僅是吹噓兩句?”
呢喃中狼祖的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精光。
咱老狼絕不允許還有第三個掛件兒的存在,絕不允許!
沒想到狼祖能這麼快接受現實的張珂正在收攏肆虐極西之地的無邊火海。
只見他張開大口,下一瞬間覆蓋大地的火焰就就彷彿歸巢的乳燕一般化作一道道赤紅的火龍紛紛沒入那張開的無底深淵之中。
片刻的功夫,火海盡數退去露出了一片焦黑流淌着岩漿的大地。
嫋嫋白煙籠罩在地表,物質冷卻所形成的熱量跟毒煙仍在發揮着絕滅生靈的效果,但這就不是張珂需要考慮的事情了。帝尤肆虐之處,自有天庭洗地。
咳咳,話糙理不糙,反正本來九州圓融也是需要捨棄一部分地塊返本溯源當作耗材的,而與其漫無目的的挑選,反倒不如讓他推上一把。
反正死的也不是人,算不上什麼損失.
如此,剛剛收拾了自己手段的張珂便見到黑雲滾滾的天邊陡然間有一道霞光灑下。
七彩的光芒編織成一道虹橋,成千數百的仙神帶着數以十萬計的黃巾力士扛着大包小裹自天上而來,到凡間丈量建設。
期間的客套略過不提。
打發了重建大隊的張珂目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腰間,看着神色各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兩個頭顱,眼中略微閃過一縷沉思。
拋開以史爲鑑的玩笑不談,之所以留下狼祖,一是對這種下意識擺爛打不還手的玩意兒張珂是真的嫌棄;二則是他之前的行程大多侷限在外域,而對九州內部的諸多情報多是來自副本中游戲的背景提醒。
遊戲副本自然對玩家們照顧的面面俱到,從背景到目標,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一條清晰明瞭的任務線,只要不執著於彩蛋跟各種支線任務,玩家大可以傻瓜式操作。
但這次要做的事過於複雜,天庭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給他從各種卷宗中整理並向遊戲提交一套完整的遊戲副本,張珂沒法動用身爲玩家的權限,如此,他自然難免需要一些帶路黨的角色來爲自己提供一點兒小小的幫助。
佛祖是一個,但奈何這老東西心眼子太多,爲防自己被利用,成了靈山排除異己的工具,再多扣一個對照組自然被張珂納入了思考範圍之內。
而至於這倆玩意兒的利用價值.
可靠,能幹的情況下,張珂並不介意日後在巫山王城中特意找個偏殿給它們收藏起來,讓少尤部的崽子們也長長見識,順便開發一下廢物再利用。
但玩弄小心思的話.反正左腰上已經掛了那麼多肉串了,他也不介意澆給一個孜然狼頭嚐嚐味道。
至於他答應的事情這難道還不是從輕發落麼?
要知道,按張珂一慣的性子,像這種不知天數,違逆大勢的貨色一般都要株十族以視正聽的,他可不是朱家被黑的永樂,帝尤說誅你十族那可是真誅你十族,連世界都給伱揚了,就問是不是闔家團圓吧!
“時間也不短了,想出下一個作亂的妖魔來了麼?”
張珂的語氣輕柔,但他隨手撫在兩個腦袋上的動作卻讓兩個僅剩下頭顱的妖佛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聽過一個消息卻是不知真假,那還是我當初在楚漢戰場上聽過的消息,有楚人跟項羽獻言,自稱有夏先民傳聞,當初啓夏滅亡,湯商建立後,商王發現人王權柄再度衰落。
貴爲天地之主,衆生之王竟有了壽命之限,而位格的加持也不再武力跟權柄並重,反而更側重於後者,成湯爲示以誠終其一生勤勤懇懇只爲求天下大同,人族興盛而重塑權柄,但結果卻不如湯所料。
外丙(商朝第二位國君)繼位之後,念父王之過曾秘密派人前去王桀流放之地尋找桀的屍身,以求線索。
但尋了一年卻始終未曾有所發現,只在南巢附近找到了一個直通幽冥深處的鬼門,其中陰煞繚繞,鬼哭狼嚎,來人望而生畏,身受王命,諸人不得不前去幽冥一探究竟,但事後千餘人的隊伍只匆匆逃竄了三五人回來。
回到王都之後,外丙秘密接見了幾人,不久之後這些人都紛紛病逝,甚至於商王外丙都在隔年歸天,而後幾乎每隔幾代,商王之中總有人試圖去探尋這樁隱秘,究竟探查出了什麼無人得知。
直到商紂,以天生神力反推權柄反溯,重振夏之人王威嚴,但成也勇武,敗也勇武,過分自滿以至朝歌被偷,周王室鼎立九州,周天子追逐商朝人王權柄,故而夏之舊事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楚漢爭霸,有楚人再提此事,以項羽天生神力爲由讓其尋桀紂之身以圓其勢,但奈何項羽剛愎自用自以爲霸王天下無敵不需借外勢便是能一統天下,最終落個烏江自刎的結局,而隨着與楚人有着血海深仇的漢朝鼎立,楚人也將此事徹底掩埋。
雖只是傳聞,但小狼在漢高祖逝去之後也追查過相關的線索,桀之事或許不是空穴來風,這暴虐之主尚存於世,對九州總歸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您若有巡狩九州之念,不如去探尋一番,也可爲天地除去一則禍患?”
“桀麼?”
聽着狼祖跟倒豆子一樣和盤托出的秘聞,張珂眉頭緊蹙。
它一提,心血來潮的感應下,瞬間張珂便捕捉到了某種隱晦的波動,那一點點漣漪就像是水下的暗流一般無形無質,一閃而逝,但對於有着人族天命的張珂卻是那麼的顯眼。
夏桀真沒死?
不.也是有可能的。
先不提夏代諸王在權柄一側幾乎保留了人王的大部分能力,個人勇武在權柄長年累月的滋潤下早已經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境地,即便權柄剝離,天命交替也不至於反噬死太上王。
而作爲張珂所熟悉的,流傳最廣的一則成語: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這由夏朝人族羣情激奮下散發的詛咒幾乎捆死了夏桀,在剝奪衰敗其權柄的同時也捆死了他的壽命,以看待詛咒的正常角度,夏民的完全死亡也就意味着夏桀的落幕。
但事實上,趕在夏桀自己身死之前,接過了天命的成湯已經在鳴條一戰而勝,放逐了前者。
商湯溫和的對待撫平了夏人的怨憤,保留了夏人的血脈,但同樣的燃盡的篝火才能算得上是焚盡,燒了一半兒就被意外終止的只能算得上是熄滅。
熄滅之柴仍有復燃的可能,而因詛咒跟夏民深度綁定的桀不想自我滅亡的話,也仍有掙扎的餘地。
至於人王權柄衰落的問題,那倒歸結不到夏商兩朝的身上來,昊天以及現今天庭地府的崛起勢必要割裂人王號令天地的權柄,從人王到天子的衰敗,人神分隔兩方几乎無可阻止。
張珂?
他是個例外,況且即便是他商周跟後世天地也被天庭從九州的主時間線上割裂了出來,相當於大九州內套了一個小九州,不是一套體系,自然用不着去守規矩。
“幽冥麼?”
思索間,那雙彷彿孕育了一片血海的猩紅雙眸似是透過了遍地焦土的山川看到了幽冥之中,漆黑無垠的天空下,似是有一雙淡漠的眸子正在遙遙跟他對視。
“有點意思!”
張珂笑了,笑的飽含惡意。
上一次敢這麼跟他對視的還是夏啓,但衆所周知,這位大舅哥從小到大幾乎都被張珂吊起來捶,一拳一個不吱聲,少年人倒頭就睡的精力張珂根本學不來。
(夏啓:謠言,謠言,就打了兩次,還都是趁人之危,要不是妹婿的身份在哪兒擺着,又有個老登偏心的離譜,蛐蛐少尤)
不管下面那玩意兒究竟是不是夏桀本人,但既然看了這一眼,那張珂就不吝教他個乖,恰巧,相比於九州大地上零零散散的禍害,地府無法完全掌控的幽冥之中潛藏的鬼祟在數量跟質量上都要上乘許多。
“既然如此,那就去幽冥走上一遭!對了,佛祖您老人家也好好想想,這九州大地究竟還潛藏着多少有趣的傢伙,別下一次還是一言不發,那我就很懷疑你是否還有引路的價值了,你也不想千古靈山毀於一旦吧?”
放在別人身上,這話或許僅僅只是一句威脅,但放在帝尤身上,佛祖絲毫不懷疑他的真實性。畢竟這位可是在幼弱之初,就敢在蟠桃會上給昊天上眼藥,強斬地仙的蠻橫貨色。
雖然靈山的存在對於九州確實有一定的用處,且玄奘的掌權能將這份作用發揮到極致,但祂不敢賭。
畢竟說白了,再有作用的靈山也比不過帝尤的作用,更無法替代這倒黴玩意兒在天庭諸帝心中的溺愛。
無奈嘆了口氣,佛祖慢吞吞的開口道:“我曉得了!”
聽着這垂頭喪氣的回答張珂也懶得跟祂計較,蒼玉隨手一甩便打落了一座山頭,剖開的山腹間好似一條黃龍的地脈驟然緊縮,下意識的讓開的通道讓本被地脈封鎖的幽冥之氣得以氾濫。
但也就在下一瞬,膨脹的幽冥之氣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擠壓下被強行聚攏了起來,伴隨着上空漂浮的蒼玉發出的光芒,一扇古樸的大門在氤氳的黑霧中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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